楊春燕看了看后院階檐下,“柏樹枝都準備好了啊?”
“柏樹枝、甘蔗皮、還有花生殼,都放洗衣板上面了。”張秀香說著把碗筷、盤子都放進鍋里。
楊春燕拿了絲瓜瓤子,“我們一個洗,一個清。”
“要得!”張秀香站到里面那口大鍋前,“春燕,你覺得去選婦女主任好么?”
楊春燕扭頭看著她,“你咋想起問這個?”難不成李秋月找她說了?
張秀香小聲道:“我聽許嬸說,向群英前幾天找徐書記說她干到年底就不干了。”
楊春燕還是覺得當個小隊長也比當婦女主任好,“她干不干是她的事,我們可不能干!”
張秀香看了看四周,湊上前附耳道:“燕兒,我覺得一個娃太少了,我要是干婦女主任,以后你想再要一個的話,就有人通風報信了。”
“二嫂,真的不用!”楊春燕感激的看著她,想了想還是湊上前,“我和懷安在寧安買了塊地皮,如果以后想的話,可以去那躲。”
張秀香驚訝的看著她,“真的啊?秋月要曉得了,八成要去伱那躲!”
楊春燕點頭道:“房子的事你先別告訴三嫂,等以后再說!”
“曉得了!”張秀香說著又道,“還有地皮么,有的話我們也買!”
楊春燕沒想到她也想買,“我跟懷安說說,讓他下次去寧安請黃哥和小王醫生幫忙打聽一下,有了我就跟你說。”
張秀香笑瞇瞇的看著她,“自從跟著你挖草藥賣錢,我就明白了,跟著你干準沒錯!”
二嫂就是猛!
楊春燕有些哭笑不得的說:“你就不怕我把你帶溝里了?”
“不怕!”張秀香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的說道。
妯娌兩個在灶房清洗,趙慧芳和李秋月坐在放了菜板的方凳前切肉片。
灌香腸的豬肉用三分肥七分瘦的前腿肉灌最巴適,切片之前把肉上面的白膜,筋膜,軟骨剔除干凈。
切成薄薄的大大的一片,這樣灌出來的香腸煮出來切片的時候才不會散開。
這年頭沒有灌裝香腸的機器,大伙兒就從竹林里砍竹筒用,將腸衣從竹筒里穿過,套在上面,就可以灌裝了。
楊春燕和張秀香將鍋灶刷洗好出來,見盆子里已經裝了大半盆肉片,兩人一起幫忙把剩下的肉切好,將周母調配好的五香粉,鹽巴、海椒面還有冰糖、倒進盆里。
趙慧芳揉揉發酸的手腕,“好了,拌好調料揉好了,還要腌個把鐘頭才能灌腸。”
張秀香拍了楊春燕一下,“揉這個可是個力氣活,你倆讓一邊去,我跟大嫂來就成。”
楊春燕起身讓開,“海椒面和鹽巴辣手的很,早曉得把家里的塑膠手套拿過來了。”
張秀香兩人蹲到大木盆前,“沒事,我們動作快,十來分鐘就好了。”
等兩人把調料均勻的揉開揉味后,楊春倒了一碗高梁酒在里面,兩人又揉了幾分鐘才停了下來。
楊春燕忙給兩人端了盆熱水過來,“快洗洗,不然火辣辣的疼。”
“嗯!”趙慧芳兩人忙去洗手。
楊春燕回到灶房,把周母預留下來炸油底肉的上好五花肉、還有坐墩肉洗干凈后焯水,撈筲箕里面濾干水分。
趙慧芳和張秀香把肉皮用火燎一遍,燒的焦黃后刮洗干凈,切成七八兩一塊,用鹽、白酒、藤椒面拌均勻,腌漬到明下午就能炸制了。
相傳油底肉是諸葛亮親率西路大軍征討時,因為大軍經千里跋涉,戰線過長,后勤補給困難,加上氣候炎熱,肉類送抵前線早已腐爛變質而不能食用。
諸葛亮為解決士兵的營養補已問題,結合當地風土氣候,將豬肉秘料腌制,炸除水份油脂,裝入壇內、用油封、窖藏。
西南本地還有個傳說,油底肉是遠古時候居住在“笮都夷”的笮人,為在炎熱的夏季,防止豬肉腐爛變質而研制的一種對肉食品保鮮的儲藏方法,后經諸葛亮發現,宣揚開來。
炸好了的油底肉窖藏數月或數年也不會變質。這種肉雖不是新鮮豬肉,吃起來卻皮糯肉粑,入口化渣,肥而不膩,香味綿長。
這年頭炸油底肉都用的豬板油炸制,炸制前將腌制后好的肉塊,去除表面的調料,晾干表面水份。
將煉制好綠地豬板油油渣撈出,然后把腌制好的肉放進油鍋里炸。炸油底肉必須將肉塊里的水分炸干、炸透。
一直炸到肉皮焦黃,肉皮敲得梆梆作響,否則油脂會酸敗起泡,肉塊也會發霉變質。
最后將炸好了的肉和油全部裝入土壇,油必須將肉全部淹沒,密封后將土壇放于干燥通風處,放置半個月后方可開壇取用。
油底肉的做法很多,可蒸可炒,還可以用來燉蘿卜。炒青紅海椒,大蒜苗,豇豆、四季豆啥都可以,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等妯娌幾個把油底肉碼好調料放入木桶里,楊春燕妯娌幾個去了堂屋門口。
四人分工合作,兩人灌腸,兩人用手揉捏灌好了的香腸,將里面的肉片積壓緊實,使灌好的香腸粗細均勻。
然后每隔七八寸長分一段,用白棉線扎緊,再用細針將起泡戳破,掛在通風處,晾曬一周后就可以熏制了。
周母和周懷安送走了周一丁和徐書記老倆口后,開始掛臘肉熏制。
周懷安和周懷山原來的房間,周玉梅和羅海麗一人住了一間,周懷榮那間放著十來缸塊菌酒,周懷軍那間就用來掛臘肉和火腿臘豬蹄。
周父已經在里面搭了七八根硬頭簧,周懷安踩在梯子上將腌制好的豬肉掛在上面,火腿和臘豬蹄腌制的步驟多,時間也較長,現在還放在大缸里。
一條條散發著椒鹽香的兩指厚肥膘的帶骨肋條肉還有坐墩肉,被他一條條掛到了竹竿上。
周母站在下面看著,臉上的笑容就沒停下來過。
她以前做夢都想,哪一年才能像以前老人講古里面說的一樣,也像地主富戶家,每逢過年,家里的梁上就掛著一條條熏制的蠟黃大肥臘肉。
“老幺,你大哥他們的拿回家熏,你家后院沒空房子,就放我這熏好了再送過去。”
“要得!”周懷安掛好最后一條臘肉,跳下木梯笑嘻嘻的看著頭頂的臘肉,“看著就安逸。”
周母把松針、花生殼堆在臘肉下面,又把掰斷了的柏樹枝堆在上面,“臘肉得熏好了才香。”
周懷安摸出一盒洋火,抽了一支“呲啦”一聲劃燃,將松針點燃,“我們上次在林場,和大慶叔在院子里熏的野豬臘肉味道就不錯!”
“只要是肉,不管咋做都好吃。”
周母把半干的甘蔗皮堆在了柏樹枝上面,屋里頓時煙霧彌漫,煙里還帶著柏樹香和甘蔗香。
周懷安不停扇風,“誒喲喂!遭不住了,簡直和熏蚊子一樣。”說罷像兔子一樣“嗖”地一下竄了出去。
周母眼淚都被熏出來了,忙夾了些柏樹枝在上面,也跟著走了出去去,“慧芳,油底肉腌了沒?”
趙慧芳將肉片塞進竹管,“腌好了,我們把板油也切好了,明天你只管炸。”
周懷安坐了一會兒,蹲到楊春燕身邊,“臘肉沒香腸好吃,應該多裝一點的。”
楊春燕笑道:“兩大盆肉,應該夠了。”
周母聽后算了一下,“我留了一百來斤肉裝香腸,算下來一家能分二十斤還多。還有那么多臘肉、油底肉,足夠了。”
周懷安聽后想想說道:“媽,你拿點調料給我,等會兒回去把羊肉腌起來,讓小王醫生給省城的老板送兩腿過去。”
楊春燕想到城里人沒地方養雞養鴨,“媽,你明天再去買十來只公雞,還有鴨子回來腌起來,到時候一起送幾只過去,剩下的我們自家吃。”
周懷安聽后樂道:“臘肉、臘雞、臘魚,香腸,今年這年也太肥了吧!”
周母想到以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以往每年過年你就說沒意思,鬧一年苦到頭,連過年都吃不到一頓好的,今年讓你敞開肚子吃。”
周懷安起身坐到躺椅上,“早就不饞肉了,現在就算敞開肚子吃也吃不下多少。”
“每天都有一頓肉菜,沒有肉就燉大骨湯。”周母說著忽然想起一事,“一丁有沒有說,他家那些肉咋整?”
周懷安回想了一下,“他說請你幫忙裝十多斤香腸,炸一壇油底肉,剩下的就腌臘肉。”
“家里沒個女人真的不成!”周母說著嘆了一口氣,“幸好我刮的腸衣多。老幺你趕緊去灶房把肉拿過來,我切了腌一晚上明天再給他弄。”
周懷安懶洋洋的起身去了灶房,弓著身子提著蘿篼出來,“蔣嬸她們買的肉都拿走了啊?”
周母把菜板放在方凳上,“晌午的時候就拿走了,她們五個一家買了三十斤,一丁買了五十,那頭大肥豬還剩了二十多斤肉。”
“三百三十多斤的大肥豬,養了一年半,就賣了兩百一十塊錢,其余的就得了那些肉和一肚子下水,還有一個豬頭。”
她說著想起當初跟大房說,借點錢給他們修房子,等年底賣了大肥豬就還他,圈里四頭豬養著人家都不同意,還不是怕他們太窮還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