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飛拿到李解最高命令之后,哪怕再怎么不情愿,還是選擇了通報濟泗,同時南下陳國的騎傳把消息傳遞給了汝水、潁水,隨后順流直下,直接抵達淮水女神宮。
除淮水女神宮之外,新蔡、淮中城、息城等等城市,也陸續收到了命令。
最高指示在漢國官僚體系內部就一句話:全國一盤棋。
具體到各地的宣傳上,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中行云之流,開口就是“圣王在世,弗能及也”,總之拍老板馬屁是必須及時的,但中行云這個馬屁拍得非常到位,很對淮水兩岸廣大人民群眾的胃口。
除了感覺光榮之外,主要還是淮中城有陰鄉夫人和雷男雙重保障的“借條”。
陰鄉夫人旦,用自己和兒子的未來收入作為保證,向淮水兩岸有積蓄的家庭借糧。
約定每一百石糧食,兩季收糧之后,還一百零五石。
計量用的是公平秤,白沙村時期就聞名遐邇的“公平公正”。
若論市場公平口碑,李董可能還不如老婆美旦更加硬扎一些,尤其是敢于冒險的豪商巨賈來說,他們對長距離攫取利潤的動力是要強一些,但哪怕是頂尖的巨賈豪商,遭遇三五次挫敗,就得改頭換面隱姓埋名。
白沙村這種相對公平的環境,降低了太多運輸之外的額外風險,哪怕利潤率低一點,總的利潤也是極為豐厚。
比如現在,陰鄉夫人約定的是到期歸還一百零五石糧食,“借條”中也講明,歸還的糧食品相如何,干濕粗精都有約定,那么對于掌握了糧食的國際豪商來說,他們完全沒必要再自行耕種幾萬畝甚至十幾萬畝地,這百分之五的收益,是最穩的。
當然這種操作,也就是面對漢國,換成一般沒實力的小國,當發現這樣的小國出現了糧食危機,豪商巨賈估計第一時間就把小國壓榨的半點血肉都不剩。
唯獨面對漢國這樣的超級大國,國際巨頭即便有心操作,但只要規則不掌握在他們手中,就只能俯首帖耳。
因為漢國完全可以賴賬,用吳鉤、飛矛、鐵甲來賴賬,用鱷人、勇夫理直氣壯地賴賬。
更何況,這一次的漢國調動糧食,本身就有自身的龐大糧食儲備在運轉,陰鄉夫人開“借條”這件事情,是她個人的舉動,當然具體操作的時候,是有女官系統在維持。
這批國際市場或者漢國國內民間儲藏的糧食,跟漢國國庫糧食,完全是不搭界的,唯一有交集的,可能就是運載工具會有沖突。
同時,在陰鄉夫人開“借條”的時候,淮水女神宮同樣也宣布捐出一部分糧食用來冬季賑災、春季耕種。
只是淮水女神宮需要額外的船只、民夫、車馬來運輸糧食,所以,這是一個在貓冬時節,突然冒出來的雇傭合同。
而且規模極大,利潤同樣可觀。
對于那些本就豢養奴客過萬的地方巨賈來說,此時淮水女神宮要運輸糧食,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筆從天而降的補貼。
不但養活了數以萬計的奴客,還能跟淮水女神宮搭上線。
最重要的一點,陰鄉夫人和淮水女神宮那里,兩邊都不得罪,兩邊都能賺上一筆。
對于大貴族的白手套國際商人而言,此次漢國的賑災,他們并不關心,但是在漢公李解背后投資結善緣,那是多多益善。
尤其是秦國子車氏,在秦晉罷戰后不久,就有大量從秦國外出逃奔的家族找到了子車氏,言明投靠。
子車氏自然是全部收留,但這些從秦國離開的家族,目的并非是子車氏,而是夜月公主嬴瑩。
圍繞淮水女神宮,老秦人也不是沒有想法的,賭一把公主殿下將來能公開示人,這還是可以的。
至于說賭一把公主殿下能不能成為漢公夫人,剛來的時候有野心,被子車白臀帶頭摁在淮水邊砍腦袋祭祀淮水之后,淮水女神宮的十二元辰魔神像之下,老秦人表示他們也就是想老婆孩子熱炕頭,沒想別的。
漢國大規模的糧食調動,就是為了賑災,一開始中原諸城邑都是不信,再加上大雪封路,對于依靠陸地交通的城池來說,他們就是天下紛爭的信息孤島。
但再怎么逼仄,再怎么艱難,暴風雪也是會停的,雪災過后半個月,梅山內外銀裝素裹,不遠處的新鄭城內,卻是相當的震驚。
尤其是在鄭國的晉國行者,從東方返回之后,面對上峰也是相當的不可思議。
“汝等所言……當真?”
“當真!”
“君子容稟,適才二三子所言,句句屬實。漢軍雖仍舊追逐宋侯,然則泗水中央,風帆接天蔽日,舟船相連,宛若蛟龍臥冰。薛城、傅城兩地之間,設有難民營十八座,每座難民營可容萬人,總計十八萬衛人。”
“十八萬!”
從晉國前來的行者上官一臉的不信,“汝等可知,十八萬人,是何等之數!先祖稱霸之時,有十萬之眾,必求將十萬之才。漢人皆名將耶?!”
“君子!”
晉國行者見部門老大不信,連忙再行禮之后解釋道,“君子!我等所言,句句屬實啊君子!”
“荒謬!十八萬衛人,安置薛、傅之間,濟泗又有漢軍二十三萬,加上傅城廣大,本就天下名都,豈非百萬之眾?!”
雙手一攤,面紅耳赤的晉國大夫口水都在橫飛,“百萬之眾啊!漢國平白消耗如此之巨糧秣,只為過冬?”
“君子!”
“君子!”
“君子,我等所言,天地可鑒啊!”
那晉國大夫整個人都是相當的激動,深吸一口氣,“若有養活百萬之眾所需糧秣,滅齊平魯堰塞北燕,待來年,戰晉國于河內,有何不可?”
“這……”
“君子所言確有道理,實不相瞞君子,漢軍諸將,亦是這般謀算。如沙哼、沙哈之流,乃至魏操、胥飛等輩,都曾勸說漢公解。可……”
“可又如何?!”
晉國大夫雙目圓睜,“難不成,漢國之君,便是要在梅山賞雪,把玩東狐氏嬌娃?”
“正、正是!”
晉國大夫的老腰,當即就閃斷了。
原本他是完全不信屬下們的扯淡情報,就現在漢國的行情,那必須是直接打進黃河,逼迫晉國調動兵馬,然后在春季決戰,直接車翻晉國在平原地區的野戰主力。
可現在呢?
屁啦,糧食拿去糟踐,去救災救人,而且大部分還是賤民。
至于國君本人,就在新鄭以北不遠處的梅山玩女人,玩得可高興了。
“君子,漢國踟躕不前,于我國而言,乃天時至也!”
話音剛落,卻見晉國大夫神色相當的復雜,然后開口道:“明日,吾欲前往梅山,拜見漢公,不知諸位,可有甘愿同行者?”
此言一出,幾個行者都是愣住了,部門老大這是啥意思?不趕緊趁著漢國在裝逼,我們抓住機會就是一通發育,然后以逸待勞干上一票,還在等啥?
“君子的意思是……”
“舊年嘗聞漢公驚人之語,只當笑談,今日汝等所言,若是屬實,則天命在漢,誠乃至理也。”
言罷,此人便道,“國中君臣離心,在外漢國強盛,此時,當謀出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