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百年

745 不蠢但壞

745不蠢但壞745不蠢但壞→:王角并不能感受到相對弱小勢力的恐懼,但唐烎是能夠感受到的。

所以跟王角的見面,除了“投資”之外,還有他作為原韶州州長的一點判斷。。。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地方官僚們的一系列心路歷程。

“我們……也不僅僅是我們,包括循州、潮州吧,在之前都是比較懷疑‘勞人黨’的武裝力量。當然,也比較希望‘勞人黨’跟‘嶺南進步同盟’徹底決裂,最好打一場烈度有限的仗。”

“因為嶺南內部的情況,其實是比較封閉的,大多數時候對‘勞人黨’的了解,都是通過道聽途說。公開渠道的新聞,其實關注度也比較低。再加上廣州方面的宣傳,基本上就是描述成了蠱惑農民的邪教團體,也就更加不放在心上。”

“認真來說,這兩年普遍都是想要做袁紹、曹操的心態,‘勞人黨’就是黃巾兵,鬧得聲勢浩大最好,鬧不大,我們也可以借機反勞,然后撈取政治資本。”

“河北的新任‘瀚海公’張格,在嶺南這里也是有盟友的,因此鼓吹的力度非常大。”

“久而久之,也就對‘勞人黨’的武裝力量沒有真正的概念,基本上就是謠傳的兩三萬老式大銃,然后全是農民。”

唐烎的話,讓王角有些不解。

“可是我們已經打下了長沙、南昌,尤其是南昌,這是我們第一個實際控制的大城市,難道就沒有一點影響嗎?”

“廣州可是南都啊,南昌是什么?長沙又是什么?在廣州人眼中,天底下沒有比廣州更好的城市,而且也是都城。南昌的失去,只有少部分人在警醒。韶州內部也是不斷地爭吵,后來‘李公館’派出了鐘太山去調查,陸陸續續也有一些商業渠道傳回來南昌的請款。”

“那么結果呢?”

“結果就是一致認為,南昌就是一片廢墟,南昌的城市人口成了累贅。”

“你不要以為這是愚蠢的判斷,這其中涉及到‘江西房氏’,在嶺南本土勢力看來,接受南昌人沒必要,但是接受南昌的資本,就很有必要。而‘江西房氏’的財力,世人皆知。”

“我懂了,還是老問題。底層到底是吃糠咽菜還是自殺,其實不重要,也不必關心。”

“對。”

唐烎沒有否認,反而很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并且接著道,“體制中人,天然有心理優勢的。體制之外的底層,根本不能左右他們升官發財,那么‘江西房氏’自然才代表了南昌。那一百多萬南昌人,跟隔壁街道的野狗是沒有分別的。”

“厲害……”

王角也是佩服,貞觀兩百九十五年之后的一系列動蕩,居然都沒有震懾到如此僵化的官僚集體,可見其老舊體制已然是跟僵尸一般,完全沒有獲得新生的可能。

“所以,哪怕‘勞人黨’的影響力在不斷擴散,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實權人物集體之外的人群。就以學生為例,豪門的學生,是很少有接觸‘勞人黨’的,韶州的‘勞人黨’,也多是集中在工商家庭,至多就是小門小戶。”

對這些,唐烎還是心中有數的,“那么對于我們而言,權力既然沒有失去,那么就不需要擔心。想要奪權,沒有大炮怎么行?你要知道,我們在曲江縣看到的‘勞人黨’街頭活動,那基本跟看見乞丐沒有分別。這樣的判斷之下,又怎么可能正視到‘勞人黨’事實上的發展壯大?”

“我們的政策調整,一直是持續性的,也有大量外省的進步分子來湖南、江西參加建設,其中不乏進步學生,難道嶺南也不管嗎?”

“管?各州縣簡直喜出望外好么。”

“嗯?這是為何?”

“因為這些人,留在自己治下,那都是添亂,影響自己做官撈錢。跑去又窮又破的湖南、江西的山區,不正好眼不見為凈?還少了麻煩。”

“難道就看不到對你們地方統治的危害嗎?”

“能又怎樣?就說韶州好了,按照道理,我今年卸任。那么韶州的死活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繼續當韶州州長,那自然最好,還有五千隨時聽從命令的部隊,那更是好上加好。可要是失勢,被廣州鉗制住,我只想趕緊走人,換個地方做官。”

“厲害……”

王角不得不承認,這些老牌官僚,蠢是不蠢,只是壞而已。

“所以,有一說一,嶺南絕大多數地區,對‘勞人黨’的概念都是錯誤的,對‘勞人黨’武裝力量的判斷,也基本是基于想象,不是基于真實。”

說到這里的時候,唐烎也有些氣,他也是事實上被“坑害”的那一批人,而且可以說是代表人物。kΑnhú伍.ξà

“等到‘勞人黨’的部隊摧枯拉朽,攻城略地跟吃飯喝水一樣,才讓人感覺到了壓力。可即便如此,像我們韶州本地的想法,還是坐山觀虎斗,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驅虎吞狼,讓江東勢力進入嶺南省。”看書溂

“依然對‘勞人黨’輕視?”

“對,依然是輕視的。因為在我們看來,面對嶺南幾十萬大軍,還有裝甲火車、大炮,還有王牌師,一群泥腿子組成的部隊,不就是大型丐幫嗎?”

王角感覺有些被侮辱,但唐烎自己才是說得極為屈辱,只聽唐烎嘆了口氣,“后來你們奇襲曲江的時候,那種亂象,回想起來,真是如夢初醒。一切政治抱負,還有所謂的才能,在亂糟糟的動蕩現實面前,不值一哂。”

“我被羈押在‘曲江賓館’期間,接觸到的絕大多數韶州官員,都還是處于惶恐之中。有的人甚至被嚇得暈厥過去,因為一切來得太快,跟做夢一樣,心理素質不好的,沒幾天就死了。”

唐烎神色極為復雜,他看著形象粗糙的王角,語氣低沉地說道,“那種威懾力,那種魔幻感,現在還很強烈。因為這不符合原本的想象,一群泥腿子,怎么就讓自己成了監下囚?”

“天街踏盡公卿骨啊。”

突然從王角嘴里蹦跶出來一句詩,讓唐烎渾身難受,因為充斥著強烈的驚悚感……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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