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即便進了四境,又能怎樣?敢廢棄道種不用,他不止是廢物,還是個蠢貨!”
“真搞不懂,他何德何能,怎么會博得荀圣的垂青!”
“等著瞧吧,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吃夠苦頭!”
幾名學徒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都對楊崢荒廢道種的遭遇幸災樂禍,同時又對他擔任客卿一事,充滿羨慕嫉妒恨。
他們當面恭敬,是忌憚楊崢的身份,背后恨不得猛踹他一腳,將他踩在腳下,這樣才能找回心理平衡。
楊崢走在路上,憑借強大的神念,將眾人的議論和辱罵聽得真切,卻沒產生多少情緒。如果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情緒就變得暴躁,被對方成功干擾到,那只能證明,他自己的心態弱爆了。
他跟李斯來到后山。
茅屋前,張蒼蹲在火堆旁,正拿著一大串魚,在火上翻烤,濃郁的魚肉香氣在院里彌漫,令人垂涎不已。
他拜進師門的第一天,荀子就要嘗到甜頭。換作以前,老頭懶得收拾,幾乎不吃早飯,最多熬點稀粥填填肚子。但現在,伙食大幅改善,從稀粥直接升級為烤魚了。
見楊崢走進院,張蒼急忙起身,做了個禁聲手勢,偷偷指向一側。
側屋門口,溫青和蕭白跪在蒲團上,面朝緊閉的屋門,背對著他們,紋絲不動。
楊崢走上前,低聲問張蒼,“這是在罰跪?”
張蒼點頭,目光盯著青白二人,像做賊一般,怕被他倆聽到,以神念暗中傳音,“昨天你們走后,老師把兩位師兄叫回來,大發雷霆,命他們跪在那里思過,未經他允許,不準起來。”
楊崢猜到準是這回事,心說,幸虧自己雷厲風行,才隔一夜就回來了。要不然,以荀子的想法,怕是要罰他倆一直跪下去,直到自己來解局為止。
他干咳一聲,似乎是想讓青白二人聽見,朗然道:“前輩是在堂屋里?起床了沒?”
張蒼答道:“早就起了,剛才還出來催我,怎么烤得這么慢!”
楊崢哭笑不得,罰兩位先生長跪不說,還讓他們餓著肚子,聞這股烤魚味,荀子的餿主意真不少。
他走到堂屋門口,稟報道:“楊崢前來拜見。”
“進來!”
他推開門,一眼便看見荀子坐在桌旁,捧著一條烤好的肥魚猛啃,嘴上手上全是油脂。桌面是被吐出的魚刺和魚骨,堆成小山,也不知這是吃了多少條。
荀子指了指對面,示意楊崢坐下,然后繼續吃魚。
過了一會兒,等吃完后,他打了個飽嗝,愉悅地道:“我以為,你昨晚急匆匆回去,是惦記未過門的小媳婦兒,三五天之內出不了門。算你還有良心,這么快就回來了。”
楊崢訕訕一笑,腹誹道,您好歹是圣人,就不能講究點威嚴?不是說儒家最看重禮節儀態么?
荀子擦著嘴,瞥一眼李斯捧著的木盒,喜悅之意愈濃,“看起來,你們是來替我排憂解難的。”
楊崢點了點頭,說道:“除此之外,我還有件事,想請教前輩。”
“說吧。只要能幫我解決難題,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荀子以為,楊崢是在談條件。
楊崢聞言,急忙解釋道:“前輩誤會了,我只是隨意打聽個消息,跟兩位先生的事無關。”
調和青白二人的矛盾,對荀子來說是大事。讓圣人欠下大人情,楊崢當然舍得不用它換取小消息,還想日后專門請荀子幫忙做大事呢。
“我只想知道,焚天印在誰手里?”
“焚天印?”荀子先是一怔,有些茫然,片刻后才記起來,答道:“這是很多年前的老物件,你不說,我都快忘記它了,怎么突然對它感興趣?”
齊桓公死于四百多年前,他留下的印章當然算老古董。
楊崢聽他這么說,知道這事有門兒,答道:“沒什么,我夜里翻查典籍,需要找到這塊焚天印,才能解決我的難題。您知不知道它的下落?”
荀子皺眉說道:“我知道它的下落,問題是,你很難把它弄到手。此印是齊桓公的成名法器,厲害得很,后來姜齊覆滅,它就被當今王族據有。”
楊崢目光微顫,“您的意思是,它在王宮里?”
一旦焚天印落到齊王手里,那是天大的麻煩,要想得到它,就只能進宮行竊。此舉成功的希望極渺茫,他寧愿放棄尋找。
荀子搖頭,“大概是十年前,孟嘗君有次立下大功,大王為了表示獎賞,當場賜給他數件強大法器,其中就有這塊焚天印。我那時恰好也在場,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它的下落。”
“也就是說,它在孟嘗君家里。”
聽到這個答案,楊崢不僅不感到高興,反而心情更沉重。
戰國有四大公子,名滿天下,孟嘗君便在其列。他位高權重,在齊國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齊王都對他敬畏三分。
更麻煩的是,孟嘗君道行高深,實力排在天下第十三,在臨淄城內,除了荀圣和動用國運時的齊王,沒人是他的對手。另外,他喜好養士,門下強者如云,誰敢去闖他的府邸?
相比之下,反倒是闖王宮的難度稍小一些。
荀子淡淡地道:“還是死心吧。孟嘗君有權有勢,道行又不低,連我也不想招惹他,就憑你,怎么可能弄到焚天印?不是我不幫你,而是田文不會給你討價還價的機會。”
孟嘗君富可敵國,的確沒什么好缺的。即便有,也不是楊崢能拿得出來的。
楊崢面沉如水,沉默良久后,說道:“多謝前輩指點。”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不試一試,怎么知道這條路行不通?
而且,他跟田濟、田澤兄弟的賬,還沒有算完呢!
荀子盯著李斯手里的木盒,期待地道:“不說這個了。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收服我那兩名徒弟?”
楊崢也不想再聊焚天印,答道:“我的想法很簡單。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兩位先生對峙已久,絕不可能輕易消除矛盾,我也做不到。所以,我想請他倆繼續斗下去。”
他微微一頓,解釋道:“只不過,我想請他倆換種方式,斗得更文明一些,也更有趣一些。聽說他倆老死不相往來,這次,我想讓他們變得更親密,最好能朝夕相處。”
荀子神色微變,“你不是在開玩笑?除非我有事叫他們,平時他們絕不會見面,就算偶然碰到,也跟陌生人一樣,熟視無睹,話都不會說一句……”
楊崢早有耳聞,將木盒拿過來,“所以,我想讓他們玩個游戲。或者說,讓他們盡弟子的孝道,陪您玩個游戲。”
他一揮衣袖,將桌上的魚骨移除,然后打開盒子。
稀里嘩啦,從盒里掉出一大堆木塊,方正小巧,瞬間堆滿桌面。
“這個游戲叫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