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二百四十四章人子的兆頭要顯在天上
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二百四十四章人子的兆頭要顯在天上
凱斯內斯雙眼緊緊盯著遠處的峭壁,那里是后恰納卡萊的要隘,如果說之前的一切都不過是運氣,那么現在就是證明十字軍是否真的得到上帝眷顧的關鍵時刻了。
又是一陣轟鳴從陡峭的斜坡上傳來,隨著大片的煙塵升起,凱斯內斯看到從通向峭壁城堡的斜坡上,一架用粗木造成的梯子正傾斜著從堡壘墻壁上歪倒下去。
梯子上的士兵發出了恐懼的喊叫,木梯翻滾著在石頭上滑下來,除了在下面一些見機得快的人,上面的一些士兵手腳慌亂的掉下來,有的人甚至一路沿著斜坡向著側面深不見底的峭壁下滾去。
后恰納卡萊要隘的堡壘上立刻響一陣歡呼,城頭上的羅馬士兵一邊大喊,一邊向城墻下投下更多的箭矢,其中最為可怕的,是那種法蘭克人從未見過,卻感到無比畏懼的機括弩箭。
凱斯內斯親眼看到一個人被那種雖然短粗,但是卻有著令人膽寒的巨大力量的弩箭射穿的人被釘在一塊石頭上,在一陣陣的慘叫聲中死去,更可怕的是,羅馬人的這種弩弓顯然還有著可怕的速度,當一輪箭雨剛剛射出后不久,立刻就可以重新上弦繼續射擊。
前恰納卡萊的輕巧攻陷讓法蘭克人不禁喜出望外,特別是當看到堡壘守將居然輕易投降時,沖進城堡的法蘭克人看到的是很多對他們來說讓他們眼花繚亂的金幣和珍貴的毛皮器皿。
這讓他們不禁為羅馬人所擁有的巨大財富所吸引,想象著那些傳說中君士坦丁堡的財富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的情景,法蘭克人不禁完全陷入了瘋狂。
但是讓他們意向不到的是后恰納卡萊卻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般橫在了他們面前,而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能攻克這座城堡,那么通向君士坦丁堡的大門就不可能打開。
“陛下,這座堡壘太堅固了。”一個騎士催馬來到理查面前,他的頭盔上有一塊地方凹了進去,那是被城墻上小塊的礌石擊中的結果,這讓他在說話的時候還因為腦袋一陣陣的眩暈而有些含糊不清“也許我們應該從海上強行通過海峽,那個羅馬人不是說了嗎,后恰納卡萊的背面根本無險可依。”
“你是要讓我的軍隊被羅馬人的投石機一個個的砸進海里去嗎?”理查聲音沉悶的質問著那個騎士,他濃密的胡須子在海風中不住飄擺,看著城堡下被壓制住的軍隊,眼中燃燒著炙烈的怒火。
可他最終卻沒有發怒,抬頭看上騎在馬上滿臉焦躁的騎士,理查悶聲說:“聽著,只要你們包圍堡壘,很快就能解決這一切了。”
那個騎士緊繃著嘴唇看著理查,羅馬人城堡的堅固讓法蘭克人感到畏懼,他們不知道只是作為要隘的后恰納卡萊就如此難以攻下,那么以堅固著稱于世的君士坦丁堡的城墻又會是什么樣子呢?
“告訴我的軍隊,我不會讓他們去白白的為了一堆石頭丟了性命,他們會得到足夠多的回報,只要能夠獲得勝利。”
理查甕聲甕氣的向那個露出憤怒神色的騎士喊著,接著他回頭盯著凱斯內斯,壓低聲音問著:“告訴我勛爵,如果我給你把這座堡壘攻下來了,你能保證我的軍隊登上君士坦丁堡的陸地嗎?”
凱斯內斯看著理查那張透著陰沉的臉,過了一陣之后他用力點了點:“陛下,我們知道羅馬人的衛戍軍這個時候已經都收回到城里去了,如果他們還在城外我沒有任何把握,但是現在只要越過后恰納卡萊,您的軍隊就能在馬爾馬拉海岸邊登陸。”
“哦,那正是我需要的,”理查嘴里發出了一聲滿意的呼嘯,他伸出粗壯的手臂緊緊抓住凱斯內斯的肩膀用力搖動,同時用粗獷有力的聲調低吼著:“羅馬人注定要在我們面前成為低頭的,現在我們只要等著那個時候就可以了。”
阿萊克修斯急匆匆的穿過走廊,他在走過進門口時,因為有些急躁頗為罕見的沒有向幾位身份高貴的女官行禮,看到陪伴在皇后身邊的丁璇,他只是稍一遲疑可還是立刻走過去開口說:“我的陛下,我不得不向您稟報一些讓您煩心的事情。”
已經從親王臉上的神色看出些許端倪的埃羅帕西婭皺起了雙眉,君士坦丁堡城里最近發生的事已經足以讓她感到心煩,看到親王的樣子,她知道顯然又有麻煩事了。
“陛下,城里現在有一些人正在到處鬧事,他們當中很多是平民,可也有一些貴族,在這個時候我認為您必須下達強硬的命令才能迅速鎮壓下這種可能會出現的騷亂。”阿萊克修斯略急切的說。
“是什么人,他們要干什么?”埃羅帕西婭愕然的看著親王。
“是一些貴族煽動起來的民眾,您知道衛戍軍進入羅馬之后那些人就在到處喊著羅馬變成了軍人的國家,如果是以前這也也許會是個很嚴厲的指控,但是現在這個時候,這樣的叫囂無疑就是試圖顛覆羅馬的陰謀。”
阿萊克修斯略顯激動的聲音立刻嚇哭了皇后旁邊的皇子,不過親王這時顯然顧不得這些了,他把一些帶來的證據展示給皇后看,同時毫不留情的指出前恰納卡萊守軍將領臨陣倒戈的舉動,顯然就是內奸的指使。
“我們不知道誰是那些陰謀家,不過在這個時候任何心慈手軟都會給羅馬帶來災難,在皇帝還沒有回來之前您必須履行做為帝國攝政的職責和義務。”親王向皇后大聲建議著,當他看到埃羅帕西婭的猶豫時,他立刻指出現在所處的巨大危機,甚至不惜冒犯的引用了當初瑪蒂娜干凈果斷的鏟除異己的先例“您必須盡職,這是您的命運。”
埃羅帕西婭一時間陷入了巨大的困擾之中,她不得不暫時屏退親王讓自己仔細考慮,而當丁璇把這個消息告訴法蘭西斯時,同樣在旁邊的赫克托爾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那位殿下也許想要成為羅馬新的攝政了,”赫克托爾充滿譏諷的說著,看到法蘭西斯陷入了沉思,他略微沉吟之后說到“不過也許這樣也不錯,等皇帝陛下回來之前也許一切已經完全結束了。”
赫克托爾的話讓法蘭西斯的神色微微一動,他抬起頭看著白化病人,終于微微點頭:“至少在馬克西米安的羅斯軍團到來之后,一起就都在我們掌握之中了。”
很快,得到了授權的親王立刻給擁有了臨時官權力的恩特克勞威爾帶去了皇后的諭令,一場對羅馬人內奸的搜捕立刻在君士坦丁堡里展開了。
倫格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手里的一個小小的木制十字架,十字架看上去做的并不是很好,幾處用刀削過的地方顯得坑坑洼洼的,有一塊甚至還因為過于用力而削得凹了進去。
把十字架翻過來,可以看到另一面刻著的一句:“那時,人子的兆頭要顯在天上,地上的萬族都要哀哭。他們要看見人子有能力,有大榮耀,駕著天上的云降臨。”
看著這句取自《馬太福音》中的詞句,倫格卻能夠感受到來自施蒂芬娜夫人那似乎若有若無的情愫。
在經過圣基努貝修道院時,他見到了施蒂芬娜,看著一身黑色粗亞麻布修女裝束的伯爵夫人,倫格有一種說不出的滄桑感。
他知道施蒂芬娜選擇走進修道院更多的是因為他,或者說是因為畏懼,可也也是因為這種畏懼,倫格更加感受到了伯爵夫人對他的那種旁人難以理解的深厚情誼。
施蒂芬娜無疑已經深深的愛上了他,可是對于未來的恐懼卻讓她最終選擇了逃避,她不敢去面對自己已經逐漸逝去的年華,更不敢面對有朝一日因為她不再美貌和年紀變老而被遺棄的可怕前景。
正如同施蒂芬娜自己說的,她一想到終有一天倫格會對躺在他身邊的這個老女人感到厭惡而把她趕走,讓她的后半生在某座孤獨的城堡里渡過,施蒂芬娜就開始感到畏懼,她無法忍受那種可怕的孤寂和被遺棄的痛苦,更無法在那種時候看著心愛的男人投入別的女人的懷抱。
最終,伯爵夫人用自己的方式選擇了逃避,她給自己穿上厚厚的修女袍躲進了圣基努貝女修道院。
博特納姆伯爵夫人的身份和她所帶來的一大筆獻給修道院的財富,足以讓施蒂芬娜的后半生在頗為優渥之中渡過,單調平靜卻又充滿寧和的修女生活將伴隨著她直到老去,隨著當初把博特納姆領地奉獻給伊莎貝拉,施蒂芬娜早已經在那個時候就下定了決心再也不會回到那個會讓她傷心的地方,所以有朝一日當她蒙召時,她會平靜的躺在圣基努貝修道院后的墓園中,和生前那些一起度過漫長時光的姐妹一起,度過以后悠長的時光。
當見到倫格的時候,施蒂芬娜把這個親手做的十字架送給了他,看著他把十字架掛在脖子上,伯爵夫人在那個時候有一種不顧一切撲進倫格懷中的沖動,可是最終她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當兩個人分手時,她為他做了一次短短的彌撒,看著年輕的情人遠去的背影,施蒂芬娜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這生最后一次見面。
從曼蘇爾行省經過原來最遠的邊境城市曼德索,再進入羅馬在小亞細亞的領地,是大片的草原和單調的丘陵,在這里最適合馳騁的并不是軍隊中一向做為主力的步兵,而是來去如風的騎兵。
甚至即便是近衛軍,倫格也不得不為了盡快趕回君士坦丁堡而把無法快速前進的步兵留下來,雖然法蘭克人突然入侵羅馬的消息讓他既感到意外又異常震驚,但是倫格相信事情應該還不會變得很糟糕。
君士坦丁堡還有衛戍軍的警戒軍團,同時以堅固而舉世聞名的君士坦丁堡城墻足以能夠面對巨大的挑戰。
真正讓倫格擔憂的,是正如埃羅帕西婭所擔心的那樣,君士坦丁堡城里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發生變故。
“千年帝國,千年帝國……”倫格嘴里發出一聲透著無奈的輕輕低吟。
擁有幾近千年歷史的榮光,可是也正是因為這過于漫長時光的榮耀,羅馬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的,幾乎任何力量都不能予以改變的怪物。
那種慵懶,推諉,混跡時光得過且過的懈怠已經深深的滲入了羅馬人的骨髓和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
甚至即便是在羅馬不停的發生動亂和被外敵侵擾的那些時候,羅馬人更多的也只是用一種拖延的方式面對那些越積越多的困難,人們似乎在很多時候都已經忘了,羅馬正面臨的是什么樣積重難返的可怕前景,除了醉生夢死的耗過每一天,羅馬人對未來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幻想。
可也正是這樣的羅馬人,在他們的骨子里卻又有著一種躁動,不寧和瘋狂。
他們總是不肯在循規蹈矩中度過漫長的日子,這就讓這個國家的歷史上一次次的出現了各種各樣對當時的狀況不滿而試圖改變一切的人。
從皇帝到大臣,從喜歡在元老院廣場上的石頭走廊里演講的業余演說家,到最普通卻又總是容易被煽動起來熱情奔放的平民,羅馬人在悠長的歷史長河中扮演著一種充滿浪漫卻又帶著掩飾不住悲喜劇色彩的角色。
倫格輕輕嘆息一聲,不知道為什么,當他帶軍從君士坦丁堡出來時,他就有一種隱約的預感,似乎當她再次回去時,他將要面臨某種和以前任何時候都截然不同的命運。
當伊莎貝拉屠殺救贖騎士團的消息傳來后,倫格雖然感到無比憤怒和痛苦,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心底里卻又有一種似乎并不十分意外的感覺。
對于伊莎貝拉來說,也許她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即便是對倫格,她也無法讓他與心目中的權力相比。也許那個女人注定一生要用權力做為她最后的伴侶,直到有一天她的身邊唯一留下的只有權力,真正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十字軍對羅馬的進攻。
雖然十幾年后的第四次東征將會讓羅馬徹底邁出走向毀滅的那一步,而且倫格也正是因為這個用盡全力試圖改變羅馬的現狀,可是他卻沒有想到,理查會在這之前把對羅馬的進攻足足提前了十三年
“十三年……”倫格發出一聲無奈的苦笑,對于有些人來說,也許十三年并不是什么太過重要的時間,對于已經經歷了幾個世紀風雨的羅馬帝國來說,這點時間甚至可能會被無數人很快淡忘,可是對于倫格來說,這十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他能夠做太多的事情,也能夠讓他把這個外表看似龐大,可實際上已經因為千瘡百孔不堪摧殘的老大帝國慢慢帶上一條新的道路。
那是最為關鍵的十三年,在倫格的想象中,隨著來自科尼亞的威脅逐漸消失,他完全可以讓羅馬在這段相對平靜的時間里得到足夠多的發展,那樣即便新的十字軍到來,羅馬不但已經與歷史上那老朽不堪截然不同,甚至能夠在那個決定帝國命運的時刻到來時,徹底迸發出一個一旦覺醒那么就會展現出巨大潛力的強大國家的威力。
但是這一切卻突然因為十字軍的入侵而受到了威脅,之前的歷史已經隨著他的到來而面目全非,而隨后的歷史,也已經發生了連倫格也無法預測到的巨大變化。
十字軍的確對羅馬發起了進攻,但是卻不是在歷史上第四次而是在在由以理查為首的第三次,而且就是在他帶軍與科尼亞人決戰的時候,這讓倫格不能不在感到意外的同時在心底里猜測,究竟是什么原因讓理查甚至不惜冒著這么巨大的風險做這么一件未免看上去顯得太過荒唐的事。
英格拉國王也許不是很好的治國者,但是卻絕對不是個愚蠢的軍事統帥,相反在戰場上理查有著任何人都沒有的敏銳觸覺,在戰場上這位天生的騎士能夠抓住任何一個細小的漏洞對敵人發起致命的打擊,在多年來的征戰以及與法國人的紛爭中,正是因為他這超群的軍事才能,讓他能夠一路凱歌幾無敗績。
可是究竟是什么讓理查居然肯冒這么大的風險?倫格在心中不停的琢磨著,如果他和漢弗雷一樣能夠見到瑞恩希安,也許他就能意識到在君士坦丁堡可能發生了什么,但是現在他卻只能獨自猜想,不過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的確是要面對一生中最為關鍵的那個時刻了。
幾年的心血所等待的也許就是這樣一個時刻,面對即將帶來的風暴,倫格的心中并不十分焦慮,雖然羅馬還沒有完全如他想象的那樣完成它的蛻變,但是當一想到自己要面對的,將會是歷史上最著名的君主之一時,倫格的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從沒有過的巨大斗志
能夠與著名的獅心王一戰,這也許是自己這一生中最值得為之期待的戰斗,想到這個不禁感到一陣激動的倫格站了起來,他向看到他的動靜立刻快步走來的阿歷克斯點了點頭:“阿歷克斯,讓近衛軍做好最后的準備,也許我們要一直這樣走到君士坦丁堡了。”
“陛下,近衛軍已經隨時最好準備,”阿歷克斯沒有多說什么,自從聽到伊莎貝拉背叛倫格的消息之后,他已經以帝國宮廷總督的名義下達了命令,讓隨守皇帝的救贖騎士團在近衛軍中騎士們隨時等待命令,雖然皇帝從那之后一直沒有召見他們,但是阿歷克斯知道,皇帝一定不會忘記這些跟隨著他從耶路撒冷走來的最忠誠的手下“士兵們在祈禱,他們在為死難的兄弟做彌撒。”
“我的騎士團,我的騎士。”在聽到那個悲慘的消息后始終沒有露出任何情緒的倫格這時仰起了頭,在那一瞬間阿歷克斯似乎看到了皇帝眼角閃動的淚光。
“阿歷克斯,救贖騎士團是上帝賜予我的瑰寶,他們是屬于祈禱者的,是屬于上帝在這個世界上的仆人的,”倫格似是在對阿歷克斯說,又似是在自語般的低聲訴說著,他好像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胡斯彌爾也已經來到他的身邊,而且也拿出了碳筆和木板在飛快的記錄著他的話“我會為他們在君士坦丁堡舉行一次安魂彌撒,上帝的仆人必須得到應有的恩賜,他們的虔誠必須得到應有的回報。”
倫格的話讓阿歷克斯心頭一動,自從聽到來自耶路撒冷的噩耗后,這是倫格第一次做出這樣的表示,而真正讓他注意的,是皇帝所說的“回報”。
救贖騎士團留在耶路撒冷的騎士都是自愿留下守護圣地的,在選擇留下的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明白自己將來的命運,而現在他們的確為了自己的信仰而獻出了生命。
“虔誠者必得入天堂,那偽善的將下地獄,”倫格緩緩的低聲自語,然后他回頭抬頭看著阿歷克斯“我們的兄弟用他們的生命證明了自己是最虔誠的祈禱者,這就已經足夠,虔誠者既然將上天堂,那么偽善者就必須受到懲罰。”
說到這里,倫格把一直握在手中的十字架輕輕放進衣領,隨后向站在面前的阿歷克斯下令:“傳令,近衛軍前進。”
“遵命陛下,”阿歷克斯略一躬身轉身而去,不久之后,營地里傳來了一聲聲此起彼伏的高聲吶喊:“近衛軍,前進”
最后時刻的序幕即將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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