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玄間發生的變故讓登扎河兩岸的人都不由發出了驚叫必丹的十字軍看著那條翻沉的木船不住的喊著。雖然不知道那條船上究竟是誰,但是他們還是不禁為船上人的命運擔憂起來。
在南岸,當看到那條船忽然翻到時,倫格的心不由突的一跳,他似乎能感覺到什么,可是卻又無法確定,在感覺到似乎某種無法躲避的命運的同時,他心中飛快的醞釀著該如何應對可能會發生的那件大事。
隱約的叫喊聲從河中傳來。倫格心頭也在瞬間掠過各種思緒。
“不平,命令所有會游泳的人立刻下河救人,要沿著河一直找,一定要找到船上的人!”倫格向旁邊還在發愣的不平命令著“讓菲利利城做好準備,可能我們要面對十字軍最可怕的進攻了。”
說著,倫格調轉馬頭帶著近衛軍向著菲利利城行去。
在路邊,一灘鮮血看上去依然那么醒目,不過原本臥在那里的比賽弗勒斯已經被運走。
倫格定定的站在那灘鮮血前面。背后遠處的河畔是兩岸的人們發出的陣陣喊叫聲,聽著那越來越激烈,甚至已經開始變得驚慌起來的喊叫。倫格已經隱約想到,自己那個奇怪的猜測的確應驗了。
他抬起頭,看著沒有一絲云彩的天空。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雖然炙熱讓穿著盔甲的人不會感到舒服,但是這顯然是一個,殺戮的好日子。
按照他的命令,早已趕回城里的近衛軍已經向巴布羅發出了警告,隨著一隊隊羅馬軍團來來往往的調動,菲利利城霎時間如臨大敵般的戒備起來。
很多人不知道為什么皇帝會突然變得如此緊張,甚至有些近衛軍覺的。即便是在被法蘭克人追殺時。見到皇帝時也沒有看到他是這個樣子。
“比妾弗勒斯”倫格彎下腰。輕輕撫摸著已經變得發干的暗紅色土地。從在三年前那個。夜晚的速運開始。他和比賽弗勒斯就結下了永遠無法割舍的友誼,那是一個騎者和他的戰馬的友誼,也是朋友之間以性命相托的友誼。
多少次,比賽弗勒斯用它那健壯的身軀馱著倫格在沙漠戈壁上奔馳。又有多少次。是這匹驕傲的戰馬挽救了他的生命。
比賽弗勒斯是高大美麗的動物。而且如同它的主人一樣,有著其他戰馬所難以觸及的一面。
它驕傲而又孤僻,以至每一次只有沖在最前面才能令它滿意。
它也是一種力量的象征,它那健美的外形和令人詫異的速度是任何其他戰馬都無法比擬的。
每當它那如黑色閃電般的身影出現在戰場上時,軍隊都會因此而受到鼓舞,以至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丐克特也曾經用婉轉的口氣向倫格提出。最好不要總是讓這匹戰馬出現在軍隊面前,因為每當看到它時,羅馬士兵就會群情激昂,他們甚至對皇帝的戰馬充滿崇敬,而這難免會讓人有一種如同異教崇拜的猜想。
而赫克托爾認為比賽弗勒斯并不適合成為倫格的坐騎,因為一位皇帝如果是因為他的戰馬的驕傲烈性而被迫一次次的沖在前面面臨險境。那么它就不是一匹好馬。
但是比賽弗勒斯就是比賽弗勒斯,它的驕傲讓它無法屈從與其他馬的身后。
一聲低低的哭泣聲從身后傳來。倫格回頭看到了正在掉著眼淚的胡斯彌爾。
他站起來招手讓男孩走到自己的面前,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比賽弗勒斯,死了”男孩抽泣的說“陛下您網走,它就不行了。它想站起來,我們知道它要去找您。我們都在幫它可幫不了,它的血流的到處都是,然后它,”
倫格伸出手一把抓住再也說不下去的男孩的肩膀,把胡斯彌爾的頭緊緊抱在胸前,然后抬起頭看著天空。
他是皇帝!他不能在自己手下人面前流淚,但是他的眼睛卻早已模糊。他的戰馬,他的朋友,再也無法和他一起馳騁在這中世紀的天地中了。
“菲特烈”倫格嘴里輕輕吐出一聲旁人無法聽到的自語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準確,但是在心底里他知道自己沒有猜錯,河邊上越來越顯不安的動靜正在證明他的想法“命運,每個人的命運呀。”
倫格有些苦惱似的微微搖了一下頭。他似乎要把心中積累的心事完全拋棄掉,可是那種令人擺脫不掉的陰影總是糾纏在他的心頭。
“回城里去。”倫格放開胡斯彌爾,習慣的雙手一拍,但是他這個動作立刻停住。他知道再也不會有一匹神駿的黑色戰馬聽到他換掌的聲音奔跑到他面前,等待著和他一起趕赴戰場。
一個近衛兵牽著一匹同樣黝黑的戰馬來到倫格身邊,但是他只是得到了皇帝一個帶有感激的笑容。
倫格另外招來了一匹戰馬,他一時間無法讓自己騎上其他的黑色馬背上,那會讓他覺得比賽弗勒斯似乎還活著,而且正在等待著再次和他一起縱橫疆場。
回城的路上是沉默的,當遠遠的望到菲利利敞開的城門時,倫格看到了帶領一隊精銳后備軍等待在路旁的巴布羅。
看到皇帝的年輕城督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他大步向著倫格走去。當他來到倫格馬前時,他先是躬身行禮,然后發出了一聲難掩喜悅的低呼:“陛下,您,,回來了。”
倫格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這是他在比賽弗勒斯死毒后的第一個
“巴布羅我的朋友我應該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那些武器,我可能已經去見上帝了。”
倫格淡淡的說著,他已經從可怕的事情中慢慢恢復過來,看著巴布羅帶著緊張擔憂的神色,他輕輕搖頭:“不要擔心我很好,雖然比賽弗勒斯死了,可是你知道嗎。也許我們很快就要聽到一個能讓這個世界都會震動的消息。”
木匠的臉上露出,他不知道除了皇帝經歷了如此場可怕劫難!外。心可“么消息能夠稱得上是令人震動。
“我們進城”倫格向巴布羅稍一揮手“現在城里已經按照我的命令開始準備了嗎?”
“是的陛下”巴布羅用力點著頭“軍,軍團,都已經進入,戒備。隨時準,準備作戰。”
“那就好,我們可能很快就耍面對一場法蘭克人充滿憤怒的進攻了”倫格一邊走。一邊向和自己的并轡前進的巴布羅說“不過不用擔心。只要堅持頂住法蘭克人的第一次進攻,他們就再也不會有新的機會。因為對他們來說,可能會有另外一個更糟糕的局面等著他們。”
巴布羅有些迷惑的看著倫格,他不明白皇帝所說的糟糕的局面和法蘭克人的憤怒究竟是什么,不過他相信皇帝的話,至少這一次,如果沒有皇帝提前命令他乘著修建談判地點的機會,悄悄的把一架拆開的投石機安裝到附近村子的廢墟里。那么究竟會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都不敢想來
隊伍緩緩的向著城門里走去,看著城頭上已經站滿的士兵,倫格微微放松了一口氣。
他帶動馬匹向著城里走去,就在這時,城頭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齊聲大吼:“皇帝萬歲!”
整個城墻似乎在這一刻都在這片吼聲中震動,倫格抬起頭看著城墻上望著他的士兵們,臉上露出了一陣欣慰的微笑。
這是他的軍團。他的士兵,如果說在君士坦丁堡還有一批人在暗中和他作對,甚至有著各種各樣的陰謀,那么只有在軍營中,他才能感覺到那種令人輕松的東西。
在這一刻,倫格忽然舉得自己明白了巴西爾二世為什么幾乎一生都在軍營中度過的原因。
這位不愛珠寶,不愛美女,甚至一生中連寶座都很少光臨的羅馬皇帝戎馬一生,他的大部分時間不是和大臣或皇后情人在一起,而是和他的那些士兵在軍營中度過。也許,就是因為軍隊才是能讓他感到舒適和輕松的地方。
倫格牽動韁繩,就在他要在軍團士兵們的激聲歡呼中進入城門時,隨著身后傳來的一陣輕微騷動,一個近衛兵從路旁越過隊伍一邊高聲呼喊。一邊縱馬向著他身后追趕過來。
那個士兵臉上的汗水順著下巴不停流淌,穿在外面的罩袍的前后背后已經完全浸透。
他臉上的神色是激動甚至有些慌張的,當看到倫格時,這個近衛兵用力拉住韁繩,然后用一種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的神色結結巴巴的說:“陛下,上帝呀,陛下!”
“發生了什么事?”倫格的心瞬間疾跳,雖然已經隱約猜測到原因。可是在沒有完全證實之前,他總是無法相信命運的安排。
“陛下,德意志國王,德意志國王!”士兵張著嘴巴劇烈的喘息著,直到他終于把一路狂奔堵住的那口氣順過來,才大聲說“那條船上是菲特烈還有他的兒子奧托公爵!公爵已經救上來,可是國王失蹤了,誰也找不到他!”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倫格身邊所有人不禁霎時間目瞪口呆,那些等待在城門里面的軍團將軍們,在看到皇帝停在城門外時開始有些錯愕,當聽到飛快傳來的傳言時候,他們不由立刻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所有人在這一玄都因為這過于意外的消息不禁激動起來,可怕的,令羅馬帝國為之不安的法蘭克十字軍的國王居然會在登扎河里失蹤!
即便菲特烈被最終救上來,那么因為他的這次意外,法蘭克人的渡河行動也會受到延誤,這讓羅馬人不禁為上帝對羅馬的照拂發出大聲的感激。
只有一個人只是默默的看著眼前群情激昂的人們。
在聽到這個從事情發生之后。就在心底里已經猜測了幾十遍的消息后,倫格已經感覺不到那種激動。他再次揚起頭望著天空,在這一刻他感到了一種似乎誰也擺脫不了的命運的力量在操縱著所有人。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菲特烈,這位擁有著德意志國王,施瓦本公爵和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稱號的不可一世的君主。這位和理查與腓力并稱為歐洲名王的可怕暴君,這位不但叫囂著要從埃及蘇丹手中重新奪取圣地。而且要親手砍下薩拉丁人頭的基督徒,就在這里,在羅馬和保加利亞邊境上一條叫登扎的河流里沉入了水中,就此不見。
命運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倫格心中這樣想著。
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那么菲特烈注定會在明年死在小亞細亞一條叫做薩列瓦的河里,他龐大的東征十字軍會就此分崩離析。
但是自己的出現卻改變了這一切。德意志的國王沒有能夠踏上羅馬的土地,他消失在了羅馬邊界的河里。
雖然還沒有確定死亡,但是倫格能夠感覺到菲特烈的命運似乎已經在這一刻注定了,登扎河成了最終讓這位明君喪命的地方,最終沒有擺脫掉溺水而亡的劫難,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已為菲特烈安排好的結局。
“陛下。”那個近衛兵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他的神色讓倫格意識到他顯然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耍說。
“我們進城”倫格神色平靜的向還在歡呼的士兵下令“可能德國人很快就要把憤怒傾瀉到菲利利的城墻上了。”
皇帝話立玄提醒了還在為菲特烈的失蹤歡呼的人們。在皇帝的帶領下,他們立刻跟著走進城門,同時此起彼伏的命令在城墻上響起。
菲利利城霎時變得戒備森然,開始的喜悅被緊張代替,士兵們不由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望著遠處登扎河的方向,嚴陣以待。
當只有兩個人時。倫格聽著那個報信的士兵告訴自己都發生了什么。
“陛下,菲特烈的船不是自己沉的”士兵有些激動的說,他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在先是劃了個十字之后,他跪了下來“陛下,叭在河邊找到了個沖岸來的祈衛軍十兵當時他引贊協,了。他告訴我們說他是休克大人的隨從,因為遭到了法蘭克人的襲擊,他被打進了河里。”
說到這兒士兵舔了舔嘴唇,看著皇帝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才小心的說:“不過他會游泳,當時他正浮在水里想上岸,在看到有條船時他就拼命的想爬上去,可是”
“可是船恰好在水流最急的地方。是他讓那條船沉掉的是嗎?。倫格用平和的聲音問著,看著士兵臉上不安的表情,他微微的笑了笑。
“是的陛下”。士兵緊張的望著倫格,他的眼神中有著一絲恐懼,在這時他不知道皇帝在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么想法,不過想到一位國王居然會因為一個近衛軍出現了意外。這個士兵不由感到更加畏懼。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倫格淡淡的問。
“還有兩個。盧、陛下,他們就在您的隊伍里。”士兵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也許另外兩個人還沒有意識到會發生什么,但是這個士兵這時已經感到了一絲畏懼。倫格微微撫摸著腰間的劍柄看著這個士兵,他看的出來這個人很聰明。至少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意味著什么。
在這一刻倫格心中匆匆掠過的念頭是幾乎所有君主都會產生的殺機!
他知道如果這個消息被傳出去,那么不但憤怒的德國人會對羅馬發起可怕的報復,就是其他法蘭克人也絕對不會容忍這種事情!
是不是該殺掉這三個人呢?倫格心里這樣問著,他發現自己在想到殺人的時候居然是那么平靜,這種平靜甚至讓他覺得可怕。
“你知道這很危險”倫格淡淡的說“也許菲特烈國王現在已經蒙了圣召。”
“上帝”士兵臉上變得一片慘白。在開始還沒有想到的恐懼在這一刻徹底從他心底里涌現出來,他神色緊張的看著皇帝,不知道他會怎么處置知道了這個秘密的自己這些人。
“好了,不要緊張”倫格向士兵微微一笑,稍微想想之后,他伸手拉動身邊的鈴聲,隨著一個仆人走進來他吩咐著“去拿些金幣來。”
一個鼓鼓的小皮袋子落在了士兵的手里,看著里面閃著光澤的金蘇德勒斯,士兵臉上露出了一絲激動。
看著他的臉,倫格平靜的說:“聽著,這是給你們三個人的,從現在開始你們不再屬于我的近衛軍,不過我要把你們送走,我想東方對你們來說是不陌生的,在那里你們可以的到足夠多的土地和財富。我立玄派人把你們送走,記住不要對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我也會給伊莎貝拉女王寫一封信,我相信她會照顧你們的。”
“陛下”士兵有些意外的望著倫格,在把這個消息帶來的時候。這個士兵已經隱約感到了某種畏懼。他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的皇帝會怎么辦,可是做為近衛軍的職責卻又不允許他隱瞞這個可能對皇帝至關重耍的消息。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不再理會士兵的倫格開始低頭看起桌子上堆積的大堆文件,當房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慢慢的抬起頭看著空蕩蕩的房子。
“菲特烈,這就是你的命運嗎,高貴的國王卻死在一個普通士兵的手里”倫格低聲自語“那么我的命運,又是什么樣子的呢
倫格不住的低聲自問著,這時他覺得自己就好像在黑暗中逐漸失去了方向的迷路人似的。
當初的丁超早已經如同夢幻一樣變得模糊不清,有時候倫格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叫丁超的人存在過。
見到了千年前祖先的震撼曾經令他覺得世上的事是那么不可思議,但是和成為羅馬皇帝相比,這些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而菲特烈在他眼前遭遇到的意外,則讓倫格再一次為神秘難測的命運感到疑惑。
如果所有人不論怎么改變都無法擺脫命運的安排,那么自己跨越千年又是為了什么?
難道真的有所謂上帝的意志?倫格心中這樣問著。
如果有,那么上帝為什么要選擇自己成為這個奇跡的創造者?如果沒有,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樣的意義?
當他對那幾個知道了菲特烈落水真相的士兵生出殺機時,他為自己的變化感到畏懼。
他知道做為一個皇帝,那是他必然要做的。而做為一個人,他卻無法容忍自己對忠于自己的人生出那樣殘忍的想法。
如果自己真的殺了那幾個士兵。也許自己就不再是倫格,更不是丁超。而只是一個戴著羅馬皇冠的軀殼,那他將從此徹底失去原來的自己。
倫格微微伸出手,他的手心中里已經滲透了汗水,但是他的心中這時卻感到無比輕松。
自己最終沒有向著那可怕的一步邁進。否則也許等待他的,是另一個菲特烈的命運。
倫格來到院子里,看著神色悲傷的胡斯彌爾,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肩頭:“比賽弗勒斯在哪?”
“陛下,它在自己的馬廄里”胡斯彌爾難過的回答,對比賽弗勒斯。男孩有這深深的感情,他和它一起嬉戲,搶著照顧它,當它高興的時候,甚至允許他騎在自己背上小跑一陣。
“對不起陛下,我不去看它了,我會哭的。”胡斯彌爾向著倫格稍微彎腰,然后低下頭。
倫格低聲輕嘆獨自一人毒進馬廄。
黑色的戰馬安靜的躺在空地草堆上,看著自己這個伙伴,倫格抬起頭深深呼吸,然后皿身抓起士兵手里的火把,點燃草堆。
火焰升騰,如傳奇般的比賽弗勒斯的軀體逐漸消失,就在人們看著這悲傷的一幕默不作聲時,蓋圖斯忽然穿過衛兵來到倫格身旁。
他神色激動身子不住顫抖,迎著倫格透著詢問的眼神,蓋圖斯聲音微顫:“陛下,他們找到腓特烈了!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