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丁接到阿喬韃來信的時候,他正坐在帳篷里看著的一群將軍默默的出神。
信使小心翼翼地走進帳篷時,立刻就感覺到帳篷里那股令人窒息的緊張。
于是信使的腳步顯得更加謹慎輕微,即使自己帶來的是個絕對會令人高興的消息,可是對于蘇丹的威嚴,信使還是決定盡量不去觸犯。
“通向南方之門……”
看著阿喬韃信中的內容,原本應該因為這個好消息露出喜悅的薩拉丁,只是微微出一聲嘆息。
他從密信上抬起頭,看著那些也在注視著自己的將軍們,在略微沉思之后慢慢把密信遞給了身邊的阿迪勒。
“也許你們當中人有想再看看這封信,想再確認一下這個消息,”薩拉丁深沉寧靜的眼神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當他的眼神落在拉赫曼臉上時,他微微停留一下,然后淡然開口問到“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認為我會為了完成自己的偉大事業而做出那種事情,我更不明白你們為什么要用那種理由來誣陷和侮辱我。”
“蘇丹,這并不是我們的猜測,而是的確生了那種可怕的事。”一個部落將領大步向前走來,他的動作讓薩拉丁身邊的近衛一陣躁動,而蘇丹卻抬手阻止了要靠過來的衛士。
“蘇丹,”那個將領激動的說著“我們的很多部落和散落地游牧隊伍都遭到突然襲擊,他們被搶劫一空。婦女和孩子被屠殺,可是那些殺人犯他們只搶劫糧食卻不搶劫珠寶,這絕對不是法蘭克人的習慣,而且……”將軍把一件染血的袍子舉打了薩拉丁面前“這些衣服和死人身上的刀痕可以看出那不是法蘭克人的武器而是我們的彎刀造成地!蘇丹,我們沒有指控任何人,更不敢指控你,可是我們卻不能不懷疑在我們為了光復圣地浴血奮戰的時候,有人卻正在消滅屠殺我們的族人!”
“所以你們就找到我,或是在質問我?”
薩拉丁輕輕閉上眼睛。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向阿迪勒微微揮手。隨著從蘇丹愛將地手里傳出地那封密信。沙漠貴族們逐漸從意外變成了錯愕。他們相互低聲議論著信上地內容。在為大軍可以得到更及時地補給高興地同時。也為自己之前懷疑地蘇丹為了維持軍隊而派人搶劫其他部落地猜測感到惶恐不安。
他們忐忑地看著閉著眼睛始終不一言地薩拉丁。在過了好一陣之后。才由那個剛才奮聲激辯地將軍領頭向著蘇丹俯下身去。他們幾乎完全趴伏在地上。把臉深深埋在雙手之間。隨著一陣低沉地乞求蘇丹原諒地囈語。這些部落將領在這個時候終于徹底臣服在蘇丹地威嚴之下。
“你們應該跪在圣巖清真寺地地上感謝安拉地恩賜。而不是跪在我地面前乞求原諒。”薩拉丁聲音中透著淡淡地無力。他隨手輕揮讓那些將領站起來。隨即他似乎疲憊地示意著這些人離開。看著他們地退出帳篷地身影。薩拉丁忽然從嘴里吐出一聲沉悶地長氣“這難道就是你希望看到地嗎?”他轉頭看著始終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地拉赫曼。在看到對方露出地微笑時。一直顯得十分平靜地薩拉丁地臉上忽然升起一股難掩地怒火!
“你聽著!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地。但是我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我光復圣地地努力。也許有一天當我死了之后。你可以用一切詆毀和誣陷沾污我地名聲。但是現在我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我所做地一切。不論他是誰!你聽明白了嗎?我地堂弟?!”
薩拉丁憤怒地聲音在帳篷里回蕩。他被沙漠里地陽光曬得一片黝黑地粗糙臉上升騰起一片蒼白。那條著名地傷疤因為激動變得一陣陣地在臉頰上鼓起陷下。看上去就如同隨時會擰出一個漩渦般扭動著。
有那么一小會兒。拉赫曼似乎被蘇丹少見地憤怒震住了。他有些愕然地看著從來都沒有顯露過情緒地蘇丹里安臉上地憤怒。過了一陣之后。他忽然再次微微一笑。在四周衛士和阿迪勒沉默地注視下。略一施禮。轉身向帳外安然離去。
帳篷里霎時陷入一片新的死寂,在衛士們悄悄退下之后,閉上眼睛平靜心緒的薩拉丁聽到了一聲拳頭捶打在手掌里的清晰脆響。
“蘇丹,這個人總有一天會成為給您帶來災難的隱患。”阿迪勒平靜的看著正注視著他的薩拉丁“也許我不該這么想,可是那些生在各個部落間的屠殺和洗劫,我似乎總能在那些事件中聞到一個叫拉赫曼的人的臭味。”
“哦,是這樣……”薩拉丁不置可否的垂下眼睛看著回到他手里的御醫密信,過了一會他抬起眼神望著阿迪勒“可是你為什么不懷這是那個貢布雷做的呢,要知道他那支讓我們所有人都很頭疼的騎兵部隊,已經給我們造成了不少麻煩了。,這為什么不是他的一個新的陰謀呢?”
聽到蘇丹的話,阿迪勒沉默了下來,他認真的望著蘇丹,似乎在想該說些什么,可過了一會他好像干脆放棄了要尋找的詞句,簡單直率的搖了搖頭:“蘇丹,那不會是貢布雷干的,很多人都說他能得到現在的地位和聲望是靠著無人能比的運氣,可我更愿意相信這些運氣都是這個人自己一點點創造的,不論是在的黎波里還是在大馬士革,他做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危險,可卻總是能讓他從危險中擺脫出來。沒有任何人能在那種時候殺掉他,因為人們知道殺掉他只會讓事情更糟,我想這才是他真正走到現在的的原因。”
說到這里,似乎陷入回想地阿迪勒嘴角不禁掛起一絲玩味的笑容,接著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可是蘇丹,不論他怎么做,不論他使用什么樣的陰謀,這個人卻從來沒有做過卑鄙的事情,在的黎波里和大馬士革是這樣,在耶路撒也是這樣。我知道他可以用殘酷地
殺我們的戰士,但是我卻不相信他會用卑鄙的手段屠族人。他很清楚,如果這樣做他就不會成為您的敵人。一個不能成為埃及蘇丹敵人的法蘭克人,最終只會象那個雷納德一樣成為被人唾棄的敗類,而他現在需要的正是您的敵人這樣的身份,這對他只有好處。”
“我地敵人的身份?”薩拉丁似乎用了一會的時間才慢慢明白阿迪勒在說什么,他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后站起來慢慢走到了身后的地圖前。
“我們即將得到來自南方的亞德巴喀的補給,”埃及蘇丹的手指在掛在面前的地圖上微微劃動“而且我們可以利用博特納姆地拉赫希爾和多爾多涅斯城堡,堵死耶路撒冷從側翼獲得外援的道路。”
薩拉丁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在這一口氣吐出的瞬間,阿迪勒感覺好像蘇丹是在忽然吐出了一塊堵在后喉嚨里的石頭,同時他略顯詫異的現,蘇丹正習慣的撫摸他臉頰上那條著名的傷疤,而多年的經驗告訴阿迪勒,蘇丹的這個動作,正是即將做下某個巨大決定地前兆。
果然,當這個念頭還隱約在阿迪勒頭腦中閃現,薩拉丁已經沉聲向自己的愛將出了一個堅決的命令:
“阿迪勒,我要你立刻返回大馬士革。也許,我們需要地東西現在已經在半路上了,我需要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確保‘它們’能順利的來到耶路撒冷。”
“遵命蘇丹。”阿迪勒簡單地躬身行禮,望著只是盯著地圖上的耶路撒冷城不再出聲地薩拉丁,他慢慢向后退去,悄無聲息的走出了蘇丹地御帳。
博特納姆的施蒂芬娜接受薩拉丁條件的消息,很快就通過一個從拉赫希爾逃出來的騎士傳進了耶路撒冷城。
和耶路撒冷的民眾聽到這個消息只是一陣詛咒不同,當那些貴族騎士聽到這可怕的噩耗時,有些人先是呆,然后沮喪的滑倒在角落里哭泣,有些人則干脆隨手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去最近的酒窖打開密封的葡萄酒大灌了起來。
“耶路撒冷完了!”這是所有知道這個消息真正意義的人腦海里閃過的唯一相同的念頭。
和大馬士革相比,經由海路從亞德巴喀送達城外軍營的補給,將成為這支圍城大軍的有力后援!而依然希冀著依靠與敵人消耗和獲得外援的耶路撒冷,將徹底失去這唯一的機會和一條能有援軍到來的途徑。
“耶路撒冷真的完了。”并不比那些貴族了解的少的赫拉克留呆愣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克利福特,盡管當初來到耶路撒冷是出于那無法告人的目的,但是多年的生活與交融已經讓這位玫瑰隱修會的刺探對這座城市產生了無法言喻的情感,一想到這座神圣的城市就要在自己眼前陷落,出于對圣地情感和對自身安危的擔憂都不能不讓赫拉克留變得一陣惶恐不安。
而對面克利福特的焦躁失措也讓他的心里更加煩躁,如果不是這個兩人密謀的密室里唯一的一件武器掛在克利福特腰上,他可能就會毫不猶豫的抓起劍來刺進這個人的咽喉,好不讓他出那種歇斯底里般的絕望嘆息。
“哦,上帝!如果我早點殺掉那個人,也許這一切就不會這么糟糕了。”克利福特拍著桌子不住的呻吟著“我可以以耶路撒冷攝政的身份和薩拉丁談判,我可以答應他們的巨額賠償和一切條件,可不論如何圣城還會是我們的,可現在那個人把這一切都徹底破壞了,異教徒會把我們都剁成碎塊的!”
“你以為薩拉丁會在這種時候答應你的條件?”赫拉克留譏諷的看著自己的親戚“你只想給他一筆錢,而他要的是圣城。”
“我相信我還是能和他談妥的,以前鮑德溫談妥過,我也可以,至少我比那個蠢貨蓋伊強!”克利福特大叫著,他不顧大主教的鄙視大步向外走去,同時嘴里一陣嘮叨“不能這么就完了,我要去找那些人,他們一定能幫我,該是動手的時候了!”
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轉過身死死盯著赫拉克留:“你不會背叛我吧,或你想去告密?也許你還幻想著那個羅馬人能創造奇跡?!”
克利福特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他看著大主教的眼神也變得如盯著獵物的毒蛇般森然可怖,這讓赫拉克留立刻意識到了巨大的危險!
“別忘了我還要幫你把那個人引誘到圣殿下面去呢,”大主教故作輕松的聳聳肩膀“我也不喜歡他,忘了嗎?這個人居然自稱圣子。”
聽到大主教這么說,克利福特立刻露出了笑容,他似乎一下忘記了剛才自己的坦露出的殺機,笑呵呵的點著頭轉身向外走去,同時嘴里還不住的提醒著赫拉克留:“別忘了把他那個白化病人的手下引開,那個赫克托爾實在讓人討厭。”
“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看著克利福特的背影,赫拉克留低聲自語著。
被克利福特大肆詆毀為‘蠢貨’的國王蓋伊,這時正神態悠然的靠在一個帳篷柱子上看著正被解開束縛,換上一件稍顯整齊衣服的漢弗雷。
“這么說,子爵,你就要獲得自由了?”蓋伊輕松的笑著,自從知道不會被殺之后,這位耶路撒冷國王一下變得隨意起來,盡管很多人已經因為他的愚蠢不再對他表示尊重,但是這位國王卻對這些絲毫不予在意。
他甚至還向看守提出了要求得到一把小吉特拉琴的要求,而埃及蘇丹也居然慷慨的答應了他。
現在蓋伊一邊隨手撥動著琴弦,一邊看著就要離開的漢弗雷,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嘲諷般的笑容,直到漢弗雷臉色陰沉的就要走遠,他才隨口說了一句讓漢弗雷的臉上霎時一陣通紅的話:
“雷納德和他的老婆,還真是門當戶對的一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