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站在祈禱神殿的臺階上,聽著遠處城墻上的喊殺濃煙滾滾被黑霧籠罩的城頭,她的心隨著一的殺戮浪潮的襲來不住顫抖。
一群群的婦女帶著孩子向神殿涌來,她們似乎認定只要進入這座據說啟示了祈禱者們的圣地,就可以免除遭受到異教徒的摧殘,所以她們如同其他教堂一樣把神殿擁擠得水泄不通。
不時傳來的哭泣和驚恐的低語把原本寂寥的神殿烘托得格外喧囂,而唯一略顯清靜的只有那間屬于倫格的書房。
可是瑪蒂娜卻無法在書房里呆下去,她不過女侍的勸阻來到神殿的臺階上定定的站著,雙眼只是凝望著遠處殺聲震天的城墻。
直到那喊殺聲逐漸落去,她終于按捺不住焦急飛快的沖下臺階奔到一匹早就準備好的戰馬前奮力跳上馬背。
“殿下,您不能去,這太危險了!”女侍試圖抓住韁繩,可是暴躁的戰馬卻不住挪動有力的脖頸把她用力推開。
“我是貢布雷子爵的未婚妻,也是未來埃德薩伯爵的未婚妻,現在我必須在我未婚夫的身邊!”瑪蒂娜低頭向女侍大聲喊著,她眼中噙著的淚水讓女侍張口結舌的愣了好一陣,而瑪蒂娜已經在她的愕然中催動戰馬向城墻方向奔去。
“去跟著殿下,照顧好她!”女侍到了這時才意識過來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大聲向跟在瑪蒂娜身后的兩個重騎兵大聲喊著,隨后她用力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低聲祈求著上帝保佑始終脆弱膽怯,但是卻在這時突然展示出無邊勇氣的公主殿下。
瑪蒂娜的戰馬不住在狹窄曲折的街道上奔跑著,一隊隊在街道上匆忙奔跑要趕赴城墻的護圣軍的阻擋讓她感到惱怒,而那些被抬下來的血肉模糊的傷患和已經僵硬扭曲地尸體更讓她覺得膽戰心驚!
城墻已經越來越近,而道路也變得越來越擁擠難行,在重騎兵大聲的呵斥和戰馬的推搡下,前面地人們紛紛向兩邊讓去,可是更多的人立刻阻塞住了前進地道路。
“給殿下讓路!給埃德薩女伯爵讓路!”兩個原本屬于考雷托爾領地地重騎兵不住大喊。可是到處都是叫喊呻吟還有高低不同祈禱聲地街上立刻吞噬了他們聲音。甚至有人不住地對他們大聲呵斥。催促著讓他們給剛剛抬下城墻地傷者讓出道路。
“倫格。倫格在哪?”瑪蒂娜焦急地四下看著。她不敢去看那些從她身邊抬過去地那些血跡斑斑地身體。她怕從他們當中看到自己熟悉地那個身影。
“那是誰?!為什么擋住道路?”一聲激烈地喊叫從街頭地廣場上傳來。憤怒地腔調和激烈地口氣中地憤怒暴躁。即使離得很遠也能感覺地到“看在上帝份上立刻讓開!你們擋道了!”
瑪蒂娜愕然看著對面那個敢于對自己無理地人。她認出那個身材高大舉止粗狂。看上去象個強盜而不是教士地身影。這個人正是當初在祈禱者神殿外向倫格發出詰問地恩特克勞威爾。
“看在上帝份上快離開!”恩特克勞威爾大喊著推開身前擁擠在一起地隊伍來到瑪蒂娜面前。他仰頭看著神色驚慌卻始終執拗地讓自己地馬頭對著城墻地瑪蒂娜稍微停了一下。忽然向她用自認低緩。在瑪蒂娜聽來卻依然震耳地聲音問到:“殿下。我沒想到您會來到這里。這里可不是您這樣地貴婦該來地地方。”
“教士。我只想見到我地未婚夫。”瑪蒂娜依然有些執拗地撥動馬頭。她為這個教士擋住自己去路感到惱怒。可是卻又沒有辦法。而且看著教士破爛衣服上地血漬和已經變得漆黑地傷口。她忽然覺得還是不要招惹這個人為好“請讓我過去。教士。
“殿下,子爵大人很好,不過我不認為這個時候是你探望他的好時機。”恩特克勞威爾用力抓著韁繩,一雙看上去似乎隨時會凸出來的眼睛仔細盯視著瑪蒂娜,這讓女孩忽然覺得有些不安,有那么一會,她覺得這個人的眼神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窺伺獵物的獵狗。
“我想時機是否成熟應該由我自己來決定,教士我失陪了。”瑪蒂娜有些不滿的用力一拽馬韁,讓過站在街頭的恩特克勞威爾,在重騎兵的護衛下沿著街道隨著大隊隊伍向城墻方向擠去。
“考雷托爾和埃德薩的瑪蒂娜。”恩特克勞威爾看著女孩的背影忽然重重的吐出一口長氣,接著他轉身帶著那些和他一樣衣衫破爛身材魁梧的追隨者喊叫著,為身后剛剛經過的一隊傷者開辟著道路向遠處的醫院走去。
“這是那個恩特克勞威爾?”
站在一棟門廊低矮的房子里的幾雙眼睛死死盯著街上發生的這一幕,當一個臉上蓄著胡須的男人把手里的強駑重新放到桌子上時,在他身后一個始終把玩著柄匕首的男人低語著“我真沒想到他居然也會來到耶路撒了,而且居然還參加了守衛耶路撒冷的戰斗。”
“這不是很適合他嗎?虔誠的,強壯的,同樣也是野蠻的恩特克勞威爾為圣地而戰。”拿著強弩的男人不以為然的小心解開駑機,讓緊繃的筋簧放松下來“不過凱爾,我們難道真的要幫助那個小丑?那個一天到晚總是做著成為耶路撒冷國王美夢的笨蛋已經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我們還要幫助他嗎?”
“不過這個人不是也幫助我們進入了圣地嗎?也許他的貪婪可以讓我們少走很多彎路,甚至這個人也許就是上帝賜給我們的一個機會,他能讓我們提早完成自己的使命。”
被稱為凱爾的男人笑吟吟的把匕首在桌子上來回劃動,忽然他停下來看著般半敞的窗戶聲音里帶著一絲激動的說:“剛才那個女孩,是埃德薩的瑪蒂娜嗎?”
“對,我想就是她,她的那些手下就是這么稱呼她的。”
聽到這個的男人有那么一陣稍微有些出神,他低下頭看著被他的匕首劃得一片刀痕縱橫地桌子,在那上面一只小鳥隱約可見。
“也許我們該去看看那個上帝的寵兒究竟是什么樣子,”男人忽然站起身來把匕首插進腰里用外袍擋住“如果他真的得到了上帝寵愛,那就讓我們看看他這次是怎么享受這個恩寵地。”
瑪蒂娜是在一處無法通過的圍墻前看到站在城墻上地倫格的,當她用自己柔嫩的聲音大聲呼喊時,她的聲音立刻被四周喧鬧的喊叫聲掩蓋,而且那些正在奮力抬著各種東西的護圣軍顯然也并不喜歡突然出現的一個女孩,盡管這個女孩看上去是個身份不低的貴族,而且已經有人認出了這位高貴地殿下身份。
“倫格!”終于拖著長裙擠過人群的瑪蒂娜來到了倫格面前,她看著全身如同浸泡在水里般流淌著濕漉漉汗水的倫格奮力的喊了一聲,當看到未婚夫因為意外有些發愣的神態時,一直壓抑的擔憂終于爆發
她不顧腳下碎石和可能會絆倒她地散落刀槍,提著裙子快步奔跑到倫格面前,在一聲低呼聲中一頭撲在他的懷里!
“上帝,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瑪蒂娜急促的呼喊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顯得好受些“他們有人說看到你親自站在城頭上和那些撒拉森人作戰,也有人說你受傷了,現在所有的教堂里都擠滿了人,人們祈求神甫為他們祈禱,為耶路撒冷向上帝請求出現奇跡。”說到這兒,瑪蒂娜忽然停下來,她用很低的,甚至連自己都很難聽到地聲音在倫格耳邊輕聲說“可是我只為你祈禱,如果可以我寧可我們現在正在考雷托爾,守護圣地的光榮也許可以讓給別人。”
聽到自己的女孩居然說出這樣地話,倫格先是有些意外,接著不禁把瑪蒂娜前夕的身子緊緊擁在懷里。
“相信我,相信你地未婚夫,”倫格用同樣的聲調在瑪蒂娜耳邊低吟“不是因為我是上帝寵兒,不是因為我是圣槍地守護者,也不是因為基督的血親,只因為我是倫格,我會讓我們所有人度過這個災難的。”
“我相信你……”
女孩終于在倫格的用力一吻后露出了笑容,可是她剛要再次開口說話,一絲驚慌忽然從她臉上劃過,同時隨著她看向倫格身后,赫克托爾的聲音也在這時恰恰傳來:
“大人,我想現在您已經可以去見那些高貴的神甫了。”
“的確如此,我的朋友,該是讓大人們為守衛圣地做出貢獻的時候了。”倫格回頭看著似乎已經準備的的赫克托爾輕輕點頭“派人把我寫給他們的信送過去。記住,讓使者告訴他們,這不是耶路撒冷守護者的命令,而是一個為上帝流血者的請求。”
著,倫格輕輕放開正用有些畏懼的眼神看著白化病人的瑪蒂娜,在略一安慰她之后攬著她纖細的肩膀向著早已等待的一小隊騎兵走去。
“我們去哪?”瑪蒂娜隨在倫格身后小聲問著,當她看到前面開路的騎兵縱馬馳上通向圣山的道路之后,她隱隱的猜測到了倫格要做的事情。
“什么?那個貢布雷他發瘋了嗎?!他以為自己是誰?”
赫拉克留大主教愕然看著站在面前一排火燭的圣殿騎士。這個身穿白袍的圣殿騎士是所有圣殿騎士中僅存的那些騎士中的一個,盡管對于這些人來說沒有能參加哈丁戰役為上帝獻身實在令他們羞恥,但是背地里很多人還是暗暗為他們的好運氣感到慶幸不已。
他們和那些幸存的醫院騎士一起先是躲避在自己的大本營里用祈禱為殉道的兄弟祈福,然后在再次宣誓守衛圣地的誓言之后,其中一些人駐扎進了神圣的教堂,有些則緊緊守衛在大本營里等待著那最后時刻的到來。
可是現在,一個令這些圣殿和醫院騎士們愕然的消息卻讓他們不得不立刻派人去向那位大主教求援,而當這位使者來到圣墓教堂時,他們才發現大主教顯然也正在為那個消息暴跳如雷憤懣不已。
“貢布雷居然要求所有圣殿和醫院騎士聽從他的命令?”赫拉克留在祭壇前來回走動著,他為這個人越來越可怕的要求感到憤懣,更為教會在這時似乎已經失去了對這個人的牽制感到不安“這是只有教皇才能下達的命令,難道他要和教皇分庭抗禮?”
“大主教大人,可是如果拒絕他的要求,他會怎么對待我們?”圣殿騎士小心的詢問著,可怕的打擊已經讓這些當初趾高氣揚,甚至連國王都敢于蔑視的騎士失去了銳氣。而且隨著貴族們對他們態度的微妙變化,這些宗教騎士也逐漸意識到隨著哈丁慘敗中兩大騎士團幾乎被殺戮殆盡,一個曾經屬于他們的輝煌時代已經過去了。
“這個貢布雷在得到了世俗權力之后,他居然希望得到至尊無上的神權了嗎?”赫拉克留不安的揣測著,事實上他根本不關心圣殿騎士們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在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看來,這些桀驁不馴的騎士并不比貢布雷更讓他有好感,可是一想到埋藏在這個要求后面的可怕喻義,大主教不能不為自己該如何決定感到局促不安。
“主教大人,我們已經知道他也向圣墓教堂發出了同樣的信件,”圣殿騎士決定讓大主教做出最后的決定“他要求所有神甫和聽命的朝圣者為了圣地聽他的命令,而他居然公然要求我們成為護圣軍,這是絕對無法忍受的,偉大的圣殿騎士只聽從教皇陛下的命令,所以我們請求您做出決定!”
“我能做出什么決定,他不是以耶路撒冷守護者而是以‘為上帝流血者’的名義送出的這封信。”赫拉克留嘴里不忿的嘀咕著,他已經開始覺得有些頭昏目眩,這讓他不禁開始害怕起來。一想到那些被稱為“受到上帝懲罰”癡呆呆,嘴角總是流淌著口水和咽不下的殘渣剩飯的瘋子,他就不禁為自己可能會最終落到那種地步感到全身發冷。
“大人……”
圣殿騎士依然不肯罷休的提醒讓耶路撒冷大主教一陣煩惱,他當然知道這些人為什么要死死守著騎士團只聽從教皇命令的成規不放,那是他們唯一能在耶路撒冷站住腳跟并肆無忌憚的大肆搜刮財富的原因。
多年來,圣殿和醫院騎士依仗著直接隸屬教皇的特權在圣地不知道掠奪了多少原本應該屬于王國和耶路撒冷教堂的財富,以至一直以來在耶路撒都有著這些人把這筆巨大財富隱藏起來的謠言。
而這種謠言影射的事情,顯然不是任何一位耶路撒冷國王和大主教愿意看到的。
想到這個,赫拉克留原本憤慨的臉上慢慢變得平靜下來,他腳下的步子也逐漸緩慢,隨著最終停在那個等待答復的圣殿騎士的面前,赫拉克留已經完全變成了一位充滿睿智和眼中透著深邃目光為上帝傳播偉大福音的高貴主教。
“為上帝而戰這是多么光榮的事情,正如當初烏爾班教皇陛下所說,不論貴族還是平民,不論是清白處女的還是有罪的罪犯,都有為上帝而戰的義務。在這個偉大神圣的使命面前,騎士,難道我們還要為是否該遵循誰的命令而煩惱嗎?”
赫拉克留用讓自己都感動的聲調回答著圣殿騎士,而在被大主教的答案搞得目瞪口呆的騎士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一陣如滾滾雷鳴般的巨響從耶路撒冷的城外轟然而來!
而這時站在圣山‘苦路’上,聽著城外巨大的聲響,看著那些不住祈禱的大批牧師和跪在他們面前的朝圣者的倫格,心頭忽然閃過一個熟悉,卻無法用他現在所知道的任何一種語言表述出來的詞匯:
“驅虎吞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