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惶恐中清醒過來的瑪麗看著圍攏在四周的人吐出
在稍微恍惚的愣之后,瑪麗的眼神突然變得急躁起來,她不顧侍女和一直陪在旁邊的丈夫的勸阻,掙扎的從床上坐起來。
當她看到塔索站在臥室帷幔后的外間向里張望的時候,她立刻搖搖晃晃的走過去,路上甚至險些因為踩到個錫水罐和其他一堆的零碎摔倒。
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中,瑪麗走到塔索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不住搖晃著:“告訴我,我兒子是不是受到懲罰了?為什么那些教士會反對我兒子的婚事,你不是說過我的兒子肯定能成為考雷托爾的伯爵嗎?”
“可是,瑪麗……”塔索慌張的一邊掙扎一邊嘴里咕噥著,老兵痞這時唯一后悔的就是在這個女人面前話說的太多,為了如瑞恩希安老爺說的防止這對鄉下夫妻的膽小怕事影響到倫格,他這段時間一直不停的向他們灌輸上帝寵兒的幸運已經是無法阻擋的事實這個荒唐的想法,以至在瑪麗心目中自己的兒子簡直就如同說要光就有光的神靈般無所不能了。
可是常年來對教會的恐懼在看到考雷托爾主教高聲反對的時候,立刻爆了出來。因為畏懼教會懲罰而昏倒的瑪麗,這時唯一的希望卻似乎都寄托在這個滿嘴胡話,沒有一點靠譜的老兵痞身上了。
看著瑪麗殷切的表情和顫抖的嘴唇,塔索這時只覺得嘴里不出一句話來。他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甚至不明白這些事究竟意味著什么。
見多識廣的老兵痞已經無法理解現在的倫格究竟在做什么想什么,當他偷看到馬克西米安殘忍無情的處決了那些昔日伙伴的時候,他就已經完全被這些人絲毫不輸于瑞恩希安的殘酷嚇住了,他不停的告訴自己,只要在老貢布雷身邊就可以了,再也不要去觸犯那些可怕的劊子手,可是看著這是瑪麗那似乎就要掐上自己脖子的激動神態,塔索忽然覺得在這個地方呆著真是個煎熬,因為在他心目中,考雷托爾的每個人都瘋了!
“瑪麗別著急我去看看,難道你忘了倫格不是連死亡都經歷過的奇跡之子嗎?”塔索一邊空洞的安慰一邊擺脫瑪麗,慌慌張張的從臥室外間逃了出去,當他走出房間時,他還聽到瑪麗在后面急切的叮囑聲:“打聽到什么立刻來告訴我!”
塔索小心翼翼的順著院子里的回廊向前走著,自從經歷了那次大屠殺之后,他的膽子就變小了。
再也不敢胡亂說話和到處大放厥詞地他。走路總是小心翼翼。就如同現在。當他繞過回廊盡頭地小門。走到那間和瑪蒂娜地臥房遙遙相對地閣樓外時。他聽到了從里面傳出來地激烈辯論聲。
“大人。我們必須承認您對父母地感情令我們所有人敬佩。但是這關系到我們整個教團地命運。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明白您應該做什么。”
讓塔索詫異地是。聲音激烈甚至有些頂撞口氣地。居然是那個總是對倫格唯唯諾諾地馬克西米安。不過一想到在屠殺那天找個外表安靜謙恭地書記員所做地一切。他立刻暗暗咒罵自己又被那種假象迷惑了。
“那么你認為我應該接受那樣地條件。把我地父母做為人質送給蓋伊嗎?”
倫格盡量平靜卻透著壓抑地聲音從閣樓里傳來。聽到這句話地塔索不由心頭一跳。就在他要繼續聽下去時。一個士兵從門里走了出來。
已經無法躲避地塔索只好硬著頭皮無奈地向閣樓里走去。盡管那個士兵并沒有阻止。但是看著他戒備地眼神。塔索還是能感覺出這些教眾們和自己之間地隔閡。
隨著塔索走進房門,激烈的爭論立刻安靜下來,圍攏在長條桌邊的教團高層們先是看著小心翼翼走進來的老兵痞,然后他們的眼神都落在急切的開口詢問的倫格身上。
“我媽媽怎么樣了?”倫格繞過桌子快步走到塔索面前“她醒了嗎?身體還好嗎?”
“是的大人,已經醒了……”
塔索小心的點頭回答,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倫格已經繞過他的身邊大步向外走去。
“跟上大人,阿歷克斯!”赫克托爾急促的低聲叮囑已經向外邁步的赫克托爾,當他看到塔索也要隨著溜出去的時候,他忽然向一臉焦急的馬克西米安一使眼色。
立刻,剛剛溜到門口的塔索很快就被擋在門外的護衛攔了回來。
“朋友,我們好好談談。”赫克托爾攬著全身抖的塔索走去桌邊。
倫格大步的走過院子和一條條回廊,他對那些向他行禮的仆役女侍視而不見,當他走進房間,看到碩壯的安達契女人正端著陶碗喝著熱騰騰的肉湯后,他終于吐出了一口長氣。
“媽媽,您沒事。”
倫格剛剛邁步,卻被已經扔下陶碗如同旋風般奔過來的瑪麗一把抱住!
“上帝,告
們把你怎么樣了?!”瑪麗帶著不安的在倫格身上不TC那樣子就如同兒子已經被可怕的“考雷托爾主教屠夫”宰割過一般。
“別忘了,你的兒子現在是貴族,”倫格在瑪麗耳邊輕聲說著,看著母親因為激動不住泛紅的鼻子,他的心頭不由涌起一陣酸楚“要想審判一個子爵和曾經抗擊過薩拉丁的英雄,他們至少需要派出一個小旗旗隊的主教才行。”
“別胡說,會被上帝懲罰的!”瑪麗一把捂住倫格的嘴,同時自己的手在胸前不住的劃著十字“快劃十字懺悔,快呀!”
看著母親緊張的樣子,倫格不禁微笑起來,不過他還是順從的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媽媽,不用為我擔心,就象你看到的我現在已經是個貴族,而且還有我的主十字旗,沒有人能再象當初一樣威脅要燒死我了。”
“可是我聽說國王派來了軍隊,”瑪麗焦急的問著,她回頭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丈夫,當看到老貢布雷點頭之后,她臉上的焦慮更加濃重“難道你在和國王作對嗎?上帝那是國王呀!”
“媽媽,沒關系的,我只是在和國王的使交涉,”倫格輕輕安慰著母親,當他看到后面老貢布雷欲言又止的表情后,他悄悄向父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知道該怎么做的媽媽,難道你忘了我很快就會成為考雷托爾伯爵了嗎?”
“哈對呀,”聽到這個好消息,瑪麗的情緒立刻高漲起來,她用力扳著兒子的肩頭仔細看著,當她意識到兒子已經在這段時間里長得比自己高大的時候,她的臉上浮現出了更加幸福的表情“我的兒子要娶媳婦了,而且還是位公主!要知道整個安達契的人里面,最好的也就娶到過個養馬侍從的女兒。上帝呀,你可真是給貢布雷家長臉!”
聽著媽媽悉悉索索的念叨著那些他并不熟悉的陳年往事,倫格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父母身邊時的樣子,一種在亂世掙扎中的疲倦似乎在這時變得輕松起來了。
他一邊陪著母親說著閑話,一邊半強迫的讓她在侍女的攙扶下再次躺到床上,盡管瑪麗不停的為自己碩壯的身體辯解,可還是滿臉喜悅的靠在彎曲的阿拉伯式靠床上,聽著倫格為她述說那些她做夢都沒見過的事情。
不知什么時候,塔索已經悄悄的回到了房間里來,看著始終坐在床邊陪伴母親的倫格,他不停的微張嘴巴。在終于引起老貢布雷注意后,他小心的打著手勢。
“倫格,你媽媽該睡一下了。”老貢布雷悶聲悶氣的說著,對他來說,和自己的小兒子說話總是覺得很別扭,雖然他從沒承認過自己更偏心那個已經死去的大兒子。
“媽媽,我明天再來看你。”倫格向父親微微一笑之后親吻著母親的臉頰,在瑪麗的注視下輕輕走出了房間。
“大人,馬克西米安大人他們還在等您。”站在走廊里的阿歷克斯走了過來,不過他立刻被倫格逼視的眼神嚇了一跳“大人……”
“告訴我阿歷克斯,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應該用我的父母作為人質?”倫格低聲詢問著。
“大人只是您的傳令兵。”阿歷克斯小心的回答,可是他恍惚回避的眼神卻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可接著他似乎醒悟過來似的突然緊緊抓著腰間的佩劍向倫格笨拙的一躬身“不過大人,不論您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會追隨您!”
“很好,阿歷克斯,很好。”倫格輕輕拍著傳令兵的肩膀從他身邊經過。
寒風吹打著他長袍的下擺,在風中出噗噗的聲響,在走廊上倫格慢慢邁著步子,突的他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注視自己的阿歷克斯,心底里一個始終在醞釀的計劃開始慢慢形成。
“究竟生了什么事?”老貢布雷低聲問著神秘兮兮的塔索。
“蓋伊派人來要挾倫格讓他用你們作為人質!”塔索這次破天荒的沒有轉彎抹角“那些教團的人正在督促倫格答應這個條件,否則外面的軍隊就會開戰,而且蓋伊會向所有耶路撒冷領地宣布倫格是王國叛徒!”
“上帝呀!”老貢布雷黝黑的臉上霎時一片慘白“那倫格呢,他答應了嗎?”
“這就是最糟糕的,你兒子就好像考雷托爾的城墻石頭似的頑固,他不但不答應甚至還呵斥那些教眾,他說寧可流盡最后的血也不會用自己的父母做交換,而且他還把那些人稱為‘出賣’。”塔索逐漸開始口沫橫飛的連說帶比,在他的形容下,倫格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背叛和陰謀已經徹底包圍了他,接下來的就是可怕的毀滅。
“上帝,這究竟是為什么?!”老貢布雷失魂落魄的出顫抖的疑問,在他的人生中從沒遇到過的這些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一想到塔索描繪的那個可能他就覺得一陣說不出來的恐懼。
他回頭看看似乎已經睡熟的妻子,然后
問著:“如果我們逃走呢,是不是就行了?”
“你這個老笨蛋,”塔索氣憤的想抬過去,可他還是終于忍住“如果你以為象在安達契似的,惹禍躲起來就行那就好了。要知道現在的倫格走到哪里都是上帝的寵兒。那些貴族是不會放過他的。你知道嗎,如果他順利的成為考雷托爾伯爵,那么將來有一天他甚至有可能成為耶路撒冷國王!可如果他逃走了,不但從此什么都不是,而且那些貴族照舊不會放過他,他們怕他!”
貢布雷蒼白的臉上已經一點血色沒有,他呆滯的看著塔索,再回頭看看妻子,過了好一陣他向塔索輕輕做了個讓他離開的手勢,然后轉身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瑪麗,你沒睡吧,”老貢布雷沉聲說著,看到妻子沒有反應他微微哼了一聲“你睡覺的呼嚕聲已經吵了我這么多年了,可今天你真是安靜。”
“是嗎,我一直打呼嚕?”瑪麗睜開了眼睛,她有些意外的看著丈夫“你以前怎么從沒對我說過?”
“你給我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我最喜歡的,他那么有出息的當了貴族的侍從。另一個……”老貢布雷停下來尋思該用什么語言形容,可最后他只是稍帶感嘆的搖搖頭“那是個奇跡,是上帝的寵兒。你以為有了這樣兩個兒子我還會因為打呼就把你推醒嗎?”
“巴西爾……”瑪麗坐起身子一把抱住丈夫,她的力氣是那么大,以至老貢布雷被勒得一陣咳嗽“你這個老農兵是最沒出息的,當初我怎么嫁給你了呢?”
“也許就是因為我的沒出息吧。”老貢布雷低聲嘆息著,過了好一陣他慢慢推開妻子仔細看著她的眼睛“你都聽到吧?”
聽到了。”瑪麗的眼中閃動出一絲激動,她詢問般的看著丈夫。
“也許我們該準備些東西,還有吃的,誰知道蓋伊那里有沒有你最喜歡吃的干棗和我最喜歡的蜜餞酒,”老貢布雷一邊嘮叨一邊站起來開始在房間里忙活起來。
看著丈夫不停的轉來轉去的樣子,瑪麗的眼中慢慢浮起一層淚水,她從床上下來一把從后面緊緊抱住丈夫,在低沉的哭泣聲中喃喃的說:“巴西爾,如果上帝讓我選擇,我還做你的老婆!”
比賽弗勒斯巨大的馬蹄踏在石板路上行咚咚的悶響,沿著街道倫格慢慢巡視著從身邊走過的一群群的教眾和正在準備武器的士兵。
自從正式來到考雷托爾后迅速展起來的祈禱教團,這時在人數上已經相當可觀,但倫格十分清楚這個數字對未來戰爭沒有太大意義。
除了隨著皈依教團人數增加,隨之帶來的財富充盈起來之外,做為軍事組織的騎士團依然呈現出缺少真正戰士的慘狀。
盡管絕不象那些貴族般認為只有騎士才是真正的戰斗力,但是看著那些雖然裝備了武器卻依然顯得驚慌不安的士兵,他知道這個騎士團離成為一支真正的軍隊還差得很遠。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再讓他們訓練,外面的敵人在等待他的最后答復,而他的答復也已經在心中早已形成。
“我不可能用我的父母做交換。”倫格一錘定音的否決了人們的要求“我知道你們要說什么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可是我不會這么做。”
他斬釘截鐵的態度徹底阻斷了那些想繼續進言的屬下:“你們想象過沒有,如果我同意這樣的決定,那意味著什么?
“可是大人,如果我們拒絕就意味著戰爭!”馬克西米安緊張的說,看著已經逐漸靠近的城墻他不時回頭看看一直沉默的赫克托爾。
“沒有必要再爭論,我已經決定……”倫格打斷書記員。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喧囂突然從城頭傳來!
以為敵人開始進攻的倫格立刻催馬向城上奔去,可當他沖到城墻上時,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情景出現在他面前!
在城外空地上,老貢布雷拉著匹馱著瑪麗的騾子在塔索陪伴下向前走著,在陽光下,他們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媽媽!爸爸!!”
倫格出聲嘶力竭的嘶喊,他奮力調轉馬頭,可是早有準備的一群教眾立刻蜂擁而上,他們緊緊抓住韁繩不住呼喊,而馬克西米安則在倫格不住揮舞抽出的鞭痕中死死抓住馬鞍,不肯松手!
“大人!為了上帝的意志!為了你自己!!”赫克托爾狂的喊著!
聽到城墻上喧鬧的老貢布雷夫妻轉過了頭,在兩邊無數人注視下,老貢布雷出了一聲大喊:“我的兒子!當個了不起的伯爵!”
然后,他轉過頭去,在倫格的大聲嘶喊中牽著騾子向對面已經擺開隊形的克里福特軍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