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格是在一個小綠洲里聽到蓋伊下達征召令這個消息的。
離開大馬士革后倫格并沒有沿著原路返回,他帶領著自己的隊伍走上了通向他自己領地安蓋特的道路。
對于為什么要這么做,倫格只是隨口說了句“我想也該回我的領地照看一下了。”
然后他就再不說話,只是帶領著有些疑惑的手下艱難的穿過枯燥干涸的戈壁,在一個向導指引下沿著死海西岸一路向南,直到人困馬乏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一片令人欣然喜悅的綠色。
當瑞恩希安在一群仆人的伺候下,坐著舒適的四輪駝車來到他的隊伍停歇的綠洲上的時候,倫格正卷起袖子和褲腿站在冰冷的水塘里掬起一捧捧的清水為比賽弗勒斯洗刷著身上的塵土。
看著行近的隊伍,倫格停下手里的活兒,他輕輕拍打著愛馬的脊背,看著那些仆人從后面的車上取下大堆的帳篷,氈毯,靠枕和各式各樣花樣繁多的零零碎碎,直到一個看起來像是總管身穿條紋寬袍的男人滿意的點頭,那些仆人才為一直坐在車里看著這一切的瑞恩希安在車邊墊好踏板,恭敬的伺候老爺邁下了馬車。
“我的大人,真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再次見到你,”語氣里透著嘲諷的商人順著那些騎兵看了看,當他看到被法爾哥的扛在肩頭的黑色紅十字旗后,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包含深意的笑容“我相信您一定完成了您的使命,不過好像我要告訴你一些讓你不那么高興的消息了。”
“如果你是要說雷納德干的那些蠢事,我想我們都已經知道。”倫格無奈的苦笑起來,他當然能看出這個人是在譏笑嘲諷,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認,雷納德愚蠢到極點的行為也地確徹底破壞了他拖延時間的計劃。
“事實上我要告訴你的是,蓋伊已經頒布了王國征召令,他命令所有耶路撒冷的屬地備好武裝。他甚至還專門為這個做了次盛大的彌撒,他已經在耶路撒冷公然宣布了自己王國統帥的權力,我想很快就會有一支聽命于他的軍隊產生了。”
“這不是蓋伊一直希望的嗎?”倫格嘴角的苦笑變得越來越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蓋伊用以換取來的這個權力最終會給他自己和耶路撒冷王國帶來什么樣地災難,看到瑞恩希安臉上顯露出的毫不掩飾的嘲笑,倫格可以想象那位國王是如何在耶路撒冷的貴族們面前耀武揚威,或者說是如何幻想著像他那老婆那個天才弟弟一樣,享受打敗撒拉丁的榮耀。
“我想你不會這個時候要回到耶路撒冷吧,”瑞恩西安故意看看倫格隊伍來路的方向,再看看和隊伍幾乎背道而邊的耶路撒冷“你的隊伍已經很疲憊。如果這個時候到考雷托爾去休整一下我想是個不錯地主意。”
說到這里。他停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而且這個時候地考雷托爾正是需要你地時候。我們地雷納德伯爵正在那里做客呢。不過是那種不受主人歡迎地客人。”
“你是說他又去騷擾瑪蒂娜了?”倫格皺起雙眉看著一副幸災樂禍地瑞恩希安“難道蓋伊就能容忍他這么胡來
“事實上蓋伊更希望他把那個地方攪合得一塌糊涂。”商人接過仆人遞過來地酒杯。向倫格稍一致意一飲而盡“我相信國王認為自己可以成為收拾爛攤子地能手。或者說是認為自己可以在這種混亂中大撈一把。”
倫格看著肆無忌憚地評論耶路撒冷國王地商人。不由為他究竟是從哪冒出來地感到萬分疑惑。對這個處處透著神秘。始終無法猜測到目地地商人。他本能地保持著戒備和距離。即使他慷慨地為自己裝備了這么一支看上去頗為雄壯地軍隊。可這也無法讓倫格對他有起碼地信任感。
“我相信你知道現在地耶路撒冷意味著什么。”商人看著圣城地方向吐出一口長氣。他眼中散發著沉悶地陰郁。聲調也變得焦躁起來“雖然我知道這么說幾乎就是褻瀆。可是使有真十字架和成堆地圣物保佑也岌岌可危。所以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去送死呢?”
“這可不是一個教徒該說地。”倫格小心地回避著這個話題。他覺得這個瑞恩希安在自己面前越來越肆無忌憚。這讓他不明白是這個人對他過于信任。還是自認已經抓到了他地什么把柄。
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讓倫格心頭一陣不快,他撇了一眼那些帶著明顯東方花紋韻味的氈毯和奢侈的杯盞器皿。一種恍惚中的印象讓他似乎找到了某個被忽視的答案。
“去考雷托爾的道路就在你的腳下。”瑞恩希安突然大聲向倫格指著前方“或者現在就轉道去耶路撒冷,那里有騎士的榮譽和責任在等待你,而考雷托爾等待你的可能會是責難和污蔑。這需要你自己選擇。”
“你知道我會選擇什么。”倫格不耐煩的從商人身邊走過,他知道這個人其實早已猜到了他的意圖,至于說到這次巧遇。他只能暗暗的佩服這個人廣布遍地的眼線和靈通的消息了。
“那就快些啟程,”瑞恩希安再次把聲音放的很低“雷納德會很快到耶路撒冷和蓋伊會合。他不會放棄這個和撒拉丁正面作戰的機會。他始終認為是鮑德溫阻止了他完成消滅撒拉丁的壯舉,所以他會。他無法忍受蓋伊奪取他這個獲得榮譽的機會。”
“然后呢?”倫格有趣的看著商人,他知道這個人肯定還有話沒有說完。
果然。瑞恩希安的眼中閃動起狡猾的神色,他盯著倫格的眼睛,在過來一會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說:“博特納姆是個很不錯的地方,任何一個苛責的人都不會再找到比那里更適合的領地了,要知道在那里不但有成群地牲畜還盛產寶石,這可都是值得讓一個人為之瘋狂的財富。”
瑞恩希安說到這兒停下來,他狡猾的向倫格眨著眼睛。那樣子就像個立刻就會長出翅膀和尾巴的魔鬼:“難道你不認為那個地方很適合成為未來的考雷托爾伯爵的所有地嗎?”
倫格詫異的看著這個商人,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會如此大膽的誘惑自己,在他的形容下博特納姆似乎垂手可得,一想到那個到處搶劫的雷納德如果知道自己地領地成為他人窺伺的肥肉后的表情,倫格臉上不禁露出一陣有趣的笑容。
“你這是在誘惑我做出違反騎士準則的事,”倫格盯著瑞恩希安,他知道這個人肯定不會那么隨便冒險向自己提出這樣的建議“那么你想得到什么?”
“通向羅馬的道路。”瑞恩希安有些激動的舉起手里早已空空的酒杯,在陽光地照上鑲嵌的藍色寶石閃現著神秘的光澤,杯足上蝕刻的一組繁瑣的花紋無聲的述說著制造這件珍品的工匠的高超手藝“看看這個。這是真正的藝術,是羅馬的驕傲。前人積累地財富可以讓我們完成我們想做的任何事,只是需要一個敢于去做地人!”
“那你認為我是這個人?”倫格看著這個終于開始顯露出本意的商人,他不能不承認這個人真的很能掌握他人那種貪婪的本性,即使是早已知道耶路撒冷未開處境的倫格,在聽到這些地時候也不由因為聯想到掌握了那片領地后的情景而怦然心動。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個人,”狡猾地商人微笑起來,他伴著倫格走進帳篷,坐在舒適的氈毯上之后瑞恩希安才樂呵呵地說:“可是我相信如果考雷托爾和安蓋特以及博特納姆一旦成為一個人的領地。那是國王也要為之嫉妒地。到了那時,任何一個做到這些的人都可以稱自己為死海之王。”
“那耶路撒冷呢?”倫格小心的問,他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會為了金錢走到什么地步“難道你不認為應該為耶路撒冷做些什么嗎?”
“我更愿意把神圣的上帝放在我的心里,而不是某個人世間的地方。”瑞恩希安的狡辯聽上去顯得理直氣壯,他用稍帶挑釁的眼神看著倫格,平靜的表情之后,他不住點頭似乎頗為滿意看到的這個結果“我會做祈禱,不過不是向某些雕塑,而是我心目中的上帝和耶穌,這才是真正的虔誠。所以既然如此。我更愿意用祈禱為耶路撒冷的安危盡力。”
“你可真是一位虔誠的商人。”
倫格透著諷刺的形容顯然絲毫傷害不到商人一絲一毫,他在再次喝下一口仆人斟滿的葡萄酒后仔細盯著倫格的臉。忽然一字一句的說:“不要返回耶路撒冷,如果你想讓自己還有所做為或者想真的拯救這座城市,那就不要和蓋伊他們走。難道你不覺得他們是在表演一出可悲的鬧劇嗎?”
聽著商人的話,倫格心頭微微一顫,他疑惑的看著瑞恩希安。如果說他是因為熟識歷史才會知道那即將到來的慘敗,那么這個人呢?他為什么會那么肯定的預言耶路撒冷的失敗?
“不要這么看著我。”突然有些煩躁的瑞恩希安一口喝光剩下的猩紅酒水“撒拉丁的強大蓋伊知道,雷蒙知道。甚至連杰拉德和羅杰.德.莫洛斯都知道,可是他們有的為了權力。有的為了榮譽,有的是為了信仰寧可和那個可怕的人對抗,也許百年前我們對薩拉森人做過的事就要在我們身上重現了,這也許就是上帝的意志。”耐煩的站起來走動著,直到似乎終于走累了才停下來晃動著手里的杯子“也許我做到一切是有罪的,可只有上帝才有權力審判我。”
說完,他突然招呼不打的向剛剛搭建好的帳篷外走去,同時高聲命令:“收拾起這些東西,我們該走了!”
說著他也不理會還在手忙腳亂的向車下卸著各種東西的仆人愕然的臉,大步走到一匹戰馬前飛身上馬,在戰馬的試圖擺脫束縛的盤旋中,他向走到帳口的倫格大聲喊著:“大人,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就和你以前始終在做到那樣,我相信你是收到上帝寵愛的,否則我只能懷疑你是個魔鬼!”
說完他放開韁繩,催馬而去。
赫克托爾騎著匹幾乎和他一樣全身雪白的戰馬上慢悠悠的在戰場上巡視著,當走到一具倒斃在地上的騎士尸體前時,白馬停了下來,它低聲嘶鳴著低下脖頸,馬吻輕輕拱動那個騎士橫在一邊的手臂。
再也不可能回應的尸體被不住推動,歪斜的頭盔里露出了漂亮的金黃色頭發,一張原本被人妒忌的漂亮面孔這時已經毫無氣息,,這位生前以相貌為榮的德.加蘭騎士身上這時再也找不到任何優雅,他身上發出一股和他生前鄙視的平民死尸一樣的惡臭,已經發黑土地。
“雷納德伯爵大概怎么也不會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結束對考雷托爾的搶劫。”赫克托爾斜眼看著在忙碌的記錄那些繳獲的馬克西米安“不過我想如果國王的征召令來的晚些,可能他的騎士真的能夠再次向我們發起一次可怕的進攻帝在懲罰雷納德的暴行。”馬克西米安發出輕聲感嘆,他能想象雷納德現在的憤怒,當他終于頂住來自考雷托爾騎士和救贖騎士團的共同沖擊,就要展開反擊的時候,一個帶著國王征召令的使者卻突然出現在戰場上。
這讓他即使到了現在也不能忘記雷納德那聲歇斯底里般的嘶嚎,同時他也無法忽視那位使者同樣給他們帶來的那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