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幟在倫格的手上不住飄擺,沒有絲毫紋路花式的素黑色透著令人沮喪的沉寂和恐怖。
人們詫異的看著這面旗幟,他們不明白倫格為什么要在決斗之前隨身帶著一面代表著死亡的喪旗。看著那面旗幟,很多人都不由悄悄后退,似乎那會給自己帶來厄運一般。
“這就是我的回答,這面旗幟,”倫格看著法蘭西斯認真的回應著,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即將決斗之前在耶路撒冷的大街上遇到這個人,看著充滿激情、虔誠和隨時一句話都能牽動民眾心神的未來圣徒,倫格不由為這位在將來對整個基督教會,進而是對整個歐洲社會都產生著巨大影響的人所吸引。
“教士,您說到清貧,說到守貞,這正是我要為之戰斗和守護的。教士,這是一面被人們認為不吉的喪旗。但是對我來說這黑色卻是主基督離開我們之后世界,世間的一切罪惡都因為沒有得到最終救贖而產生的。這黑色就是上帝驅逐亞當夏娃之后世人所經受的苦難,這苦難最后被主基督用自己的圣血洗滌,而耶穌升天又讓我們看到了苦難依然存在。
當初耶穌基督以清貧之身卻昭示天國必將降臨,這是我們必須守持的,圣徒彼得以清貧之身兩次進入羅馬最終為耶穌建立了世間的國。還有很多在耶路撒冷的人,他們追求財富和地位,可最終守護圣地的卻是以清貧和一無所有聞名的虔誠。
所以我在這里可以告訴你,我的一生也將是清貧地,我的戰馬是我在戰場上獲得的戰利品。我的盔甲是我的領主所贈與的,我的居所并不屬于我自己,因為那里會成為虔誠的信徒們的修養地地方。
教士,我一無所有,可是我卻也擁有一切,這就是這面旗幟地含義,苦難、死亡、貧困和絕望,但是當我在這面旗幟上用我的敵人的鮮血寫下字句的時候,這面旗幟就將是我為守衛上帝的榮耀而舉起的戰旗。這也是我擁有的最大的無人可以比擬的珍貴寶藏!”
“贊美耶穌基督!”一片喧囂從四面八方轟然響起!不論是聽到地。沒聽到的,甚至是只遠遠站著不知道生了什么事的人,都被這陣巨大洪亮的聲浪席卷進去,人們不住的吶喊著“贊美基督”“上帝地意志”和“殺死異教徒”,他們的眼睛是血紅的,鼻子不住的粗喘,嘴里不知所謂地喊著這些話。
“這真是您的心聲嗎,子爵,對著十字架誓!”法蘭西斯聲音顫抖著舉起一個木頭十字架。他眼中期盼的眼神似乎在等待著一個奇跡的生。
倫格翻身下馬,他走到法蘭西斯面前先是微微躬身行禮,然后他伸出手去輕輕觸摸著粗糙的木十字架:“我以上帝賜予我的榮耀和寵愛誓,我的一生將守護上帝的信仰,我地一生將以宣揚主基督地榮耀為己任。以保護主基督在世間的信徒和子民為我一生地愿望。為此我愿意與任何敵人戰斗,愿上帝保佑我。”
“阿門!”法蘭西斯聲音里帶著些微的顫抖,他把木十字架捧在懷里輕輕念叨著什么,然后他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對倫格小聲說:“您是上帝賜予我們的恩典。那么請您也為夫特洛恩的漢弗雷開恩,請不要殺死他,大人求您了。”
倫格詫異的看著法蘭西斯,他沒想到這個未來的托缽派方濟各會的創立的真正目的,居然是為了阻止自己去和那個漢弗雷決斗。
不過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的看著眼前這個人,然后輕輕笑著:“教士我想你可能誤會了,要知道特洛恩的漢弗雷曾經進行過那么多次的決斗。而且都勝利了。也許我會被他殺掉呢。”
“不,不會的。有上帝和圣槍的佑護你是在神圣的佑護下去決斗,這對漢弗雷是不公平的!大人求你了別殺他。”法蘭西斯焦急的辯解著,他手里的飯缽不住顫抖,可這時四周洶涌躁動的人群已經不能讓他再繼續說下去,看著隨從幫倫格上馬,然后在大批盲目卻有激動萬分的民眾簇擁下向圣墓大教堂涌去,法蘭西斯只能呆滯的跟在所有人后面。
一時間整條街道和附近的小巷里如同匯聚起來的滾滾洪流,人們被裹挾在這股激情澎湃卻又不知所以的人潮中向圣墓教堂的方向涌去,然后在路上又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他們高舉著十字架和各種代表著圣物的零碎,在震天的祈禱聲中簇擁著騎在馬上的倫格走向他們心目中的圣地。
激昂的聲浪從很遠的地方傳進大教堂的院子,原本安靜的站在空地上的一群貴族開始錯愕的聽著,當他們看到山下教堂大門前手持長戟的護衛驚慌的向他們看不到山道下的大門奔去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可能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很精神的安塞姆.德.加蘭在得到雷納德的示意后飛快的向山道下的大門沖去,這個長相英俊得讓人嫉妒的法國貴族青年以一種絕對和他身份不符的伶俐跳過一道道花壇樹埂的障礙,不過一會就沖過了阻擋了貴族們視線的一個拐角,可是當他站在道路上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英俊的法國小伙子立刻呆住了。
一片黑乎乎的擁擠在一起的人頭在狹窄的街道小巷里涌動著,根本看不到頭的人群似乎就是整個耶路撒冷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這些人中,有身穿貴重織物的商人,也有身著各式法袍的教士僧侶,可更多的是身披骯臟不堪的麻衣甚至是衣不蔽體的窮人。
德.加蘭看到在這個讓他不安的古怪隊伍前面,雷納德的兒子漢弗雷正指揮著手下地那幾個騎兵用手里的長槍驅趕著不住聚攏過來阻擋在前面的人群。
而在這些護衛的后面,那個被稱為上帝寵兒的倫格則在這些裝束古怪,完全不知道怎么就聚集到一起的龐大人群的簇擁下向著圣墓教堂涌來。
人群出的沉悶卻充滿壓力的祈禱讓德.加蘭聽著有些顫抖。當他抬頭看到自己目光所及地地方似乎都完全被祈禱地聲浪淹沒的時候,他舔著自己有些干的嘴唇過了好一陣才走下臺階來到已經布成防御陣勢的護衛們的身后。
直到看到漢弗雷終于帶領著這個雜亂無章卻又讓人為之震撼的隊伍終于走到槍前停下,德.加蘭才喘息一口氣大步穿過槍陣走到他的面前。
“這究竟是生了什么,漢弗雷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了?”看著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的漢弗雷,德.加蘭心里一陣不安。他不知道這個雷納德伯爵地少爺究竟卷進了什么事情當中,更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就如對待圣人般簇擁著那個倫格。盡管在的黎波里時幾乎是倫格的勇敢和意志拯救了那座城市,可是即使如此,在那些貴族和騎士的眼里,所謂的黎波里地倫格也并不是能被他們所認同的。
可是現在看著這些人。看著似乎已經因為激動和狂熱變得歇斯底里無法控制的民眾。德.加蘭不由從心底里冒出一陣陣的冷汗。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家鄉生過地下賤的農民因為反抗領主搶占他們的新娘而爆的暴亂。那些在他眼里絕對不比自己的馬匹有價值的賤民們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來,在一個平時象頭綿羊般恭順的領民帶領下,揮舞著草叉和連枷把他一個可憐的表哥砍成了一堆肉醬。
“這些人是給上帝地寵兒護行,他們是在為我們地朋友倫格歡呼!”漢弗雷驕傲的把我們地朋友說的很重,這讓旁邊聽到的一些民眾立刻出了羨慕的輕呼。立刻他們看漢弗雷和德.加蘭的眼神變的更加尊敬,那樣子就如同在看著站在使徒身邊的門徒般恭敬。
“哦,是這樣……”德.加蘭不由自主的直了直腰,他用俯視的眼神掃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然后對漢弗雷低聲說:“可是你必須讓他們安靜下來。這是圣墓教堂,是主基督曾經安息的地方,絕對不能讓他們褻瀆了圣地。”
“哎呀,那可不是我能做到的,”漢弗雷根本體會不到德.加蘭透著焦躁不安的心情。他已經完全沉溺在四周崇拜敬仰的注視之中,特別是當他看到有幾個長相俊俏的女孩子看著他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內心里第一次開始迸出一陣陣燥熱的激情“這要倫格才能約束他們。要知道這些人把他當成了神圣存在的本身,他們崇拜他服從他,因為他是上帝寵
看著漢弗雷也已經不能分辨自己在說什么的激動,德.加蘭瞠目結舌的呆了一下,然后才想到自己的任務。于是他奮力擠過那些看上去好像永遠無法擠開的人群,終于來到倫格馬前。
“子爵,你是要和特洛恩的漢弗雷決斗,那么請你約束住這些人。決斗是上帝賜予貴族的權力。不能因為他們的粗魯受到打擾。而且你必須單獨進入圣墓教堂。否則這場決斗將會被認為是不合法甚至是一場謀殺。”德.加蘭盡量想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些,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感受到四周民眾的敵視。
他們悄悄的議論著。聲音逐漸加大,最后如一股股不忿的波濤般向德.加蘭襲去。
“這個人要搶走我們的保護,他要讓他和我們分開!”人們開始憤怒的吼叫著,他們相互擁擠著,推搡著向德.加蘭擁去,似乎是想一下子把這個試圖搶走他們心目中圣人的惡徒一舉干掉!上帝,你們想干什么?”德.加蘭想拔出佩劍,可擁擠過來的人群讓他無法伸展開手臂,他絕望的看著沖到面前的人們,瞬間似乎看到了自己那個倒霉表哥變成一灘肉泥的慘象。
“住手!耶路撒冷的人民,你們是暴徒嗎?!”一聲高呼從人群頭頂響起,這個聲音讓已經沖到德.加蘭面前的人們不由一滯,他們抬頭看著坐在馬上的倫格,看到他慢慢摘下帽兜抬頭仰望著高處圣墓教堂穹頂上的十字架默默的出神,四周的人逐漸變得安靜下來,而且這安靜立刻感染了后面的人。逐漸的雖然從山下的街道一直通向圣墓教堂苦路上站滿了說不清的民眾,可是一切卻都慢慢沉寂下來。
不論是看得到看不到的,人們都向前方用力尋找著那個騎在馬上的年輕人,他們的激動的等待著,想聽到他會說出什么樣的話來。
“既然是我們對上帝的虔誠引領我們來到圣地,那我們就必須遵守為主基督在世間的陵墓定下的規矩,德.加蘭騎士是位虔誠的人,我曾經和他一起在的黎波里城墻上并肩戰斗。而且他是在維護騎士決斗的法則,這是上帝賜予他作為騎士的權力。”說到這里,倫格翻身下馬,他走到緊張的暗暗吞著口水的德.加蘭面前點頭示意“做為騎士和貴族我尊敬你的職責,請你給我帶路。”
德.加蘭怔怔的點著頭,他現在覺得自己完全不認識這個曾經一起“并肩戰斗”過的戰友了,當初在的黎波里時還只現出激情和勇敢的倫格,這時卻變成了以
布道般的勸戒引導著眾人的圣徒,這讓德.加蘭覺得是那么不可思議,可是當他仔細想想卻又有種似乎原本就該這樣的錯覺。
“請你跟我來,子爵。”盡管知道他肯定知道通向圣墓教堂入口的道路,可德.加蘭還是做了個引路的手勢,在人們低低的議論中穿過擁擠的人群引著倫格和漢弗雷一行人向山坡上的教堂走去。
當那一大群早已經等在教堂門口空地上的臉色難看的貴族看到走近的倫格的時候,一道道猜忌,憤恨,驚詫和迷茫的眼神紛紛落在了他的身上。
倫格并沒有去理會那些人,他的眼睛掃過分別站在兩側的貴族們,他從蓋伊的眼中看到了平靜,從雷納德的眼中看到了興奮,從康德拉的眼中看到了凜冽,而雷蒙是迷惑的,巴里安則是憤怒而無奈的。
不過當他看到醫院騎士團大團長羅杰.德.莫洛斯的時候,他從那人的臉上看到的是一片漠然。
所有人各自不同的心境在這時煎熬著他們的心,可是讓倫格覺得意外的,卻是他今天的對手伊莎貝拉公主的丈夫特洛恩的漢弗雷。
出乎倫格的意料,聽著山下隱約傳來的祈禱聲和“上帝的寵兒”“圣槍的守護著”“的黎波里的倫格”的呼喚,漢弗雷的嘴角居然露出了絲絲微笑。
“神圣的決斗是上帝賜予貴族的權力,任何人都必須遵守這個法則!”一身主教法袍卻又在肋下掛著柄長劍的阿卡主教大聲宣布,這位作為騎士更甚于教士的主教傳道的工具不是他那悠揚高亢的喉嚨,而是手里的利劍。絲毫不遜于騎士團的狂熱讓他看上去永遠如同一個隨時準備出征的戰斗僧侶。
“伯爵大人,如果您能為自己的言行懺悔,這次決斗就可以避免。”倫格看向漢弗雷高聲宣布,不過他的心里卻完全不是這么想的。甚至他從雷納德那一群人當中沒看到任何人有試圖真正阻止這次決斗的舉動。
“難道,我會反悔嗎?或子爵你認為我還能反悔嗎?”漢弗雷諷刺的看著倫格,他眼中的醉意蕩然無存,留下的是一個用劍才會有的清醒和極度的蔑視。
“那么,就讓我們為上帝的這個安排決斗吧。”倫格長出一口氣終于拔出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