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勇敢的拔絲瑪公主致敬。”一個敬佩的聲音從騎士的嘴里發出,這個稱呼讓倫格的腳下不由一沉,立刻發出一聲響聲。
就在這時,一聲“轟”的大響從深草中暴起!一個撒拉森人武士向頭豹子般猛撲向那個騎士。
“住手!”倫格的佩劍不加考慮的向那個突襲的撒拉森人身側刺去。那個武士立刻被這突然出現敵人的襲擊逼得拼命向身旁揮舞彎刀,可是他的手臂伴隨著一聲割裂外袍的撕扯響聲突然飛出,接著對面騎士的利劍狠狠的戳穿了他的胸膛!
“站住!”
撒拉森偷襲者的身體剛剛倒下,那個騎士已經嘴里發出一聲吶喊,他原本側對倫格的身體猛然飛轉,隨著月光中如幻影般閃過的雪亮匹練,鋒利的騎士劍霎時橫掃過來。
“嘿!”無法躲避的倫格揮舞起佩劍直接迎上,兩柄利劍在空中立時發出刺耳的尖嘯碰撞聲。
“叮叮!”激烈的震動讓倫格覺得自己的手腕一陣發麻,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完全是個高雅貴族的人居然有這么大的力量!
倫格根本沒有出聲的機會,他雙手握劍不住抵擋著對方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手腕上的疼痛讓他只能不住的使用巧勁避免和對方的巨劍直接碰撞。可即使如此,倫格依然被一連串快如閃電的劈殺打得不住倒退!
“大人,請停下!”抓住一個機會的倫格向巴里安發出一聲急促的大喊,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抵擋這個高強的騎士多久的攻擊。
可是讓人奇怪的是,雖然聽到這聲呼喊稍微停頓了一下,可巴里安立刻以更加猛烈的攻勢向他襲擊來。翻轉揮舞的長劍在倫格面前帶起一大片閃亮的光華,隨著他興奮的粗喘,倫格被他打得幾乎無法站立。
“真是個倔小子!”巴里安在把倫格的佩劍砸得高高仰起空門大露之后突然停下了手。他上下看看倫格的打扮,然后又回頭看看始終看著這場打斗一動不動的那位公主“這可真是很痛快的事,”他突然哈哈大笑,然后把長劍一甩,鋒利的劍鋒突然搭到了那位公主的肩膀上“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小侍從。”
“大人,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爾梅·芬里尼子爵的侍從,我叫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倫格的眼睛看著那柄橫搭在那女人肩頭的利劍,盡量用恭敬的聲音回答。隱約的,這個女人的身份在他心頭縈繞,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他伸手可及的面前“大人,我是奉博特納姆的施蒂芬娜夫人的命令前來支援您的,愿意為您效勞大人。”
“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黑暗中巴里安的臉上突然展開一絲俊朗的微笑,他抬手拂動了一下因為戰斗有些凌亂的金發,然后轉過身,看著始終沉默的那個撒拉森公主,笑呵呵的說:“侍從,虔誠的教徒和圣槍的守護者,我想你的出現真的是個好兆頭了,而且你也是最幸運的一個人。因為你剛才的勇敢,是可以和我一起分享現在這份榮譽的。”
說完,他慢慢收回長劍,伴著瀟灑的揮腕中,長劍還劍入鞘:“侍從,你知道你幫我俘虜的這位高貴的撒拉森女士是誰嗎?”
“不知道大人。”倫格的心里十分意外,他沒有想到巴里安已經知道了關于圣槍的事情,更沒想到他還聽到了關于自己的事。
可更讓他意外的,是巴里安平靜的回答:“這位就是高貴的埃及拔絲瑪公主,薩拉丁的妹妹。”
薩拉丁的妹妹!埃及的拔絲瑪公主!
倫格看著黑暗中即使是刀劍加身也鎮定自若的女子,在心里不由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我真蠢!
倫格狠狠罵自己,可他更為對這段歷史的一知半解感到無奈。
雖然對耶路撒冷志在必得幾乎是薩拉丁一生的愿望,但是歷史上導致他最終名正言順的奪取圣城的理由,則是愚蠢的雷納德對遠赴麥加的朝圣者的多次襲擊。
盡管薩拉丁在每次襲擊之后都義正言辭的給耶路撒冷發出措辭嚴厲的交涉,但是后世的無數史家都無疑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薩拉丁對這些襲擊,與其說是憎恨,不如說是在等待。
他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可以讓自己最終名正言順的對十字軍國家發動戰爭的時機!
雷納德做了很多蠢事,不過如果說多次挑釁的襲擊去麥加的朝圣者是最大的蠢事,那歷史上的這次襲擊,就是這種愚蠢行為的巔峰了。
因為在1186年的這次襲擊中,他不但又一次毫無頭腦的破壞了鮑德溫四世生前勉強維持的與薩拉丁之間脆弱的和平,而且還做出了一件不論是對他本人還是對十字軍國家,甚至是對整個基督世界都愚蠢之極的事——他居然大膽妄為的殺害了前去朝圣的拔絲瑪公主,薩拉丁最疼愛的妹妹!
如果是發生過的歷史,這個時候,公主應該已經被那個愚蠢的雷納德殺害。而現在,倫格看著眼前被巴里安俘獲的公主,一陣混亂的思緒瞬間讓他毫無頭緒。
歷史,就在這個時候,開始改變了。
“圣槍的確是真正的奇跡呀,”巴里安用一種讓倫格覺得如同是在感嘆般的口氣說著,他看著始終沉默的公主,感嘆的搖著頭,然后又突然呵呵的笑起來“侍從,我一直想見見你,我想看看最終得到了守護圣槍權力的人究竟是什么樣子,上帝讓我如愿的看到了。我不能不說,由你來完成這個神圣的職責,真是上帝最奇怪的安排。”
“可是對我來說,能為您效勞,是上帝給我的恩典。”倫格微微低下頭“請允許我把自己的這份榮譽奉獻給您,大人。”
“侍從,你知道你這種行為意味著什么嗎?”巴里安似乎有點激動,他看著眼前倫格的眼神里透露著難以掩飾的興奮“你知道你這樣就意味著將來有一天,你要為份你許下的諾言盡你的義務嗎?”
“是的大人,我很清楚我的選擇。”倫格刻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可在他心里,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緒令他激動莫名。如果說在這個時代唯一能存活下去的道路,就是要有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力的話,那么眼前的巴里安無疑就是能幫助倫格走上這條道路的捷徑。“大人,我請求您接受,我把上帝賜予我的榮譽奉獻給您的這一要求,我愿意在將來為您和您的領地服務。”
“我接受你的這個奉獻,上帝見證這個諾言。”巴里安把手里的長劍奮力向地上一插,雙手扶著十字形的劍柄大聲應和。接著他用力一拔抽出長劍,發出一聲激烈的吶喊:“上帝保佑!”
倫格的心隨著這聲完全狂熱的吶喊輕微一震,就在這時,他聽到從草叢另一邊穿來的一陣呼喚:“上帝保佑,我們勝利了!”
“看來我們已經取得勝利了,”巴里安微笑著把長劍插如劍鞘“薩拉丁會為他的妹妹付出贖金的,不過我們不需要他的這筆贖金。異教徒的黃金也許很珍貴,可和一位公主比較起來,黃金也就毫無價值了。”
到了這個時候,倫格才真正認真借著月光看向那個始終沉默,甚至一動都沒有動過的公主。
由于被厚實的外袍包裹著,倫格無法看到她的容貌,可即使這樣,他也不能不被眼前這位已經陷入敵手的公主那份令人敬佩的鎮定所折服。他甚至覺得她那種毫不在意的樣子,就好像這不是到處充斥著死亡和血腥味道的戰場,而是在她自己位于埃及的奢華宮殿里一般。
望著公主,倫格很恭敬的向薩拉丁的妹妹鞠躬行禮。
“你很講禮貌呀,侍從。”巴里安爽快的笑了起來,他習慣的用手把吹到前額的金發向后一掀,然后就轉過身站得直直的,看著開始不住晃動的草叢。
隨著草叢晃動,幾個騎士催促著戰馬向他們走來。
在黑暗中,倫格看到奧雷納德碩壯的身影在馬上如同一座活動的丘陵般穿過草叢。伴著戰馬發出的低嘶,雷納德那張暴躁的面孔終于清楚的出現在倫格面前。
不過令倫格奇怪的是,巴里安的侍從莫蒂亞茲恭順的跟在雷納德身后,甚至連看到主人都沒有走過來。
就在他覺得這實在是莫名其妙的時候,那個碩壯的雷納德突然向巴里安開口說道:“我真不能理解,難道你不知道合約對現在的我們是多么重要?可你根本不管這些,肆意的去破壞我們和薩拉丁之間的和平!對你這種行為,作為騎士我絕對不會贊成,就算是一起戰斗我也不會贊成!”說著,他催動戰馬調頭,同時他說出了一句令倫格徹底傻了的話:
“上帝會懲罰你的,博特納姆的雷納德!”
“博特納姆的雷納德?”倫格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剛剛對他發誓金發碧眼的中年騎士,再回頭看看已經走遠的那個壯實得象有蠻牛似的騎士,喃喃的問:“那個人,是……”
“依布林的巴里安。”被當成巴里安的雷納德很瀟灑的向著那個癡肥的背影甩了甩長長的金發。
“可是這怎么可能……”簡直無法接受的倫格這個時候只有一股想哭的感覺,印象中英俊小鐵匠的英雄形象完全被一個肥胖的身材和暴躁的面孔替代,而經典反派的外表則被一個典型的浪漫騎士和氣質高雅的開朗貴族壓倒。
“巴里安?那他不應該是……雷納德,那你不應該更……”
倫格對著那個消失的身影比劃了一下,又回過身對著眼前的這個雷納德比劃了一下。
應該是什么呢?又應該更什么呢?
看著雷納德望著自己的奇怪表情,倫格只有用立刻低頭鞠躬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雷納德?雷納德!
倫格在心里不停的喊著,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原本尋找到一個強大靠山的喜悅這時候蕩然無存,想到不久之后歷史上的雷納德被薩拉丁干掉的可悲下場,再想到自己因為猜測錯誤冒失的把自己的榮譽奉獻給這個“短命鬼”的愚蠢,一股下錯了賭注的挫敗感讓倫格真想狠抽自己兩個耳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開始理解后世那種所謂“站錯隊”的真正含義。
過了好一陣,當四周圍攏過來的博特納姆的士兵向他們的主人行禮的時候,倫格才喃喃的說出了一句讓旁邊的人都莫名其妙的話:
“我的上帝,美國大片害死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