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里希德騎士心事重重的跟在隊伍的后面,他這個時候都快邊成一個活動的泥塑了。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罩袍因為被汗水濕透,和著衣服上的塵土形成的斑斑硬塊僵硬的披在他的身上。
不過即使這樣,這身骯臟衣服帶來的不快也不能和他的心情相比。
看著一個騎士從隊伍里逐漸向自己靠來,羅里希德慢慢帶動馬頭向旁邊人少的地方挪了挪。沒過一會兒,那個騎士就似乎無意的和他走了個并排。
“羅里希德,那件……‘東西’你還不知道伯爵夫人究竟把它藏在哪里嗎?”騎士低低的開口問著“你說她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么?我們畢竟是在背叛她,也許上帝已經開始懲罰我們了……”
“怎么可能,她不會發現的,我們一直對她和她丈夫很忠誠。如果不是出于對上帝的信仰,我們是不可能違背一個騎士的諾言的。”羅里希德不知道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在安慰自己“要知道當我發誓為了上帝違背誓言的時候,我很痛苦,甚至很絕望。”說到這里他抬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不過呀,上帝會赦免我們的。所以你不必為這些擔心。”
“可是,我們傷害了漢弗雷,”那個騎士依然不安的自己嘀咕著“我們當初說過絕對不傷害伯爵夫人和她的兒子。我們只想為上帝效忠,可不想用傷害其他基督徒的方式來效忠。”
“我們會得到寬恕的,我們自己并不想傷害漢弗雷,他是我們將來的領主,我們是忠于他的。”羅里希德有些不耐煩,可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做出什么讓和自己共謀的人反感的事來,畢竟包括他自己在內,他們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的確不附和一個騎士的準則,甚至說的更甚,他們其實已經是在背叛!
但是,出于“對上帝虔誠的背叛是無罪的。”這種自我安慰的理由,羅里希德還是決定繼續他自認必須做的事。
“那‘東西’真的在伯爵夫人手里嗎?”那個騎士還是有些不安的詢問著“也許真的只是傳說,畢竟當初就已經有人懷疑那個人的忠誠,而且事后也證明了他其實是個騙子。”
“不許懷疑,懷疑圣物就是在懷疑上帝!”羅里希德嚴厲的駁斥著“我們必須找到那件圣物。要知道這些肯定是真的,當初大人是經過多長時間才發現了這個秘密。我們必須得到圣物,只有上帝的奇跡才能拯救我們,博特納姆的雷納德雖然是我們的領主,但是為了上帝,我們也必須完成我們的使命。這是和那些尋找圣杯的騎士們一樣偉大的事業。”
“可是我們畢竟不知道伯爵夫人把圣物放在什么地方了,也許她根本就沒有帶出來,而是藏在什么隱秘的地方了?”
“不可能!”羅里希德毫不猶豫的反駁了那個騎士“任何人都知道薩拉丁對圣地的侵犯是不可避免的。在這個時候施蒂芬娜伯爵夫人卻突然要旅行到耶路撒冷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還有什么比在這種時刻把圣物送到圣地,以取得上帝對圣地的庇護更重要的?何況,沒有主人的領地就象沒有護衛的城堡,她是不可能那么放心讓圣物遠離自己的。”
“那個叫托爾梅的……”騎士有些煩惱的搖搖頭,可他立刻被沉重的頭盔壓的一咧嘴“那個討厭的騎士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伯爵夫人好像對他很信任,而且他也的確很厲害,甚至連他那個該死的侍從都不簡單。”
聽到同伴對托爾梅的贊賞,羅里希德的臉上一陣難看。從開始對托爾梅的精湛劍技產生的異乎尋常的恐懼,讓他始終覺得這個人的出現肯定會給自己制造出巨大的麻煩。
所以他才在后來慫恿自己的侍從向托爾梅的侍從挑戰,借此想挑起托爾梅的憤怒。盡管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承擔那個可怕騎士的憤怒之火,但是他還是想在激怒托爾梅之后逼迫他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到了那時候他就可以有想辦法懲治這個人的借口了。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可怕的騎士居然還有一個狡猾和無恥到極點的侍從。
這發生的一切讓他最后終于決定冒險,可是當他命令暗中跟隨的手下佯裝襲擊車隊,準備伺機鏟除托爾梅和他那幾個不招人喜歡的隨從的時候,他萬萬沒想到,漢弗雷居然會突然出現在事先埋伏的山坡下!
當然,他更沒有想到,那個看上去有些喜歡炫耀的侍女,已經偷聽到了他們的密謀。
雖然施蒂芬娜夫人還并不知道是誰在主使他們,但是整個隊伍里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片相互傾軋的陰謀計算之中。
“可你怎么才能知道伯爵夫人把圣槍藏在什么地方了?”
聽到同伴無奈的嘮叨,羅里希德抬頭看了看前面煙塵中的車隊,稍微沉默之后,他堅定的回答著:“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得到!”
“母親,你為什么要讓,讓那個侍從去找水呢?”漢弗雷小心的問,他盡量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淡些,可是當他一邊用手指捻著衣角一邊詢問的時候,熟悉他的母親立刻從他這個只有撒謊才會做出的習慣動作上,看到了令她擔心害怕的事實。
“我只是覺得他還算聰明,至少比我們手下那些人聰明。”伯爵夫人也輕描淡寫的回答著,她同樣不想讓兒子看出自己已經洞察了他的心思。
“不過,但愿那些不夠聰明的家伙能完成我給他們的任務。”
在心底里,施蒂芬娜夫人還悄悄的加了這么一句。
如果說世界上有一件武器是無比強大甚至可以決定一切人命運的,那就要算被世人視為圣物的朗基努斯之槍了!
這件原本平凡到極點的武器因為持有者朗基努斯的名字得名,又因為在傳說中沾到過耶穌的圣血而變得無比神圣。
在久遠的歷史傳說中,當耶穌被從十字架上放下來后,羅馬軍團一個叫朗基努斯的百夫長為了探看耶穌是否已死,就用手里的長槍猛刺耶穌的肋下。
可是他這個暴行的結果卻在瞬間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奇跡。
被刺的耶穌身體里流出的圣血濺進了朗基努斯因為受傷幾乎全瞎的眼睛,于是,他立刻重新看到藍天和大地!
親身經歷的令人無法置信的奇跡徹底降服了這個殘暴的羅馬百夫長,他大聲吶喊著:“這是神的兒子!”然后向圣子跪下,祈求他的原諒,同時他發誓從此以后永遠信奉皈依上帝的意志。
事實上朗基努斯也的確沒有食言,他把那根沾染了圣血的長槍珍惜的保護起來,從此攜帶著它走上了遙遠而艱辛的宣揚上帝榮光的道路。
也正是因為沾染了圣血,這柄以朗基努斯之名命名的長槍成為了被世人所推崇膜拜的圣物!
雖然在未來后世的丁超并不是個信奉基督的人,但是他對這個典籍故事還是有所涉獵的,特別是當他想起那些有關圣槍的傳奇或者說在他眼里看來荒誕無比的野史的時候,他就實在不能不對中世紀人那種無法理解的狂熱感到不可思議。
可是現在,倫格卻必須認真的面對這個用神話和傳奇構筑起來的奇跡。
“你是說,圣槍在施蒂芬娜夫人的身邊?”
倫格看著雷納德,他對這個哥哥說不上什么感情。而且因為雷納德常年在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至于“為某位騎士老爺當差,混的還不錯”的理由,仔細一想,都不知道是他自己傳回家的,還是真有人看到他有這么一份正經差事。
但是,讓他無法相信的,是這個“哥哥”居然要偷取施蒂芬娜夫人的東西。而這件東西,還是對他來說怎么也無法相信的——圣槍!
倫格看著眼前自己的“哥哥”,他無法想象會在自己的一生中遭遇到這種事情,復活固然是一個讓他人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但是想到如果真的存在圣槍這種只有神話中才會存在的東西,他就覺得自己的“穿越那些事兒”還真是有點小巫見大巫了。
“倫格,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在伯爵夫人的隊伍里,還有,我的上帝!你怎么會得到只有圣子才能得到的恩典?”雷納德有些語無倫次的問著,可接著他又立刻想起什么滿臉興奮的盯著倫格“我的小弟弟,你是跟隨伯爵夫人來的呀,這是上帝在幫助我們!你會幫我們奪到圣槍的對不對,小弟弟,你會幫我的!”
看著雷納德和四周那些同樣滿臉狂熱的人,倫格的心不住跳動著。他知道對于這些人來說起死回生意味著什么,也知道傳說中的圣槍對他們的意義。雖然他不知道究竟是誰指使他們去搶奪那件圣物,但這個人肯定是個擁有巨大權力的人物,否則他就不會甘冒侵犯圣殿騎士團副團長雷納德的巨大風險,去搶奪一柄也許根本不存在的圣槍。
“雷納德,你為什么認為我會幫助你,”倫格故意用疑惑的表情看著哥哥“要知道我現在伯爵夫人的手下的持標侍從,我發過誓,就必須遵守誓言,背誓是要受到上帝懲罰的。”
“我的小弟弟,你在說什么呀!”雷納德不耐煩的打斷了倫格“你從來就是個羅馬人,你也永遠是個羅馬人。你既然信仰上帝,就該聽從上帝最高仆人的指揮,就該聽從大牧首的差遣,難道你還想去聽那個羅馬主教的招呼嗎?”
拜占庭人!是拜占庭人要奪取圣槍!
聽到雷納德的話,倫格心頭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盡管他對這個時代的歷史實在是一知半解,但是他卻知道,居住于君士坦丁堡的每一位東羅馬皇帝和君士坦丁堡牧首,對西方的厭惡幾乎都已經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
即使是在撒拉森人即將大兵壓境的時候,基督的后人們也沒有忘記東西方教會和世俗政權之間的那些恩怨糾纏。
盡管傳說中,圣槍是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被法國普羅旺斯的牧師彼得·巴賽萊梅在受到圣徒的啟示之后挖掘出來。而且因此使得當時被圍在安條克城里的十字軍軍心大振,一舉擊潰了包圍著城市數倍與他們的撒拉森人。但是,也幾乎是熟知圣槍來歷的人都心知肚明一個公開的秘密:所謂發現圣槍的奇跡,不過是那個彼得·巴賽萊梅自編自演的一出鬧劇。
但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站出來指出這個鬧劇的虛偽,反而有無數人殫精竭慮的試圖得到那柄不辨真偽的圣槍。
只因為,每當圣槍出現的時候,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奇怪力量在發揮作用,奇跡也總是在這樣的時候出現!
倫格輕輕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圣槍?!多么令人無法拒絕的誘惑!雖然對圣槍出世和后來發生的很多傳說故事的真實性在心底嗤之以鼻,但倫格卻深深的知道在中世紀里圣槍代表著什么!
那是神圣,信仰,力量和權力的象征!是能夠征服世界的上帝的雷霆!
你會幫助我們嗎?幫我們得到圣槍!”雷納德的聲音在倫格耳邊回蕩,四周的人在急切的看著眼前這個“活的奇跡”。
會嗎?倫格抬頭看著哥哥臉上殷切期盼的表情,再看了看旁邊的那些人。
然后,他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我不會幫助你!即便是我的哥哥提出的,我也不會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