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奈里茲嚴厲的指責,那個剛剛還大呼小叫的大臣臉上立刻出現了一絲驚慌,他幾乎是掙扎著從奈里茲的手里掙脫出來,在慌忙行禮之后立刻跌跌撞撞的沖出帳篷,同時他的嘴里還一直大喊著:“快,快去找最快的馬和最好的騎手,我們要立刻去求救!”
看著驚慌離開的大臣背影和四周忙亂的在做這著準備的手下,奈里茲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轉身走進了帳篷深處。
帳篷深處一道降下的帷幔后面,阿賽琳安靜的坐在一堆由抱枕堆砌的靠榻上。不過她這時候卻已經重新換上當初自己那身海盜服裝,雖然沒有找到自己原來的武器,可她還是找到了一柄看起來更加合手,更加鋒利的彎刀。
看著阿賽琳的這身打扮,奈里茲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么。他用欣賞的眼光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充滿野性的女海盜。看著她卷起袖子后露出的小麥色肌膚的手臂和還稍微顯得蒼白卻透著股堅忍的臉頰,奈里茲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一絲微笑,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正需要這樣的一個人在自己的身邊,不論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的那些大臣和奴仆,他們總是不停的讓我逃跑,以前是躲避我那些兄弟,后來是躲避薩拉丁,一直是這樣,似乎逃跑就是我的全部人生。”奈里茲坐在阿賽琳的對面仔細看著她“我到過很多地方,從阿勒頗逃出來之后,我幾乎走遍了敘利亞的每一個角落,為的就是躲避那些追殺我的人,可是我始終沒有放棄我的權力,那是安拉賜予我家族的權力。作為努爾丁的兒子我必須奪回這些權力。而這次,他們給了我一個不做懦夫的機會。”
奈里茲輕輕拍了拍掛在腰上的銀色彎刀:“這柄刀是我外祖父留給我的,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吾魯埔”就是鋒利的意思。他有11個兒子。可他們都沒能成為這柄刀的擁有者,最后他把這刀給了我。當時他對我說:他相信自己的外孫可以成為敘利亞的王者。”
過慣了常年遇弱既掠,遇強既避海盜生活的阿賽琳并不認為躲避強大的敵人是可恥的,甚至她還對那些只因為一時虛榮而試圖挑戰強敵最終落得船毀人亡的同行十分鄙夷。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所做的一切卻徹底顛覆了她多年來的信念,甚至有那么一會她的心頭還產生了一絲無法抑制的激動。
“可是你的人不是太少了嗎?”阿賽琳有些遲疑的看著這個沙漠貴族,她無法想像是什么樣的執著讓這個阿拉伯的高級貴族決定甘愿放棄多年的逃亡生活而面對強大的敵人,特別是在現在這種他手頭幾乎無兵可用的情況之下。
“沖鋒的戰士需要用勇敢和高超的戰斗技巧取勝,而高明的將軍卻要用策略和頭腦取勝,只要把握得好,即使弱小的人也可以戰勝巨人。而弱小的軍隊也可以戰勝強敵。”
說到這兒,他慢慢抬起手,用粗糙有力的手指輕輕觸摸著阿賽琳滑潤的下顎。
“我需要有人能支持我,你知道嗎。不是大臣和奴仆式的效忠,是能夠讓我的心安靜下來的支持,是能成為我心靈沙漠里綠洲的那種支持,你愿意做我的這個綠洲嗎?為了我的未來和應該收回來的權力永遠支持我。作為回報,我會給予你世界上最尊貴的王冠和最華麗的宮殿,你不會是我的女奴,你會成為我妻子中最有身份的一個。你甚至可以成為我后宮里的女王。”
“可我是個海盜。”阿賽琳輕輕回答,她不知道這個沙漠王者對自己有多少是愛,而又有多少是純粹因為厭惡了那些后宮女人才產生的獵奇之心。畢竟沒有多少男人有機會可以得到一個美麗女海盜的芳心。即使,他是敘利亞王的后代,阿勒頗曾經的擁有者。
“是的,你是個海盜,可你也能成為替我掌管后宮的女王,你可以把我的后宮當成你的船,我的那些妻子就是你的船員,而你就是船主。”
奈里茲微笑著托著阿賽琳的下顎,沙漠貴族特有的氣質在這個時候表露無疑。讓他在可能隨時有強敵攻來的時候嘴里依然孜孜不倦的流淌出無盡的情話。
被微顯粗糙的手指劃過的肌膚泛起一陣輕輕的戰栗,阿賽琳心頭不禁升起一絲說不出的不安。面前這個威嚴而不失優雅的阿勒頗貴族似乎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魅力,而自己不知是俘虜還是客人的奇妙身份又讓她在這里有著說不出的尷尬地位,這一切都讓阿賽琳更懷念海上的那種愜意和自由。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帳幕外傳來,奈里茲那個全身都被肥肉包裹的胖管家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他油黑的臉上到處都是汗珠,身上那件寬寬大大的月白色亞麻布袍子被汗水浸得濕趴趴的粘在身上。配合著他圓嘟嘟的胖臉,看上去就象是一只因為缺水會隨時窒息的青蛙。
“老爺,我們都為您準備好了。”胖管家似乎完全沒有看到自己的老爺正托著一個美女的下額準備品嘗她唇齒間的芬芳。實際上對這個下巴光禿禿的宦官管家來說,整個巨大帳幕里的所有女人都不過是主人消遣的玩物。盡管主人可能會暫時沉迷于某個女人的姿色,但是不論是管家還是任何一個始終追隨奈里茲的忠實部下,都毫不懷疑主人最大的夢想不是獲得世間的所有美女,而是渴望著從新成為敘利亞的主人,阿勒頗的擁有者!
“哦,好的,”奈里茲似乎不很情愿的收回始終停留在阿賽琳顎下的手,他站起來稍微想了想,深黑的眼睛認真的和阿賽琳對視著。
從他站的高度看上去,阿賽琳半卷著雙腿坐在靠榻上的姿勢有種說不出的疏懶,但是她腰帶上斜挎的彎刀更讓她看起來顯得是那么與眾不同。
而且奈里茲從她微帶棕色的美麗眼睛里看到了一種近似嬉戲的挑戰意思,這讓他毫不懷疑她一定會做出什么讓別人覺得吃驚意外的事。
在和這個美麗的尤物相互沉默對視一會兒之后,奈里茲突然頭也不回的吩咐管家:“去調一小隊衛士過來,我要他們從現在開始隨時保護她,即使犧牲性命也不能讓她出哪怕一點意外,否則我就殺掉他們所有的家人。”
說完,在宦官管家瞠目結舌的呆滯和阿賽琳愕然失神的注視下,奈里茲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帳篷。
整個營地這個時候已經被徹底打破了寧靜,男人,女人,老人還有一群群的孩子,他們來回奔走忙碌著,一群群扛著大塊木頭和一筐筐碎石的人群不停的走過奈里茲身邊,他們臉上流露著對即將到來的戰斗的緊張,甚至連走過奈里茲身邊的時候都顧不得再向以往一樣彎腰行禮表示尊重。
這個時候,帳篷外等待奈里茲的是由二百個整裝待發的馬木留克組成的騎兵隊伍——這也是整個營地里唯一能被他使用的戰斗力量。
騎上一匹神駿高大的栗色戰馬,奈里茲催動坐騎在騎兵中間穿行,直到終于停在他們的中心。
“我的馬木留克!”奈里茲對四周的騎兵呼喚著“我,是奈里茲·瑪哈邁德·•吾茲班·努爾丁,是你們父輩的主人——偉大的阿勒頗的努爾丁的兒子和繼承者。是你們的主人!”
“多年以來,不論是你們的父輩還是你們自己都忠實的追隨我的家族,”奈里茲平靜的聲音在馬木留克中間傳播著“有很多人死去了,可是我們還活著,不論是來自西方的異教徒還是面對薩拉丁,你們的勇敢和忠誠都是無與倫比的。現在更是展示你們勇敢和威力的時候。在這兒,我們只有二百人,可是我們必須面對比我們多幾倍的敵人。勝利,你們將得到最豐厚的獎賞。如果失敗,我會和你們一起戰斗到最后一刻。”
說到這里,奈里茲突然從腰間抽出鋒利的彎刀在空中奮力一揮“為了我!”伴著匹練般劃過空中的雪亮,他發出一聲低沉有力的怒吼:“馬木留克們,為你們的主人而戰!”
“誓死效忠!”二百人的吶喊響徹山谷。
古達麥催動著坐騎在沙漠上奔馳著,盡管戰馬后股已經被他的鞭子抽得一片傷痕,可他依然嫌速度太慢而把跨下戰馬鞭打得不住嘶鳴。在他身后,包裹在煙塵中的黑色騎兵伴隨著無數馬蹄敲擊地面的轟鳴飛快的在戈壁上馳騁著,大片的沙丘被他們丟在身后,如同一條土龍般在沙漠上奔馳的騎兵隊伍執著的向一個方向沖擊著。
“奈里茲·瑪哈邁德·吾茲班·努爾丁,你的命是我的!”古達麥心底不段的這樣宣布著“看在虔誠的份上,安拉賜給我這個機會吧!”
干枯的河谷越來越崎嶇難走,嶙峋狹窄的道路上不斷的閃現出一片片松動的碎石和硝利的斷壁,甚至有些戰馬因為躲閃不及而被道路邊伸出的尖石割斷腿骨,急速奔跑的戰馬立刻象被投石機拋出的石頭般翻滾著栽出去,可后面的人立刻毫不猶豫沖過在沙地上掙扎的士兵和嘶鳴的戰馬,踏著揚起的煙塵繼續狂奔而去。
看著前面帶領隊伍如旋風般奔馳的古達麥,稍微錯后他的那個黑袍戰士露在面巾外的雙眉不由緊皺著,對這個一直試圖用激烈行動表示忠誠的馬木留克,只要是和他熟悉的人都可以感覺到他那種強烈得近似不盡情理的好勝心。
“安拉保佑,但愿榮譽真是奈里茲那頭倔驢的最大弱點,”黑袍戰士同樣不斷鞭打著戰馬,不過他的思緒比前面的古達麥悠遠的多“就在這里結束一切恩怨吧,‘阿勒坡最后的主宰’!”
河谷里的甬道雖然漫長,但是總有盡頭,這只奔襲隊伍的所有人都知道,沖出甬道后,自己面對的將是這次艱苦行程的最終目標——號稱“阿勒頗的主宰”的努爾丁最后一個兒子,也是偉大的王者薩拉丁在敘利亞的最后一個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