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天國

第三十一章 阿勒頗的主人

“你看到了,他們都很好。”奈里茲輕聲對躺在榻上的阿賽琳問著“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他們受罪的。現在你也看到了他們現在的樣子,我想你可以信任我了吧。”

喝下藥水的阿賽琳這個時候覺得一陣說不出的困倦似乎包圍著她的身體,那就好象身下有個無底的深淵,自己正逐漸的向下陷去,她盡量掙扎著睜開雙眼,看著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的面孔,含糊的回答著:“是的,我信任你……我一直信任你……”

隨著聲音逐漸微弱下去,阿賽琳的身體軟軟的靠在橫榻上,她的頭枕著奈里茲的臂彎,烏黑的長發散披著籠住她微帶蒼白的臉頰,虛弱無力的身子在奈里茲的懷里如同一個酣睡的嬰兒般那么無助,這讓帳幕外的倫格覺得眼前這女孩根本和不久前那個動輒就要殺光所有人的女海盜簡直判若兩人。

看著沉睡下去的阿賽琳,奈里茲溫柔的笑了,他輕柔的把手臂從她的頭下抽出來,用一條絲被蓋住她的身體。當轉過身的時候,他臉上的那種溫柔變成了鷹視般的犀利。

他走出帳篷,來到倫格面前仔細看著他,然后象想起什么似的點了點頭:“她要看看你們是不是安全,還想知道你們是不是受了什么罪。”說著,奈里茲做了個隨他去的手勢,然后頭前向帳篷外走去“美麗女人的要求總是讓我無法回絕,而且你們似乎也不是很蠢,所以我會讓你們有個好差使的。”

說著,他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始終很少說話的托爾梅:“告訴我奴隸,耶路撒冷的月亮是不是依然那么明亮呢?或者說你們的圣殿更頹敗了呢?”

突然的問話讓托爾梅一陣驚愕,旁邊的倫格甚至看到他臉上肌肉的一顫,可在稍一失神之后托爾梅似乎立刻陷入了死寂般的靜默,他的右手似乎無意的按在旁邊一根長長的燭臺上,可旁邊的倫格卻覺得好象看到他按的是一柄隨時可以殺人的利劍。帳篷里立刻變的死般的沉寂,這個時候倫格才覺察四周帳幕后似乎晃動著一片黑色身影。

難以忍受的沉默壓抑著倫格的心,雖然不知道奈里茲突然問出這話的意思,可他完全可以感覺到那其中挾帶的危險,而這個時候他也才突然發覺,旁邊這個和他共過患難的男人,其實擁有說不盡的神秘。他非凡的劍技,不俗的談吐以及對撒拉森文化的深刻了解都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朝圣者所能具備的。而這時他在驟變之后的突然變化,也完全說明了這些。

沉默依然籠罩著帳篷,這時四周隱藏的衛士已經包圍過來,他們手里的彎刀在燭光中閃爍著恐怖的寒光,鎖子甲刺耳的摩擦聲掩蓋了人們緊張的呼吸,一場戰斗在狹窄的帳幕間一觸即發!

然而引起這一切的奈里茲卻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低沉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滿足。

“你們不必緊張,我是阿勒頗的主人,是絕對守信的。所以不論你是什么人,你都不會受到懲罰,雖然對那些罪惡的圣殿騎士的褻du行為我更愿意以安拉意志去懲罰,可是在你吃下我的食物的時候,我已經寬恕了你的罪行,安拉的威嚴可以釋放一切力量,同樣可以釋放寬容。”

奈里茲獨自說著,不過看上去完全不象是在對眼前的人說話。不過他似乎很滿足這種高高在上決定他人命運的優越,所以看著始終不動的托爾梅,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似的走到他的面前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勇敢的十字軍騎士難道不是應該坦率的面對他的敵人或者朋友嗎?或者說我只是你的主人,所以你要違反自己遵守的法則?”

“你是怎么發現我的。”托爾梅終于慢慢放開握著燭臺的手,其實他十分清楚,即使自己手里有一柄真正的利劍也是無法逃脫出死亡的命運,他發現在這碩大的帳篷里,至少隱藏著幾十個衛士,不過這也讓他十分奇怪,無論怎么說,自己也還沒到這種令人重視的地步呀。

“你的祈禱方式,騎士,是你的祈禱方式出賣了你。”奈里茲拿起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在鼻子下聞著,于是倫格立刻又聞到了首次進這個帳篷的時候聞到過的那種熟悉的香味。這讓他似乎想起什么卻又實在抓不住頭緒“單膝跪地,雙手交疊膝上冥想……這是圣殿騎士們特有的祈禱跪姿。騎士,你對自己信仰的執著出賣了你,你或許應該感到后悔,你們的上帝并沒有保佑你呀。”

“我為自己的信仰自豪,為自己身為一個守衛上帝的戰士自豪。”托爾梅突然直視著奈里茲的眼睛,然后他微微躬身對著撒拉森的年輕貴族行禮“請允許我從新自我引薦,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爾梅•芬里尼子爵,愿意為您效勞。”說完,托爾梅抬起了頭“作為您的俘虜和奴隸,我會交納符合我身份的贖金贖回自己的自由,在此之前我只請求得到我應有的待遇和尊重。”

這個時候倫格突然覺得,雖然眼前這人還是原來那個有時候會因為不明的咳嗽而顯得憔悴的中年人,可他身上似乎又好象多了些什么。也許這應該被解釋為信仰的力量吧,倫格在心底暗暗腹議著。

“你會得到你應有待遇的,”奈里茲點了點頭,然后隨手對那些四周的衛士打了個手勢。

看著那些衛士的離開,倫格突然產生一種就此劫持這個撒拉森貴族的玉望,但是看著一副謹守騎士原則摸樣的托爾梅,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充滿誘惑的計劃。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在后世看來有時候實在是死腦筋的時代,旁邊的伙伴會不會為了所謂騎士的諾言,反而成了自己最大的威脅。

“我不會對一位貴族無理,即使你是個奴隸,作為阿勒頗天生的主宰,我,奈里茲·賈拉曼德·哈多·本·努爾丁承諾你的尊嚴不會受到侮辱,當你繳上足夠的贖金之后,你會得到應有的自由,我向安拉起誓。”

“奈里茲·賈拉曼德·哈多·本·努爾丁!”托爾梅驚詫的看著眼前這個人,而倫格這時候已經徹底把那個帶著熟悉香味的瓶子忘到腦后去了。他和托爾梅兩個人震驚的對視著,雖然兩個人都并不知道對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你是努爾丁?摩蘇爾的總督努爾丁?”托爾梅驚駭的問,然后他又有些自嘲的搖搖頭“我真蠢,你怎么會是摩蘇爾的努爾丁呢。”

“為什么不是!!”

隨著一聲怒吼,奈里茲臉上突然出現一股暴怒,他突然把手里名貴的水晶瓶狠狠砸在地上,隨著水晶四濺,那種香氣立刻彌漫整個帳篷,而這個時候的奈里茲臉上已經完全不是剛才剛才那種有教養式的貴族神態,他的嘴里憤怒的吐出一連串倫格根本聽不清楚的音節,扇動的鼻翼也讓他的鼻孔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象遠古巨龍般噴出燒死人的火焰。同時他的怒吼也招來了外面的衛士,那些撒拉森戰士的彎刀立刻布滿兩人的身邊,他們的眼里流露著恐怖的殺機,毫無疑問只要他們尊貴的主人一聲令下,眼前的兩個人就會立刻被剁成一堆肉沫。

“哈哈哈哈”一陣說不出意味的笑聲從奈里茲的嘴里發出來。他站在帳篷中間古怪的笑著,肩膀不停顫抖,到了后來連那些衛士都開始相互對視,有些不安了。

“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是摩蘇爾總督努爾丁,我只是他的兒子。”奈里茲盤腿坐在毯子上“不過我的確是阿勒頗的主宰,摩蘇爾的繼承者。”

“難道你是薩利赫……”倫格不自覺的問。前世由于對阿勒頗城文化的喜愛,倫格曾經看過不少關于這座千年古堡的歷史,正因為這樣,他才會知道這座城堡屬于歷史上贊吉王朝時代的摩蘇爾總督努爾丁。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知道薩拉丁那句對阿勒頗著名的評價“阿勒頗是敘利亞的眼睛,阿勒頗城堡則是她的瞳孔。”

也是在這座堅固的城堡前,那位阿拉伯世界的英雄薩拉丁曾經兩次險遭暗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阿勒頗那至關重要的地理位置和不可忽視的東西方貿易樞紐的地位。

但是,他立刻發現自己犯了個巨大的錯誤。那就是,現在是公元1186年!

歷史上努爾丁的繼承人——他的兒子薩利赫早在1181年就因為薩拉丁對阿勒頗的圍攻而心力交瘁病死了,而阿勒頗也在兩年之后的1183年終于向薩拉丁打開了大門。

那么這個人就不可能是那個已經死去的薩利赫。除非,歷史不是后世所熟悉的那個樣子的……

“薩利赫?”奈里茲終于停下了他的笑聲,他慢慢把手放在下顎上撫mo著,眼睛里閃動著莫名的神采“你是說那個短命的薩利赫,我當然不是他,我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唯一的兄弟。”說到這,他有古怪的笑了起來“我原本有22個兄弟,不過他即位之后把其他人都殺光了,只剩下我。現在他也死了,所以我才是阿勒頗的主宰,摩蘇爾的總督。”

聽到這個,倫格的嘴微微張了張,卻沒發出什么聲音。對于古代阿拉伯宮廷這種一人即位之后就殺光所有年幼兄弟的行為,他實在覺得既殘忍又陌生。那些哈里發們往往為了能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王位,就毫不留情的殺掉所有比自己年幼的兄弟和他們的后代,其原因只是因為這個時代撒拉森人傳長不傳嫡的習俗導致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