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心事
李察看著這棵樹,問:“它們的用途是什么呢?”
“食物,一種相對高效的食物。我可以演示一下。”
轉眼間,幾只工蜂就飛了過來,它們伏在粗大的樹干上,用口器深深插入樹身,開始吸吮,它們的腹部迅速鼓脹,然后一一向蟲巢飛去。從樹干的破損處可以看到樹干是中空的,里面有透明的液體緩緩流淌出來。
李察伸手蘸了一點放進嘴里嘗了嘗,發覺甜得發膩。這種東西,一個普通壯年男人吃上一大碗,就夠一天生存所需了。
對母巢能夠創造出這種樹種,李察也頗為震驚,這甚至比它創造出了某種強力兵種還要驚訝。這片森林,忙碌的工蜂,以及不遠處宏偉的蟲巢,母巢似乎正在這里創造著一個獨一無二的世界。
“很讓人震驚。”李察說。
“主人,您似乎有心事?”母巢的回應卻讓李察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感覺您一直有點心不在焉。”母巢的回答再次讓李察意外。它的擬人化程度似乎越來越高了。
李察默然片刻,嘆了口氣,讓星蛹吐出一個木箱,里面居然裝的是滿滿一箱的烈酒。李察揮手叫星蛹離開,自己找了塊空地坐下,默默地打開了一瓶酒,喝了幾口,才吐出一口酒氣,說:“我只是想要找個地方可以一個人喝點酒而已。”
“這里非常適合。”母巢很是善解人意。它甚至緩慢地爬了過來,從口里伸出幾根軟管狀的口器,卷起了一瓶酒,擰開瓶蓋,用一根軟管探進去,慢慢地吸著。
“你也會喝酒?”李察失笑,然后又叫道:“喂!給我留點,這些都不夠你一口喝的!”
對身高超過十米的母巢而言,就是一桶酒也不夠它一口喝的。
“我只喝一瓶,試試味道。”
李察這才放心,慢慢地喝著,一瓶接一瓶,眼前的視界逐漸開始模糊,思緒又開始飄搖,不知不覺間,心事的防線漸漸的開始松懈。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喜歡上了喝酒的這種感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真正的放松,放縱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在平時,他縝密的思緒不會有這種機會。
李察有太多的心事,一件件堆積在那里,就算他以為自己一時忘記了,但重量卻總是在一點點地壘上去,壓得他漸漸疲憊。
沒有每隔一段時間的放松,李察就會漸漸消沉下去。而這段時間,事情又實在太多。
李察開始喝得慢了,因為胃里開始象燒一樣地在痛著,沉封的思緒也開了閘,無數記憶和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他有時會怔怔地思索,而忘了喝酒。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察重重地嘆了口氣,呼吸中有濃烈的酒精氣味。
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了母巢的聲音:“這就是喝醉的感覺嗎?果然不錯!”
李察一怔,抬頭望去。母巢于他來說就象是山一樣的存在,頭部、口器和刀鋒和身軀相比小得可笑。從母巢口器里探出的幾根吸管依然插在酒瓶里,可以看到瓶里還剩了大半的液體。就這小半瓶酒,讓李察暈一下都辦不到,難道會讓如小山一般的母巢喝醉?
恍惚之際,李察看到母巢巨大的身軀居然晃了晃,就好象真喝醉了的樣子。
當然,母巢晃了一晃的后果,就是讓整個大地都震動了幾下。緊接著,母巢居然也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從它腹部的排氣孔中居然也噴出大量酒氣,一時間酒霧彌漫,就好像喝下去了幾十噸烈酒一樣。
這讓李察吃了一驚,驚問:“你哪來那么多的酒?”
母巢回答:“造酒比創造戰斗單元容易多了。造出把我自己灌醉的量,只需占用兩個名額就夠了。”
“……好吧!”
“主人,你有心事嗎?”
“為什么這么問?”李察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呃!”母巢居然打了個酒嗝,然后才說:“人類只有有心事的時候,才會一個人喝酒吧!”
“……確實有些。”或許是見母巢也喝多了的緣故,李察居然承認了。兩個喝醉的人或者是其它的什么生物,湊在一起,總是很容易就把距離拉近。
“說說看?”
李察不答反問:“母巢,你有害怕的事情嗎?”
“有。我最害怕的就是在成長起來之前遇到天敵。”
“你也會有天敵?”李察很好奇。在他看來,九階的母巢在法羅已經快要橫行了。
“有的。任何存在都有天敵,哪怕是無敵的生靈,也是有天敵的,它們的天敵就是同類。我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天敵是什么,但知道它一定存在。所以我每天都會很恐懼,會想方設法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當然,和主人在一起,我進化的過程其實加快了很多。”
“我明白了。”
“那么主人的心事呢?”
“這怎么能告訴你?”李察失笑。
“有什么關系?我聽了也不懂啊,我又不是人類。”
這句話出奇的讓李察放松下來,越來越是涌動的酒意也讓他有傾訴的沖動。
李察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我有一些仇人,他們叫門薩,叫約瑟夫,也叫熊彼德。我想殺光他們,但是現在卻還不能這樣做,必須得再忍耐一段時間。哪怕是最弱的熊彼德,也不能現在就去滅了他們,甚至一兩年內都不可以。我是不是很沒用?”
“三個浮島豪門,當然不能輕舉妄動,你沒有做錯什么。”
李察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用酒瓶一下一下地敲著自己的頭,咬牙道:“不,你不知道!如果換了那個男人,他一定不會顧及那么多,直接帶兵就殺過去了!”
母巢沉默了片刻,然后說:“兩種行事風格,并不能說誰對誰錯。要看最終的結果才知道。”
“結果?好吧,結果!結果就是他死了,而我還活著,并且現在開始重新接收他留下來的爛攤子!”李察苦笑,一口氣把瓶里的酒全部倒進喉嚨,然后用力把酒瓶砸在地上,怒吼著:“可是我還是覺得比不上他!我就是不敢現在去把那些家伙統統給干了!”
母巢又沉默了一會,才說:“因為你有責任。”
李察一怔:“責任?”
“是的,責任。所以你不能冒險,要好好的活著,因為還有很多人把自己的前程、生命乃至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李察怔怔的問:“是這樣嗎?”
“是的。”
“……也許……”李察頭一歪,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酣聲輕輕響起。
母巢看著李察,片刻后揚起一根軟管,對準李察的臉輕輕一吹,一團帶著濃冽酒味的霧氣就噴在李察的臉上,被他吸了進去,然后就睡得更加深沉了。
不遠處的蟲巢底部忽然打開了一扇隱藏的門,流砂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睡著了?”流砂問。
“是的,我可以確定。”母巢回答。
流砂皺眉道:“你不要亂動手腳!他的記憶力好得簡直可以和傳奇相提并論,醒來時一定會覺察到不對勁的。”
“我只是用類似于酒精的噴霧讓主人醉得更加徹底而已。他是不會覺察到不對的。”母巢的聲音中居然頗有幾分討好之意。
流砂站在李察面前,蹲下,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額前已顯凌亂的頭發,低聲說了句:“傻瓜!”
她站了起來,走到母巢面前,仰首看著這個龐然大物。而母巢則溫順地低下頭,伏在地上,甚至還輕輕地扭動兩下,以示討好。不過它動了這么兩下,大地又為之顫抖。
流砂又好氣又好笑,用力一腳踢在母巢的頭上,怒道:“安靜點!”
母巢果然不動了。
只是流砂小臉卻白了一下,這一記踢得太重,結果她的小腳直接就腫了。母巢所謂的頭部只是裝飾和陷阱,蟲甲格外的厚實堅硬,流砂的腳哪是對手。不過流砂自己就是神官,一個強力治愈下去,傷勢就好了。
然后流砂自然不會揭破這種窘事,哼了一聲,對母巢說:“下次不要自作主張,討好我是沒用的。”
“當然!流砂大人,您還有什么吩咐?”母巢儼然另外一副態度。
流砂認真想了想,卻沒有想起有什么需要母巢做的,于是說:“暫時沒什么,等我想起來了再說。啊,對了!以后有機會的話,多陪他喝喝酒。他如果說了什么,你就告訴我,我會教你如何回答的。”
“如您所愿。”母巢的詞匯越來越豐富了。
“好吧,這些是你的了。”流砂手一揚,幾顆透明的,里面裝著滾動著的鮮紅龍血的珠子就向母巢飛了過去。那是紅龍卡羅的血。
母巢激動得揮舞著的軟管口器都在顫抖,它一個失神,差點讓其中的一顆龍血珠掉在地上。
流砂等母巢把所有的龍血珠都吞了下去,才說:“讓分腦送我回去吧。”
“星蛹會更加舒適。”
片刻后,星蛹載著流砂,徐徐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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