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縣50多萬人口,農業為主,多少年來毫不起眼。
在90年D縣里修了一條步行街,蓋了棟商業大廈,紅火到2010年后。后來綜合性商場出現了,凌水也有了一座,能吃能玩還有唯一一座電影院,搶走了不少客流。
當然,現在實體商場衰敗,也就過年過節人多點。
女裝區。
莊周在閑逛。
他給歷任女朋友都買過衣服,好歹知道啥叫S、M、L號?知道85A和70B到底誰大?知道70D和85D有多大差別?
“這個有白色的么?”
他指著一件短袖襯衫問。
“你穿還是別人穿?”店員見多識廣。
“別人穿,要S號的。”
店員找來,莊周展開細瞧,覺得不咋滴又還了回去。出門頓了頓,忽然也沒了心思,倆人剛認識,吃飯沒什么,買衣服就有點越界了。
她自己買為好。
可她也沒錢啊……
正胡亂逛著,手機響了,一瞧是老媽。
“兒砸!晚上一塊吃飯啊?”
“不吃!”
“6點你滾過來,掛了!”
母子感情深厚。
說起來,他父母可謂白手起家,巔峰時也是縣內數一數二的大戶。
一度在省城與人合伙做生意,怎奈大城市水太深,兩個縣級企業家把握不住,最后被人坑,外加染上惡習一個嫖一個賭,很快敗落下去。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如今老媽守著一家美容院過日子,沒事打打幾塊錢的小麻將——人家以前都是玩幾百上千的。
老爸則有家飯店,生意不錯,足夠和那幫酒肉朋友玩樂。爺倆半年沒見著了,聽說又找了個年輕姑娘,搞的火熱。
約6點,莊周5點從臺球室出發。
沒去美容院,而是非常有經驗的來到一家棋牌室,自家老娘正在里面縱橫捭闔,幾個牌友也都認識。
“陳姨!李姨!關姨!”
“喲,小莊!”
“好些日子不見,越來越帥了!”
“你看那眼睛,和他媽一樣一樣的,就是漂亮!”
“處對象了么?想找個什么樣的?我外甥女當幼師……”
呵呵呵!
莊周湊到老媽旁邊,老媽叫趙玉芬,年近五十,雖然財產大幅縮水,依舊透著姐曾經富過的爽利大氣,左腕上戴著一只剔透的玉鐲子。
“還有多久?”
“四圈。最近看著你爹沒?”
“沒,半年沒聯系了。”
“聯系你就怪了,人家找了個20來歲的,比你還小。”
“你看著了?”
“在商場見著一回,賣化妝品的,那臉抹的跟墻膩子似的。”
趙玉芬毫無避諱的談論自家事,幾個姐妹兒也同仇敵愾,紛紛道:“我那天逛街也看著了,倆人手拉手,哎喲都多大歲數了?當正經情人處呢。”
“啥情人,擱以前這叫蜜。”
“對,小三不叫小三,叫小蜜。”
好家伙,莊周一聲都不敢吱。
在麻將界,四圈是個神奇的量詞,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如果碰上連莊,那就等著吧。
他今天就倒霉,在旁邊昏昏欲睡,反倒老媽著急了,不停看時間,輪到自己剛輸完一把,嘩啦把牌一推:“算了算了,不玩了!”
“別啊,輸了就想跑?”
“和我兒子吃飯去,走了!”
她如此作態,莊周激靈一下子,心生不妙。待出了棋牌室,老媽按鑰匙,那輛紅色小polo滴滴作響,道:“去春華。”
“嗯?”
春華可是縣內最好的飯店,母子倆這么客氣嘛?
他撒腿就跑。
“你給我滾回來!”
“我不相親!”
“哎呀,這回可好了!”
“那外甥女?”
“拉倒吧,那我都沒看上。這是當警察的,175大個,人家好容易休息……”
莊周又抹回來了。
“當警察的?”
“咋了?”
“警察好啊,看看。”
他之前上大學、工作,都交過女朋友,回來繼承家業反倒被瘋狂安排,能逃則逃。
凌水縣有一條凌水河,因此得名。水量充沛,從城東串流而過,政府在上修大橋,開發了一個生態公園。每到夏季晚上,烏央央全是散步、跳舞的。
春華酒店就在公園邊上。
倆人進去,媒人已經在了,和老媽寒暄幾句客套離場,留下一個高挑白凈,扎馬尾的年輕妹子。
“你好,我叫楊雪。”
“我叫莊周。”
“嗯,我一聽這個名字就有意思,聽說你以前在娛樂圈工作?”
“不算娛樂圈,我是做營銷和公關的。”
楊雪很健談,對這個也感興趣,一個勁問:“那你平時能見到明星么?他們本人什么樣,我就很喜歡一個男明星……”
“等會!你喜歡的不是割割吧?”
“才不是!”
“那我們可以聊。”
“我挺喜歡彭于晏的,哎,他有什么料你給我講講?”
莊周傻啊,再說也懶得講,糊弄幾句,開始問她:“你平時負責哪方面的工作?”
“我管戶籍的。”
哎呀!
他瞬間熱情起來,能說會道配上一張帥臉,把姑娘弄的浮想聯翩。
“你說現在還有黑戶么?”
“當然有了,第六次人口普查查出來1300萬人呢,多是超生的、非婚生育的、領養沒辦手續的、流浪乞討的……反正超生的最多,占了一大半。”
“那他們怎么上戶口?”
“國家現在有政策,八類群體能上戶口,程序挺麻煩的。
尤其智力殘疾的、記不得出生地的、無父無母的,我們得調查核實,本人到底什么情況,還得多部門協調,半年能下來就不錯了。”
莊周就沒問了。
其實這事交給老媽辦最容易,老媽當年可是凌水縣第一富婆,滿大街都有人情。
而他對楊雪的印象還行,吃完了飯,先送她回去,再到老媽家。趙玉芬癱在沙發上追劇,也如一條咸魚,問:“怎么樣?”
“還可以。”
“那你想交往交往?”
“先做朋友吧。”
趙玉芬點點頭,這茬就算過去了。
他和老爹一般不聯系,和老媽親近些,每禮拜回來住一天,但現在情況不同,只想回家看看。趙玉芬瞧他連衣服都沒脫,問:“晚上有事?”
“一會喝酒去。”
“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就開始胡混,在京城工作說辭就辭,我一直覺得我兒子有大才……唉,也是我們對不起你,早給你買房就好了。”
“哎呀,你可不知道現在社會壓力有多大,我回老家挺好的,指不定我休息幾年,以后再殺回去呢!”
趙玉芬對沒早在京城買房始終心懷執念,給他削了個梨,也不說話了,窩沙發上繼續追劇。
莊周有一搭沒一搭的玩手機,不知怎么說戶口的事兒。結果老媽看著看著,忽道:“這個新武俠劇吧……”
“咋了?”
“倆男的這么別扭呢?跟搞對象似的。”
“你看啥呢?”
莊周過去一瞧,樂道:“這叫耽改,就是倆男的搞對象,還不敢實搞,怕被禁,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
“啊?我看還有那什么,彈幕啊,一堆人叫老婆的咋回事?”
“現在流行管男明星叫老婆,這都不算啥,還有泥塑粉呢。”
“啥叫泥塑粉?”
“呃……”
他盡量通俗一點,解釋道:“就是把男明星當女的看,幻想讓男明星當自己女朋友,就算這人身高190,一臉大胡子,粉絲也會說:‘天惹,他柔弱又嬌羞的樣子好可愛!’”
老媽目瞪口呆!
老媽三觀盡裂!
“兒砸,得虧你辭職了,你不就管這些粉絲的么?可千萬別學這樣啊!”
“我不是管粉絲的,我算洗地的。”
“打掃衛生啊?”
“得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