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淹出身貧寒。兩歲時,父親就毒世了。母親因生計兒省,管著他改嫁,過著一種寄人籬下的貧寒生活。青年時期,范仲淹在山間僧舍讀書,非常貧困,將一小盆粥冷凍之后分成四塊,放一點韭菜和鹽,就是一天之食。
然而,在登進士第入仕之后,范仲淹的境況便頓然改變,政治地位且不說,僅從經濟收入看,當他還僅僅是大理寺承、秘閣校理這樣的小官時,一年的俸祿已經非常可觀,也可見宋朝對士大夫優禮政策之一斑。
自身地位的強烈反差,幼年時的雄心壯志的得以舒展,或許正是由于這一切,造成了范仲淹濃厚的報恩思想,所以才會有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河之遠,則憂其君的名言。不過,范仲淹報恩,對象并不只是皇帝,而是以宋代士大夫特有的方式來報答朝廷對他的恩遇。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詩形象地說明了宋代朝廷與士大夫的關系以及士大夫的社會地位,而且是非常直白的誘人以功利,明確提出一個人的身分與地位是可以通過讀書來獲得的。
不可否認。利。對任何人都是一種誘惑,但古代的書生士子并不都是唯利是圖之人,自古以來,在他們的血液里,一直流淌著一種責任意識,一種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意識,不過,這種責任意識,由于各種因素的限制,在許多時期里,使許多士大夫得不到抒展。
北宋以前。門閥士族才是政治舞臺上的主角,然而經過唐末五代的大動蕩,門閥觀念基礎已經非常的薄弱,五代時期王朝像走馬燈似地不斷更迭,不僅打亂了固有的政治秩序,打散了傳統的政治組合,基本上找不到唐代政治生活中常常出現的士庶之爭了。
宋朝正是鑒于歷史上出現門閥制度、隋唐士庶之爭、五代武裝割據的弊端,加之自身是通過篡奪建立起來的,為了能夠最廣泛地籠絡天下人。特意定下一項基本國策,雖然還沒有明確提出來,但誰都心知肚明,那就是皇帝與士大夫治天下。
范仲淹就是宋朝優禮士大夫政策的受惠者,所以在他的等行中。都浸透著一種濃厚的報恩思想,不過,在他心里,已不是簡單地對皇帝一人報恩,而是升華到為一個朝廷盡忠盡力,為這個朝廷的長治久安而盡心竭慮的境界。
少年時期,范仲淹曾為自己的將來設想了兩條生活道路,一是做良相,一是做良醫,可以看出,他的兩種人生設想,一是救世,一是濟民,都是以憂國憂民為出點的,入仕之后,這種憂國憂民意識,變得更為強烈,所以哪怕宦海沉浮,屢遭貶謫,也不能磨滅他這種救世濟民的思想。
或許,在有些人的眼里,范仲淹活得很累,立志救世于水火,解民于倒懸,楚質自問做不來,或者正是由于這點,他才會格外的敬佩范仲淹那種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行為。
“老夫留你下來,可不是為了聽你諂媚奉承之言。”范仲淹擺了擺手,淡聲道:“前幾日交付與你的事情,可都辦妥了?”
“那是自然。”楚質說道。帶著一絲請功似的笑容,從懷里掏出十幾張契單來,都是購買糧食的憑證:“按照太守的吩咐,已將錢銀支付予他們,隨時可以搬貨。”
仔細翻看幾張契單,范仲淹露出滿意之色:“很好,這事你辦得不錯,沒有辜負濟川兄對你的期望。
聽到這夸贊之言,楚質如同飲了蜂蜜一般,全身上下甜滋滋的,覺得自己幾日來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要知道為了能夠盡快糧商達成協議,他可是不停的輾終于各大貨船之中,費盡了口舌侃價,才和那幫漫天要價的商人簽定了契約。
“下官可不敢居功,全賴太守居中調節,運籌帷幄,此事才得以圓滿解決。”楚質心服口服說道,絕對沒有絲毫溜須拍馬的意思。
當初楚質自以為想到解決杭州城缺乏危機的辦法,興沖沖的前來向范仲淹獻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暗自得意,覺得自己還是很有能力的,不想范仲淹只是微笑的對他的這次行為表示肯定,卻根本就沒有采納他所獻計策的意思。
嫉妒賢能?還是網慢自用、不肯虛心納諫?腹誹的念頭還沒有閃過,楚質卻聽到一個讓他驚愕不已的消息。
“去城東碼頭,與貨主磋商的糧之事。”
到現在楚質還記得當時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迷惑、愕然中,卻聽范仲淹淡然解釋起來。原來在得知干旱來臨之時,他已經派人到蘇州、常州甚至荊南那帶宣揚此事,而且還十分夸張的演染杭州城物價飆升的消息。
這就是經驗啊。要比自己所謂的逆向思維、反向思考更加有用,楚質感嘆萬千,當自己還在冥思苦想對策的時候,人家已經布置好后手,這就是差距,不是多抄幾風花雪月詩詞就能彌補的。
感嘆之余。楚質當然十分榮幸的接受了范仲淹的委派,秘密的與商船貨主接觸,遠道而來的糧食貨商到達杭州之后,現傳說有虛,這里雖然生了旱情,但糧價根本沒有上漲,惱怒的大罵泄一番,自認倒霉,準備將糧食脫手,再置買些杭州的土產返回。
這時楚質找上門來,直接表明要吃下這批貨,貨商高興之余,卻沒有糊涂,將商人般的精明揮到極致,開始漫天要價起來,楚質當然不可能同意,但又怕消息泄露,引起杭州奸商們的警覺,前來破壞交易。
請示過范仲淹之后,選擇了個折中,以每斗一百六十文的價格將滿船糧食買下。而隨看到達杭州的商船越多,又收購了幾船糧食,州衙官庫錢銀也有些吃緊,才收購了幾萬石米糧而已,遠遠不中心滿足需要。
而這時楚質總算出了個好主意,反而都是要用之于民,那何不先取之于民,這才有了中元節糧價猛漲的事情,辦法非常有效,經過徹夜售賣、不斷增設售糧點的措施,短短的幾天內就籌夠了大筆購糧的現銀。
“出主意的是你,不必歸功于老夫。”范仲淹微笑道:“有功必賞乃是朝廷規矩,不過杭州災情還未解除,待度過難關之后老夫再將你的,:二報朝廷,
“為官之職,當憂國濟民,此乃本份,不敢奢求賞賜。”楚質正氣凜然說道,當然,如果朝廷硬是要加官進爵,或者賞賜金銀珠寶之類的話,他肯定不會拒絕。
這話范仲淹十分愛聽。而且從楚質平日的言行中,也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人,表面上淡然點頭。心里卻暗暗滿意,愛才之心越濃郁。
就當范仲淹想說幾句激勵楚質奮進的話時,議事廳門之外傳來衙役的聲音:“太守,小人有事求見。
“進來范仲淹微微揚聲道。
楚質不自然的扭動了身體,就要站起來告辭離去,卻見范仲淹輕手虛撫,似有挽留的意思,楚質當然順勢坐了回去,決心待會就當自己是個泥木菩薩,只看不說。
衙役輕步走了進來,見楚質在這里,也沒有什么驚詫的表情,行禮,之后,朗聲道:“前些時候閉門不開百余家的糧店,今日突然紛紛開丹營生,且糧價與官鋪一致。顧通判深以為奇,特吩咐小人向太守匯報此事
“知道了。”范仲淹點頭揮退衙役,側身對著楚質微笑說道:“終歸讓他們現了端倪
“幾夜來不斷往城中店鋪搬運米糧,動靜不有人覺察不對也是正常楚質說道,事情都到了這地步,被現了也沒有關系。反正貨商們都已經簽定契約。想反悔也沒有這個膽子,不然就要他們知道官府的錢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這樣也好,可讓衙役們光明正大的搬運米糧,不用再在夜里熬夜不休。”范仲淹說道,非常體恤下屬,同時不忘關心百姓:“糧價也該恢復正常了。”
“不可楚質聞言連忙阻止道。
“怎么?難道你還想讓老夫繼續背負罵名不成。”范仲淹笑道。
“下官不敢,也絕無此意。”楚質臉面有絲泛紅,很是不好意思,畢竟主意是自己出的。而卻讓人家背黑禍,如今就要公開真相,自己阻止確實有些不地道。
搖了搖頭,范仲淹輕微笑道:“說吧,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下官愚見,災情還在持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結束,且無論是引水灌溉,還是以工代賑之事,零零總總,要用錢的地方只多不少,為了購糧,官州銀庫怕是已經空虛不已,若是不將其虧空填補,以后辦事就難了。”楚質解釋說道,有錢好辦事,不管是在什么時期,這句話都是至理。
“嗯,有點道理撫須點頭,范仲淹笑道:“怕這只是其一罷了,還有其二呢?。
“其二嘛”楚質突然笑了,笑得非常靦腆,好像是偷了雞吃的狐貍。
城中,炎陽高照,雖然已過午時,太陽偏移,然而光芒卻依然灼熱,街道上平坦的青石板如同熨燙了的鐵鍋,穿著布鞋的百姓實在是不敢踩踏,紛紛在屋檐底下穿行,不過到了目的地后,百姓也只能強忍著燙腳的痛苦,手撐涼傘,身背布袋,擠身于滾滾人潮之中。
踩在石板上,腳板如同被熱火針刺一樣,只有不停的換足蹦跳才能舒緩,不少百姓紛紛后悔不已,早知道應該在鞋子里再多加幾層墊子的,蹦了大概二十來分鐘。來到鋪子前面,掏錢,取米,轉身離去,走到涼爽的屋檐下,終于解脫了。
長長吐呼了口熱氣,深深吸著清涼的氣息,有人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昨日排隊買糧的時候,簡直就是度息如年,今天怎么這般快,轉身看向米鋪,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家米店門前才有百來人排隊而已,怪不得這么快輪到自己,看來今日的運氣不錯。
“什么運氣,這位兄臺,你走路也不開眼睛的,現在滿大街都是米鋪,價錢也一樣,何必往人多的地方擠。”
經人提醒,百姓們突然現,杭州城好像突然變天了,前些時間已經關門的糧店紛紛重新開張不說,那些要價昂貴的米鋪也紛紛降下價來,價錢與官鋪一樣,而且沒有了限制購糧的規定,想要多少就給多少。
驚喜之余,普通百姓才不會尋根究底,了解怎么回事,而是瘋狂的涌進各個糧鋪之內開始搶購起來。
“阿毛,快些過來,這家店的掌柜很厚道,給的米糧分量十足,沒有缺斤少兩。”
大街小巷之內,像這樣的招呼聲顯而易見,百姓們背負著沉甸甸的米袋,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而不少人感到有些后悔,不應該只帶了個布袋來,下一秒,這種心情立時消失不見,轉換成極度的悔恨。
“官鋪降價了,每斗米糧只要一百七十文,大家快些去買啊。”
聲音如雷貫耳,在百姓心頭響徹,不要以為區區十文錢只是小數,在物價平穩的時候,一文錢就能買個餿頭,十文錢在間普通小店飽餐一頓不成問題,百姓很務實。不明白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什么叫做便宜。
一時之間,已經準備取米付錢的百姓紛紛將裝好的米倒掉,轉身就往官鋪跑,有的甚至已經給了錢,卻忘記要回,急忙離去,客人都跑光了,該怎么辦?事態緊急,掌柜們連忙將事情上報給背后東主。
東主們自然是又聚集起來商議對策,還沒等他們的意見達成一致,又有消息傳來,以楊承平為的一小攝人,其下的糧店也亦步亦趨的調整價格。
“諸位,依我之見,大家也不必再商量了,都散了吧。”沉默了片刻,章東主率先站了起來向外走去,步履蹣跚,蹌蹌跌跌,仿佛隨時會倒下,聲音蒼涼:“大勢已去,萬事皆休”
看著章東主的背景,眾人感覺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當然也有人報以不同看法,輕哼了聲,古東主悻悻說道:“危言聳聽,走了也好,免得再誤導大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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