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清秀少女身后,見識過卷盡紅蓮十里風的走廊,三人來到一個空闊之處,只見這里草木深深,亭臺飛榭重重,人影晃動,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群燈璀璨,猶如白晝,定然就是燈會舉辦之地,帶著三人來到這里之后,清秀少女微微施禮,請三人隨意,自己搖曳著婀娜的身姿,款款回身離去。
在燈光的照映下,放眼望去,每隔幾步距離,便有一個桌案幾子,上面擺放著時令果瓜、糖棗蜜餞,半空之中,懸掛著無以計數的燈火,燈火底下或獨自一人,或三五成群在仔細觀賞,品頭論足,楚質卻發現賞燈談笑之人,自己一個也不認識,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高士林身上:“才卿……。”
而高士林的心思似乎沒有放在燈火上,四處張望了片刻,目光忽露喜色,朝不遠處的一人走了過去,微微揚聲說道:“公正,我在這里。”
“才卿來了。”曹評一臉笑意上前迎接,目光落到高士林身后的楚質和楚玨身上,微微有些愕然,隨后露出爽朗笑容,拱手說道:“二位楚公子,曹評有禮了。”
“見過曹公子。”楚質和楚玨連忙還禮,而一旁的高士林似乎有些急切,目光在附近搜尋無果之后,連忙詢問起來:“公正,怎么不見……公善人呢?”
“才卿,公善在觀賞花燈,以他的性子,定然不會在一處待久,如今我卻不知道他身在何處。”曹評輕笑,目光似有一絲戲謔道:“不過若是你想找她人的話,我還是清楚的。”
“公正,她在哪里?”高士林俊逸的臉龐掠過一縷紅潤。
“不知才卿你問的是誰,公善?還是……。”曹評唇間浮現一絲笑意。
“公正,別別給我裝楞,你明白我的意思。”高士林似乎有些羞澀,上前兩步,悄悄低聲道:“你媛妹妹來了沒有?”
“雖然我很想告訴你,她沒有來。”曹評輕笑了下,悠悠說道:“可惜她確實是來了。”
心里悄悄松了口氣,高士林舉目四望,只覺人影重重,就是不見佳人,立刻探究似的看向曹評,目光里帶著一絲威脅。
“人在那邊亭榭的回廊走道里。”感覺高士林似有摩拳擦掌之意,曹評立即說道,心中卻有幾分喜悅之情。
“景純,文玉,你們先在這里賞燈,我去去就回。”高士林急忙拋下這句話,人已經消失在一片輝煌燦爛的燈火中。
“他怎么了?”楚玨忍不住問道,今晚總是感覺高士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似乎要比平時興奮,來到這里之后,這種情緒更加明顯了。
“春天來了。”楚質微笑道。
“什么意思?”楚玨迷糊問道,春天早就已經到了,不過這與高士林有什么關系?
“曹公子,自上次白礬樓一別,我們許久不見了。”楚質沒有解釋,笑吟吟朝曹評拱手說道:“當日醉酒之時,若有什么失儀之處,還請曹公子不要見怪。”
“楚公子有什么失儀之處嗎?事隔日久,我卻是記不清了。”曹評微笑說道:“反而是楚公子近日來所作的詩詞,讓我印象深刻,回味不已啊。”
“不過是些應情應景之作,博人一笑而已。”
楚質自然連連忙謙虛起來,曹評卻不是這么認為,贊嘆不已之余,也開始與之談論起詩詞歌賦來,楚玨也在一旁不時發表自己的看法,片刻之后,三人也有些熟絡起來。
“大哥,高家小子來了沒有?”正當兩人相談甚歡之時,一個如珠玉般的清脆悅耳聲音傳來,一位少年翩翩走來,細嫩的肌膚在燈光下似乎透出如玉石般的光澤,相貌俊美清秀、步履優雅生姿,引得附近的名門閨媛頻頻注視,美目異彩漣漣。
“越公子。”目光在少年精致的臉龐凝滯片刻,楚質垂視拱手說道。
“是你。”曹雅馨驚呼道,柳眉微蹙,似嗔如喜。
“正是在下,許久未見,越公子風采依舊,俊秀溫雅,真是令人羨慕。”楚質微笑說道,由衷恭維起來,可能是吸取了教訓,曹雅馨如今的裝扮,如果不是仔細打量,留心觀察,乍看之下,分明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舉手投足之間,高貴氣質展現無疑,惹得不少妙齡少女春心蕩漾,暗送秋波。
“花言巧語。”曹雅馨嬌嗔道,心中涌起一縷羞澀,這是在夸贊自己嗎?
“是誰在花言巧語啊。”還保持幾分童稚之心的曹誘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手里還提著一盞精制的燈具。
“公善,不得無禮,來見過二位楚家公子。”曹評輕笑說道。
“楚家公子。”曹誘有些迷惑,回身一看,頓時大喜道:“原來是你,你現在酒量怎么樣?我現在可是能飲五杯不醉了。”
這話是對楚玨說的,話里之間似有一絲驕傲自得,至于楚質,已經被曹誘自動忽略過去,五杯不醉,這有什么值得驕傲的,面對曹誘的熱情,楚玨實在是提不起什么興致,懶洋洋看了對方一眼,仍舊沉默不語。
“不如我們現在去斗酒吧。”似乎沒有察覺楚玨的淡漠,曹誘興致勃勃提議道,目光之中閃過一絲興奮之意。
“公善,不許胡鬧。”曹評低聲告誡起來,微笑拱手道:“舍弟年幼,心性不穩,讓兩位見笑了。”
“可見曹誘公子天性純樸,率真可愛。”楚質笑吟吟說道。
“我把燈火送與你,你陪我去斗酒,如何?”曹評的告誡好像不管用,曹誘依然纏著楚玨不放,提起手中的燈具,得意說道:“這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心思奪來的。”
曹誘手中的燈具,制作精美,四面裝飾著幾片彩色琉琉,燈內燭光與琉琉相互映襯,閃爍著朦朦朧朧的炫麗瑩光,在漆黑的夜里,分外奪目,燈罩面上寫著幾行字句,此花自古無人栽,沒到隆冬他會開,無根無葉真奇怪,春風一吹回天外,卻是一首謎詩。
“這么簡單的謎詩你還要費心思?”曹雅馨驚訝說道。
“簡單,不會吧,我見有好多人都猜不出來。”曹誘不服氣說道:“那你來說說看,謎底到底是什么。”
“這還用猜,分明就是雪花啊。”曹雅馨笑盈盈說道,秀眉輕輕彎了下。
“都回春了,哪里來的雪花。”高士林悠悠說道,慢慢走來,不過卻不是獨自一人,手里還挽著一個美麗少女的纖手。
“媛姐姐。”曹誘和曹雅馨齊聲叫道,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與高士林挽手之處,讓曹媛秀麗的容顏漸漸紅了起來,纖手微微用勁掙扎起來,可惜卻不能如愿以償。
“媛兒,這是我的兩位同窗好友,楚景純、楚文玉。”高士林含笑說道,神情似乎有點得意,笑容格外燦爛。
“見過二位公子。”曹媛微柔了身子,伸出一只纖手,有些不自然盈盈施禮道,秀美小臉上的紅暈隨之擴散開來。
“想必這位便是才卿兄時常提起的嫂夫人了。”楚質笑吟吟拱手道:“才卿兄時常提及嫂夫人貌美如花,小弟還心有存疑,現在才發現才卿兄言語中卻有不實之處。”
“景純何出此言?”相處時久,高士林與楚質的配合十分默契,也了解他的為人,趁停頓之間,立刻適當詢問起來。
“嫂夫人簡直如月中仙子下凡,美若天仙,不似凡人,豈是能用人間貌美如花之詞可形容的。”楚質輕笑道:“看來才卿兄的學問還有待加強啊。”
“還是景純才學勝我一籌,所言甚是。”高士林連連點頭承認,握著美人纖纖玉手的力席不由重了幾分。
一句又一句的嫂夫人讓曹媛心中羞喜,又被楚質當面直白夸贊,喜悅心情更甚,俏臉紅潤,嬌媚動人。
“楚公子不愧是汴梁城有名的詞人才子,隨意幾句好話就讓人信以為真,心中歡喜之極。”盈盈笑了片刻,曹媛輕笑道:“想來楚公子平日定然會受眾多女兒家的愛慕。”
“媛姐姐,我們去猜燈謎吧。”看著楚質謙虛的笑容,曹雅馨心里突然有幾分煩躁,上前兩步拉著曹媛的手,白了高士林一眼,嬌聲道:“還不快放手。”
苦笑了下,在曹雅馨充滿威脅的目光下,高士林戀戀不舍松開美人纖手。
曹雅馨嬌哼了下,拉著曹媛往燈火輝煌處行去,柔柔望了高士林一眼,似有一絲歉意,曹媛在心里悄悄一嘆,輕移蓮步而去,牽手而行的兩人,一人作男裝打扮,相貌俊美,風度翩翩,一人溫柔婉約,清麗可人,前行幾步,便引起了附近之人的注意,目光之中帶著祝福、羨慕、嫉妒等情緒。
不過卻沒有人出來掃興的大罵什么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之類的迂腐之言,畢竟這里是宋代,繼承唐朝遺風,風氣開放程度可不是后人能想象的,加之如今又是上元狂歡之夜,未婚的青年男女可以毫無顧忌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拉手,肩并肩,調情嬉戲,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絕對沒有人出來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