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知道?”吳仲泰扯著脖子吼道。
“下車,我去!”吳冕和吳仲泰對著吼回去。
吳仲泰略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李隊長,隨后便干脆利索的從車上下去。
“你沒胡說吧。”吳仲泰下車后問吳冕。
“我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不會拿別人命開玩笑。”吳冕很嚴肅的說道。
吳仲泰也不廢話,開始脫防火服。
里面只穿了一身背心短褲,肚子有點大,四肢略瘦,已經不復從前健壯的像是頭牛的樣子。
吳冕也把衣服脫下來,換上吳仲泰的防火服。看著吳冕偏瘦,可穿上衣服卻和壯實的吳仲泰一樣合身。
“多小心。”吳仲泰用拳頭錘了一下吳冕的胸口說道。
“放心。”吳冕換完衣服,戴上防火鏡,直接上車。
卡車轟鳴,駛向深山。
“吳醫生,你去過深山?”
“沒有。”
“……”李隊長怔了一下。
“我有地圖,現在咱們還沒裝配到單兵吧。”吳冕問道。
“嗯,還沒。”李隊長背靠在卡車的擋板上說道。
“這么大的山火,要是從前,至少得出動一個整編師,加上群眾,一兩萬人用一周時間才能撲滅。”旁邊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說道,“現在多好,天上飛機灑水,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就算是把文翠湖都搬空也沒關系,幾場雨就回來了。”
李隊長好奇的問道,“吳醫生,民用地圖沒用。你有軍用地圖?就算有也沒用吧,深山里沒信號。”
“我能記下來。”吳冕敲了敲自己的頭。
“呵呵。”李隊長只當是開玩笑。
他沒繼續說話,這次著火的位置相當深,人跡罕至,連找個熟悉路線的向導都找不到。而且就算是有軍用地圖也沒用,絕大多數的位置都被樹冠遮擋住,下面什么情況根本看不見。
深山里可不僅僅是歲月靜好的地兒,那面更多是看不見的風險。
吳仲泰當時也是主動請纓,李隊長勸了幾次都不勸不住,老爺子脾氣倔。還是現在好,來個年輕人。再怎么弱,應該都能比五十多歲的吳仲泰抗造。
“吳醫生,大個子沒事了?”吳冕身邊一名消防隊員問道。
“嗯,我做的手術。”吳冕點了點頭,“手術很成功,我走的時候麻醉已經蘇醒,過幾天就能回家。”
“你這屬于技術人才,不應該跟著我們往前面去。”那名消防員笑道,“你在后面做精細活,我們在前面干粗活。”
“這又不是算術題。”吳冕道。
消防員怔了一下,笑道,“吳醫生,我叫白大林。”
吳冕點了點頭,一聽這名字就是土生土長的山里人。起名字簡單、直接。
身邊這位下巴有點短,可能插管的時候會不小心插進食道里去,吳冕腦海時隨即蹦出來職業性的想法。
“吳醫生,你沒見過山火吧,可特么嚇人了。”白大林笑著說道,“我剛入伍的時候不讓上一線,站在遠處的一個山頭上遠遠的看。”
“隔著能有十里地的山火,來了一陣風,那火跟活了一樣,直接跳了兩個山頭,眨眼的功夫就來到我們腳底下。”白大林說道,“那時候把我直接嚇尿了,普通人誰見過這種場面。”
吳冕點了點頭,他心里清楚。
自己并不太擅長燒傷手術,因為接觸的患者不多。但白大林說的這種情況,他小時候在八井子聽很多人說起過。
有些人幸運,就像是白大林,站的肯定是一個荒山,山火看著嚇人卻著不起來。有些人不幸,被幾米高的火苗子直接吞了,連尸體都找不到。
“那時候我就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工作。”白大林繼續說道。
“我覺得你挺興奮。”
“尖刀班,我奮斗了5年才進來!”
說著,白大林伸出手,滿是老繭子的手掌就在吳冕面前,五根手指晃了晃,“吳醫生你都不知道進尖刀班有多難,稍差一點的人根本不讓進。”
“簡單說吧,俯臥撐一口氣200個,這是打底的。體力得夠,要不然上山被山火一燎,人就蔫了,別說救火,還得再搭個人送下去。”
“奮斗了5年,進尖刀班,厲害。”吳冕贊到。
這個稱贊是實心實意的,沒有半分敷衍,哪怕吳冕的聲音依舊很冷。
一個月3000多塊錢,進尖刀班掙得不多,但風險成倍提升。這和現代社會的理念不一樣。可正是有無數白大林一樣的人默默的守護,才能有其他人浪的機會。
“是吧!”白大林笑道,“精銳,老子是尖刀!”
“別特么嗶嗶。”李隊長沉聲道,“養好精神,那點水分全浪費到吐沫星子上。”
“是,隊長!”白大林下意識的坐正,鐵鍬放在雙膝之間,嚴肅認真。
“白大林。”
“到!”
“上山后,你的任務是保護好群眾。”李隊長快速的說道。
白大林咧嘴,卻不敢反駁,很是不情愿的應了一聲。
吳冕沒想到有這么一天,自己會被當作是群眾來保護。但是他也沒反駁,默默的坐在位置上,感受著卡車的顛簸。
現在算是戰時,李隊長是上級領導,每一句話,哪怕自己認為說錯了也要堅定的執行。這種時刻,隊伍里只能有一個聲音。
群眾就群眾吧,老老實實帶路,穿過老林子,到山火的屁股后面和周圍小隊聯系,剿滅余燼,風險應該不大。這時候沒必要,也沒理由去質疑李隊長的話。
吳冕忍耐著太陽穴附近顳動脈的劇烈搏動帶來的痛楚,再一次默默的回想地圖上標記的路徑。
無數畫面閃回,根據行車路線,吳冕估計尖刀班要去的位置,已經勾勒出來幾條適合的路線。
具體要看李隊長怎么安排。
吳冕心里有數,穿上白服,自己是唯一的王。但穿上消防員的防火服,自己只是一名群眾。
沒有經驗、沒有訓練,只靠著年輕的身體和強悍的體力,是絕對的菜鳥。
他就像是剛進手術室的實習生一樣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