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咒師

尾聲:落幕與新生(6)禁言

死刑和剮刑,如果讓你選,你會選擇哪種呢?

當看到言先生在地上畫的復雜陣式之后,文雅逐漸明白了言先生的主意。

這六角鬼芒的圖樣,這天火,冰水,沙土,紅木和純金的祭祀,還有站在正北方位正捧著五毒之血默念著禱詞的言先生,如果身在陣式中心的文雅沒有看錯,這可是只有言家才懂的復雜言咒之一:

禁言咒。

這是身為王族的言家才有權使用的,懲罰族內的言咒師所使用的高級言咒之一。

身為站在最頂端的言咒師,言家人擁有的最強大地權利,是可以剝奪其他言咒師使用言咒的能力。

當這個復雜繁瑣的言咒徹底完成后,被施術者的身上會被刻上言咒師最為害怕的“褫奪印”,而這個印記會讓言咒師徹底變成凡人。

在言咒師們的法律里,禁言咒絕對是最重的刑罰。很多言咒師寧可自盡,也不愿意接受完全剝奪自己能力的處罰。

對于言咒師來說,要承受被剝奪能力變成凡人的日子,就好比是男人要被閹割一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司馬遷一樣的精神力,可以支撐自己挺過剮刑,并在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中走過自己的余生。

當文雅搞明白言先生的打算,她的臉便一下子綠了。可只是過了一會兒,她又笑了。

文雅和大部分的男言咒師并不一樣,她雖然很喜歡,也很珍視自己的力量,可還沒有到視其為子孫根,死也不肯將之舍棄的程度。文雅本就是個很能看開的人,她不在乎自己的命,需要的話,她也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力量。

文雅之所以笑,是因為她很清楚,這個言咒的代價有多昂貴。

言家的言咒師很少用這種言咒來懲罰其他人,不僅是因為這個懲罰的嚴重性,也是因為這個言咒的消耗甚是巨大。

禁言咒的另外一個更形象的名字,叫做“百年奴隸咒”——“奴隸”是說被刻上這個印記之后的身份,而“百年”,就是這個言咒所需要耗費的陽壽。

對于只出不進的言先生來說,一百年的陽壽是個多重的數字,文雅是再清楚不過了。

而現在,言先生卻寧可花費這么大的一個數字,進行這樣繁瑣冗長的儀式,也不愿意殺死文雅。這樣的“深情厚義”,文雅如何不為之感動?

所以,盡管明白自己即將變成一個失去言咒能力的凡人,文雅不但不覺得痛苦,心里反倒泛起了一絲甜味。

儀式剛開始的時候天還是朦朦亮,當整個儀式完成的時候,旅店窗外的街道已經再次變得熙熙攘攘了。

言先生和普通人訂立約契時,訂立約契者會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想象一下將這種惡心感持續上整整四五個小時,就是現在文雅的感覺了。

當一切都結束之后,文雅渾身大汗地躺在地上,氣喘吁吁地吐出了自己的舌頭,看著上面逐漸轉淡的鮮綠色字跡。

“禁”

“真難看,幸好是在舌頭上,沒有破相。”文雅無聲地蠕動嘴唇:“好了,你成功地把我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接下去呢?是向禽獸一樣的撲上來么?”

言先生不懂唇語,所以他并沒有回答文雅的自言自語,他只是蹲下了身子,割斷了文雅手腳上的捆繩,然后將一件外套丟給了文雅。

“手腳的麻痹應該已經好了很多吧?那就把衣服穿上吧!”言先生打了個哈欠,然后指了指門說道:“等藥效徹底過了,門就在那兒,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折騰了大半夜,我現在想去睡一會兒。”

言先生說完,就真的走到床邊挺直身子往下躺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便徑自“呼,呼”地打起鼾來。

……哈?讓我走?文雅這下真的呆住了。他費了那么大的勁,耗了那么多的陽壽,現在卻就這樣放我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一天過得很累,言先生睡得很沉。

等到言先生睡醒的時候,已經又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

言先生一睜開眼,就看到身旁有一張熟悉的臉。文雅像是一只小貓一樣蜷成一團,靠在言先生一旁輕輕地喘著氣。

……這樣的狀況下,居然還可以睡得這么香?言先生嘆了口氣,然后自己爬起了身。

“想去哪兒?”言先生剛離開床,文雅便揉著眼睛直起了身子,打著哈欠說道:“你準備清新可人秀色可餐的我扔在這里,然后自己去哪里?”

言先生無奈地轉過了頭說道:“這是我的家,我能去哪里?話說回來,你這道秀色大餐為什么還在這里?我可不記得我有留你在這里過夜!”

文雅嬌媚地嘆了口氣,哀怨地說道:“你讓我走,我又能去哪里?我現在可不是那個殺人越貨的斷頭文了,我現在被你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你準備讓我在這樣的夜里跑到哪里去?”

“說得真好聽。”言先生冷笑道:“其實你是害怕被赤盾的家伙追著要你的那筆錢吧?還是害怕別人趁著這個時候來找你麻煩?”

“隨你怎么說。”文雅理直氣壯地挺胸道:“你不可以只管在我舌頭上刻字,然后就把我扔到一邊不管。”

“我不能么?”言先生一歪頭:“事實上我就準備這么做來著的。”

“我不相信,你不殺我,甚至不惜用上禁言咒對付我,然后就這樣把我放走了?”文雅笑道:“你騙誰呢?”

“我誰都不騙,是你自己騙自己而已。”言先生走回床邊,將臉貼到文雅面前說道:“你知道你的缺點是什么嗎?你總認為這個世界是圍著你自己轉的。我為什么就不可以這樣放你走?你以為我禁了你的言,是為了你?你以為自己真的有多重要?”

“我在乎的不是你,即使你擁有著這樣的臉蛋。”言先生伸手捧著文雅的臉說道:“我在乎的,是被你殺死的,那些可能成為我潛在客戶的人。現在你已經沒有能力再傷害別人了,我為什么不能把你放走?”

“你我都知道,你說的即使是真話,也不是真話的全部。”文雅絲毫不介懷地說道:“如果真是那樣,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言先生的笑容看上去永遠是那么神秘:“你也自然還有你的用處。”

我盡量,我盡量在明天或者后天結束這個尾聲,喵的長過頭了……

早知道還可以多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