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之眠”的另一端,帝國方強者也在一一攀下。最遠處的角落里,許浪一身戰斗裝束,最后檢查了一下裝備,這是他第二次下去了,與其他人比起來就顯得從容許多。然后他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慢慢打開。
那是一頁名單,第一個就是趙君度,其次則是千夜,后面也大多是斐聲帝國的青年才俊,這是目前為止已經進入“巨獸之眠”的帝國精英。許浪的目光自下而上,從一個個名字上掃過,眼中漸漸燃起戰意。
他一把將紙張在掌心中揉得粉碎,走到峭壁邊,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云霧中。
秦陸,帝都,椒房殿的寢宮,正是華燈初上時分。
一名名宮女魚貫而入,次第點亮根根粗如兒臂的蠟燭。跳躍的燭火,將華麗得超乎想象的殿堂映得光影流轉,宛若夢境。
琉璃珠簾后放置了一張錦榻,一個女子斜斜靠坐,鴉發如云,沒有挽髻,如絲緞般自左肩逶迤而下,堪堪及地。
她只是坐在那里,就是一道風景,周圍再華貴的裝飾都無法奪去她的光彩。只是美麗不似人間的面容上似有淡淡煙云,眼眸深處波光漣漣若有一抹藏不住的哀愁。
她膝上臥著一只通體雪白的大貓,一雙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隨著忙碌著的宮女內侍們轉動。
大貓毛色如雪,可是女子的手卻似是還要白上幾分,十指長得動人心魄,輕撫在貓的身上,卻似撫在人的心里,讓人看得心里癢癢的,恨不得挖出來撓上幾把。
她雙目低垂,只看著手中膝上的大貓,似乎這世間再無其它事能夠讓她略分一分神。
大貓伸了個懶腰,用頭拱了拱她的手,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寢殿內每一個角落都有外觀做成各類擺設的燭臺,一眾內侍宮女忙了半天,才一一點亮。整個過程鴉雀無聲,寂靜到那只大貓叫了一聲,都讓人覺得十分響亮。
因為誰都知道,那個如只在畫中的人兒,最喜安靜,最怕吵鬧。無人對椒房殿的奢華和眾多繁復規矩提出異議,只因她是李后,是大秦帝國的后宮之主。
天色漸漸暗了,寢宮內光華燦燦,亮若白晝,用這種古老的照明工具,竟能讓殿內找不到一片陰影,可見那些燈具設計布置之精巧。
這也是她的一處心病:見不得黑。
此時殿外響起極細微的腳步聲,一名上了年紀的內侍邁著細碎小步,如在水上飄行,一路不曾停留,一直來到簾前,方用細若蚊鳴的聲音道:“娘娘,言先生求見。”
李后終于抬起頭,隔簾向那內侍望了一眼,道:“就只有言先生嗎?”
那內侍額頭頓時冒出豆大的冷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說:“還,還有狂瀾公子也來了。老奴實不是有意欺瞞娘娘,實是狂瀾公子說了,如果老奴敢吐露半個字,就要砍了老奴腦袋!”
李后撲嗤一聲輕笑,道:“那你就不怕本宮砍了你的腦袋?”
內侍立刻拼命磕頭,急道:“老奴忠心耿耿,娘娘心地仁厚,必不舍得砍了老奴這顆腦袋去。”
李后失笑,“就你還忠心耿耿?快滾下去吧,記得把他們都叫上來。”
片刻之后,言先生和一個年輕人走入殿堂。只是這次,素來心性沉穩,海嘯山崩于前也不變色的言先生,臉上卻也帶著無奈和尷尬,低著頭,不敢接觸李后目光。
李后卻不看旁邊那年輕人,只是望著言先生,柔聲問道:“言先生,都是夜了,還急著找本宮,有什么要事嗎?”
這句一問,言先生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這時旁邊那年輕人輕笑一聲,道:“是我逼他帶我來的。這不怪他,我的話,他哪敢不聽?”
他一開口,立時將大殿中所有光芒都奪到自己身上。他身材高挑,比言先生還要高出半頭,手長腳長,十指更是纖長。
他生著一張華貴艷麗到近乎妖媚的面容,特別是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幾乎和李后一模一樣。只不過李后雙眼帶著煙云重重的迷幻,而他的眼中卻滿是鋒芒畢露的凜凜劍意。
如只論容貌,這年輕人可和趙君度一爭高下。不過趙君度昳麗端肅,龍章鳳姿,有若天地山川之弘美,而他則是令萬千生靈搖動心旌的妖。
李后微微顰眉,不悅道:“阿瀾,你又拿滿門性命威脅人了,是不是?言先生是我身邊極重要的人,我不是早和你說過,這等人絕不允你胡來嗎?怎么,如今連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這番話一出,言先生臉上又是感激,又是慚愧。
李狂瀾卻不以為意,露出一個令滿殿燭火都失色的笑容,“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嚇嚇他而已,又不會真的做。姐,這點分寸我還是知道的。只不過如果他真不識趣,那就算做了什么也怪不得我。”
李后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既然見到我了,說吧,你又想要做什么?本宮話放在前頭,要是和永夜大陸有關,那就休要提了。”
年輕人卻笑道:“姐姐好厲害,我就是準備到巨獸之眠去走一次。”
李后似是有些頭痛,以手揉著額角,嘆道:“你去那里做什么?那是兵戈之地,大兇之所,林熙棠推演之后,被反噬得臥床不起,陛下甚至吩咐開了帝王專用的藥庫給他配藥。你以為,憑你那點本事,就可以在里面縱橫無忌了?”
“呵呵,天演之術終究是取巧之道,吉兇二字,也可因力而轉。伯謙大帥曾說過大道惟我,只需直行。我李狂瀾倒是更喜歡這八個字。再者說,此時風云際會,我敬唐李氏也應該動一動,否則天下之輩還以為偌大帝國,就只有趙君度、宋子寧才是人杰。”
李后沉默不語,久久才問:“言先生以為如何?”
言先生苦笑,道:“在下以為,就算娘娘不許,狂瀾公子也必然會去的。倒不如將那把劍交給狂瀾公子,也可以多些成算。”
李后嘆一口氣,說:“這遠古精華,本宮怎么說都能分上一份。阿瀾,你又何必如此?”
李狂瀾一雙嫵媚眼睛漾著劍鋒般的銳利,“分來的只有一份,自己搶的才會更多,也更有味道。”
永夜大陸,巨獸之眠深處。
在千夜超凡視覺下,遠方的石林和絕峰現出真實面目。那段不知名巨獸的脊椎實在過于巨大,以至于根根骨節伸上天空,都高過了石林巨柱,被誤以為是一座座絕峰。
千夜倒吸一口冷氣,連一段骨節都大到這種程度,那這頭巨獸生前,又該有多么龐大?
體型到了這種程度,也只有在虛空遨游。它若是踏上大陸,恐怕立刻會踩裂大地,擠碎虛空,從而讓虛空原力泄露到陸塊上,形成一場大范圍的天災。
遠遠望著石林,千夜忽然看到有道光芒一閃而逝,那正是他曾見過的遠古精華碎片!
此刻或許是離得夠近的緣故,千夜已經能夠感知到一點點遠古精華的氣息。僅僅是這一點氣息,就讓千夜原力浮動,心中似有所悟。整個世界似乎掀開了面紗一角,露出了一點點關于本源的奧秘。
千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內的震驚。一點氣息就有如此神效,若是真得到碎片,又該如何?難怪完整的遠古精華連天鬼都要出手搶奪。
這時遠方天空中忽然火光閃動,一顆流星自空而降,墜落大地。在墜地同時,一道強橫氣息驟然暴發,隨即迅速變得虛弱,轉眼間就消失在千夜的感知中。視野里遙遠的地方,只見一道火柱沖天而起,然后熄滅。
這應該是某個永夜一方的強者也進入了這方天地,只是他運氣和實力都不怎么好,抵擋不住巨獸意志的壓迫和墜地的沖擊,在燃盡最后的原力后,就此隕落。
看最后爆發出來的燃金之血,這可是一位至少侯爵級別的強者,在遼闊無際的黑暗國度也能據地封候的存在,此刻卻隕落在這里,甚至還沒能接近遠古精華。
千夜對這方天地的兇險有了全新的認識。
一想到這方天地,千夜又是一驚,抬頭向天空望去。頭頂竟然是深邃星空,在視線盡頭,能夠看到幾個巨大陰影在緩緩移動。
這里竟然不是空間,而是和二十七塊大陸一樣,飄浮在虛空之中,是一塊完整的陸地。難道他那一躍,即穿過整個巨獸之眠,直接來到了背后的那方天地?!
千夜回想了一下在迷霧中的旅程,卻一無所得,于是收拾震驚的心情慢慢觀察周圍環境。從這里開始,兩大陣營已取得的情報都不再適用,需要靠自己慢慢探索。
他開啟真視之瞳,花了一點功夫掃視四周,確認了頭頂天穹不是被扭曲的幻象,這里當真是虛空中的一個陸塊。看小行星帶在視野中的形狀,可以推測其大小遠遠達不到大陸的標準,只能說是一個大點的島。
在陸間的虛空中,如這樣的破碎陸塊不知道有多少,根本不計其數。大多數破碎陸塊因為太小,上面根本不適合生存。
而這個陸塊或許是因為有巨獸意志存在,至少目之可見處,有植物有野獸。只是巨獸意志無處不在,無差別地攻擊著在這個陸塊上的每個智慧生命,想要在這里長久存活,真不是一般天才能夠辦到的。
剛剛在千夜眼前隕落的那個黑暗侯爵就用自己的生命證明,在這頭虛空巨獸面前,兩大陣營所謂的強者就是一個笑話。哪怕它隕落已久,殘存的一點意志也能輕易干掉侯爵。
既然有黑暗侯爵進來,那也會有其他人進入,說不定在石林中已經有人在探索了。千夜不再耽誤,加快腳步,奔向前方。
ps:明天見。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