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甲沉重地點了點頭。
近期對趙閥的壓制,白龍甲很清楚,他也曾表示過強烈反對。但這是張白二閥乃至諸多世家都有參與的大事,哪有他質疑余地。事實上,白龍甲的聲音只是到白凹凸這里為止,連白閥諸老都沒能傳達到。
前期趙閥確實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戰隊折損三分之一,多名家族子弟戰死。然而趙君度在西北戰區孤身突入重圍,救走了殘余趙閥戰士,等如是甩了各大世族一記明晃晃的耳光。
接著趙君度忽然離開永夜,待他重返鐵幕時,已成戰將,再也無人能夠挾制。這次堂而皇之的千里突擊,以及黑暗種族古老氏族的避退,都證明了鐵幕之下無論帝國還是永夜,他都是無人可擋。
僅僅一個趙君度,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就一舉扭轉了趙閥戰區的局勢。此刻各方大佬,包括那策劃此事的幕后之人,想必都極為頭疼,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且趙君度身份特殊,幾乎是鐵定的趙閥下任閥主,若能堂堂正正打敗他,趙閥也說不出話來。但如果他死于陰謀襲殺,趙閥必動雷霆之怒,傾力反撲。況且趙君度也已用十天的黑暗國度戰績表明了,鐵幕之下,再有陷阱恐怕都沒有用處。
在這種形勢下,各門閥世家坐鎮血戰的超限強者更不可能對趙君度下手,不說趙閥在第二次整編后派來永夜的趙公成上/將正在鐵幕外虎視眈眈,一旦這種突破底線的事情發生,就是點燃了內亂導/火/索。
趙閥泱泱大族,武風極盛,若強者盡出,不計后果擊殺各家年輕子弟,絕對是場災難。如果事情走到這一步,那么即使是幕后那些人,怕也無力收場。這類謀劃向來只能暗中為之,根本見不得光。一旦公之于眾,必是舉國嘩然。至少臺面上的明棋,都得拋出來代過受死。
白龍甲想到這里,心中喟嘆一聲,一個趙君度已經夠麻煩了,現在沒想到趙閥居然又出來這樣一個人。而且從劉相云的描述看,白龍甲甚至有種直覺,此人戰力或許不比趙君度差。
白龍甲完全冷靜下來,吩咐道:“傳我命令,各戰隊撤回基地。預定出發的各戰隊取消出擊計劃,等候命令。把所有偵察兵都派出去,尋找那幾支戰隊的蹤跡。就算他們都死了,我也要看到尸體。”
劉相云松了口氣,躺回床上。
白龍甲不愧有名將風范,能夠審時度勢,不為一時一地的得失亂了方寸。他此舉就是全面收縮,鞏固防線,對戰區各處要點幾乎就是放棄了。這是明智之舉,至少在有強有力的高手坐鎮前,收縮防線是必要之舉。事實早已證明,分兵出去,在那個人面前形同找死。
只是由誰來牽制突然冒出來的這個高手呢?白龍甲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白凹凸,隨即又搖了搖頭。白凹凸責任重大,她不僅穩定白閥戰區的各處局勢,同時也要對黑暗種族的戰區鎮守者形成威懾。
而且她畢竟戰力超限,一旦動手,即有引來天鬼分身的危險。哪怕白凹凸武道再強,原力控制再精湛,白龍甲都不愿意讓她來冒這種險。這里不是鐵幕邊緣,一旦控制不住,引下天鬼分身,白凹凸不死也是重傷。
但除了白凹凸外,白龍甲一時想不到更好的人選,他自己也已超限,而且沒有白凹凸的控制能力,基本上不能全力動手。至于那些各世家所謂年輕天才中,原力超限的就沒幾個敢進鐵幕,超不了限的戰力可想而知,而張閥一向態度曖昧,恐怕不會來趟這個渾水。
劉相云看出白龍甲的為難,想了想勸道:“將軍,這件事已經超出你我能力范圍,何不報上去,讓那些人頭疼去?事情畢竟是他們惹出來的。”
白龍甲沉吟片刻,點頭道:“也好。”
被迫收縮防御,對于心高氣傲的白龍甲來說十分難受。但是既然此人出自趙閥,那么出于報復,對白閥戰隊出手也是理所當然。況且劉相云說得很清楚,那人看到他的折翼天使軍銜后沒有追殺到底,這讓白龍甲心中頗為感慨。
至少白龍甲相信,這個人絕不是懼怕了折翼天使,才放過劉相云。他一時也沒有應對之法,一邊收緊防線,一邊把這里情況上報,同時也派人打聽趙閥何時又出了這樣一名年輕強者。只是如此一來,至少這個月的軍功不用指望了。
煩惱之余,白龍甲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以往還總是嘲笑黑暗種族自相殘殺,可現在他們所作所為,又和黑暗種族有什么區別?
一念及此,白龍甲忍不住吐出一口悶氣。他心中所想,只在誅殺黑暗種族。如今種種,實非所愿。
這些時日以來,同樣郁悶的也大有人在,不過初衷和白龍甲迥然有異。
此刻在南宮遠望案頭,就放著兩份文件。薄的一份是軍功統計,厚的卻是陣亡名單。陣亡名單其實沒有那么厚,但加上了戰況說明,撫恤賠償等等,就變得沉甸甸了。南宮遠望心中自然清楚,短短一月不到,南宮世家現有戰隊就又折損了三分之一。
這種程度的損失已然將戰隊士氣打到了谷底,有些戰隊明顯出現消極避戰的情況。甚至有一支戰隊偶然被趙君度截住,當即毫無抵抗地整隊投降。
如何對付趙君度,已經成了各世家前線指揮官最頭疼的難題。公認惟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由類似于白凹凸、甚至南宮遠望這種實際等級遠超鐵幕限制的人出戰,以牽制趙君度。
只是在親身經歷過一次天鬼注視后,南宮遠望說什么也不會接下這個任務。
況且趙公成上/將可還在一旁看著,出于趙家人固有的傲慢,他根本不進鐵幕,也只壓制黑暗種族的鎮守強者,可這并非意味著白凹凸和南宮遠望這樣等級的人明著對趙閥子弟出手,他還會袖手旁觀。南宮遠望就算離神將只有一步之遙,也完全不想和趙公成在鐵幕外打上一場。
水深火熱之際,偏偏又多了一個千夜!
南宮遠望對千夜不僅僅是印象深刻,簡直就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一看戰報描述,就知道他又回來了,而且成功晉升戰將。
千夜和趙君度這兩人戰斗風格十分相近,都是孤身游獵,動不動就突進千里,強橫霸道之極。他們這么一鬧不要緊,南宮世家的戰隊就被分割各處,戰場態勢糟糕得一塌糊涂。
隨著鐵幕異變,血戰隨時可能接近尾聲,兩大陣營實際上已經在打一場小規模的全面戰爭。雙方部隊調動規模越來越大,攻城掠地式的大規模戰斗陸續爆發。帝國一方,也由初期的個人戰,轉為戰隊游獵,而現在往往需要數支戰隊合作,才能吃下對手。
如此戰場態勢,各自為戰,讓南宮世家如何搶掠軍功?
砰的一聲,書案被南宮遠望一掌拍碎,余波四溢,竟將書房都沖毀大半!
親衛們大驚,紛紛趕來護衛,迎面卻是南宮遠望一聲怒吼:“都給我滾!”
于是眾人作鳥獸散,不敢停留。南宮遠望近來脾氣越來越暴躁,已有動輒殺人先例,又有誰敢留下找死?廢墟當中,只剩南宮遠望獨自愁眉深鎖。無論如何思慮,除了命令后方加快組建新的戰隊,重整戰力,似乎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了。至于新戰隊的投向……
南宮遠望目光,在地圖上漸漸游移,挪向更遠的地方,下意識地要避開千夜和趙君度兩個殺星。
此時此刻,拿到新一期戰報的世家,有不少人先是愕然,即而憤怒,最后深思,轉為無奈。飆升的傷亡數字和驟減的軍功完全突破了他們的心理底線,可是卻毫無辦法。
這一切的肇事者,都是千夜和趙君度。
很快,千夜的資料也就擺到了這些人的面前,因黑流之戰與南宮世家結怨的往事也浮出水面。于是眾人發現,就和拿趙君度毫無辦法一樣,他們也對千夜束手無策。
凡是對趙閥暗中出手的勢力,只要撞上趙君度,基本就是全軍皆滅,碧色蒼穹一出,幾乎是范圍屠殺,罕有活口。相比之下,遇到千夜就要好得多,雖然也是完敗,但只要放棄抵抗就會留下俘虜。至少那些世家在血戰之后,還能夠去趙閥把他們給贖回來。
一名下品世家家主看過戰報后,登時大怒,將戰報撕得粉碎,怒道:“兩個小輩,竟然如此猖狂!眼中還有沒有帝國,還有沒有律法?他們竟敢竟敢做得如此明目張膽!此事我廣田劉氏必不會就此罷休!”
他吼聲如雷,周圍親隨個個噤若寒蟬。廣田劉氏此次依附白閥而來,投入五支戰隊,原本斬獲頗豐,族中子弟甚至有幾人臨戰突破,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就在一切順風順水之際,趙君度和千夜忽然突進千里,劉家戰隊不知退避,結果接到戰報時五支戰隊有四支全滅,可說是滅頂之災。
吼了一陣,這位家主吩咐道:“準備飛艇,立刻去紅羅。白龍甲大人新近進駐紅羅,他一定能為我們討回公道!”
眾親隨深以為然,立刻去辦,行動極是利落。
類似場面還有數起。漸漸許多人就意識到,這一期戰功榜上怕是要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刻千夜并不知道后方起了軒然大波,就是知道也不在乎。他踏上一座山丘,向遠方望去。越過這片山地,就是甲三區域,據說白空照就在這個區域內活動。
同時甲三也是血戰戰區邊緣,已經少有帝國戰隊活動,是黑暗種族橫行和盤踞之地。千夜自從晉升戰將,還未放開手腳殺個痛快。他之所以聽了暮色的情報愿意來碰碰運氣,也是看中這里是黑暗種族群居之地,打算索性殺透這片區域,在血戰中領悟自己的領域之力。
千夜躍下山丘,以不變速度穿越森林山岳,一路向西北而去。
剛剛走了大半日,他忽然耳朵微動,聽到遠方山間隱隱響起聲聲狼嚎。有數個黑影在森林中縱躍如飛,迅速接近。
千夜停下腳步,面容平靜,任由幾頭狼人將自己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