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揚拜占庭

第65章 海倫娜之名

王子過河后,剛剛跑出四分之三個古里,就遇了險。

紅手旅團突進到圣米哈伊爾修道院后,等于是丟棄了后方,在這片河岸森林間,完全是敵我雙方混戰的犬牙地帶。在一棵榛樹前,王子的馬忽然長大嘴巴抬起前足,森森牙齒露出來咆哮聲:數發炮彈橫在馬克亞尼阿斯眼前而過,打在那邊的片樹林間,浮土亂飛,馬克亞尼阿斯覺得地面都晃動起來,差點自馬鞍上摔下來。

他反應過來,察覺自己恰好夾在兩片森林和村落間的草地上,并且這時自右側森林里走出一股股士兵,舉著紅手旅團的戰旗,而左側的森林橫著道臨時掘出的高堤,其后繞著個圓形的村落——這種村落在此地很常見,大多是斯拉夫部落定居的,有自衛的塹壕和木柵——那段高堤后,不知何時起露出許多反光的鐵盔,還升起面紅白相間的牙旗。

“是馬扎爾人!”后面趕到的吉麥吉斯旅團騎兵,對王子說到。

“他們還膽敢抵抗?”王子大聲說到,接著整備好胸前的鏡片甲,握緊了馬尾旗標,因為這個旗標本身也是根鋒利的騎矛。

右側森林走出的是紅手旅團第三支隊,他們的旗號很容易辨認,似乎是接到梅洛將軍的命令來攻擊這個高堤后的村落,以保障整個旅團的側后的。

“砰砰砰”,三支隊先手的射擊軍們每十余人為一組,數組踩在那段高堤下的草地上,嫻熟地交疊射擊,白色的硝煙很快翻滾起來,彌漫了半邊草地和森林。

“是庫奎。”馬克亞尼阿斯豪爽地大喊道,他看到三百尺開外列成橫隊打出彈雨的射擊軍,在后面列著個預備梯隊,也都是扛著長銃的士兵,來防備敵人的反撲的。此梯隊所有人腮幫鼓鼓的,因為口中含有兩顆備用的鉛丸,肩帶上系著四管定量裝好的契丹發射藥紙筒,腰帶上系著佩劍和搠杖,士兵帽盔上的傘狀馬鬃已被前方飄來的硝煙湮沒顏色,還保持著隊形站姿。

但馬克亞尼阿斯還是輕易看出,這個梯隊的百夫長步行站在最左翼,正是見習的庫奎。

一時間高堤被打得泥土飛濺,青煙直冒,其上的匈牙利士兵都被壓制躲藏其后,于是先手的射擊軍火銃后的簧片啪啪撥回,立在原地重新裝彈。庫奎見狀揮動手里的短戟,指揮后續梯隊繼續交替朝前,準備迫近高堤占領之。而白煙當中,更有紅手三支隊的矛手們晃動著長長的黑影涌出,嫻熟地列成兩道縱隊,自高堤兩側迂回。

“這道高堤很快就能奪下”,牽著韁繩在角落里觀戰的馬克亞尼阿斯心念。

銳利喇叭突然響起,高堤后躍出許多匈牙利士兵,手持弓箭、長短火銃,幾聲斷喝后也“砰砰砰”射出陣火煙,庫奎的梯隊一下倒下了許多士兵,“庫奎!”馬克亞尼阿斯憂心地喊道,但很快他就見到庫奎勇敢地動也不動,而是迅捷劈下手里短戟,他指揮的那支梯隊射擊軍無視傷亡,僅僅在距離高堤五十尺開外,也伸出長銃口,“砰砰砰”排射一番,火光錯動。雙方在如此短距離內互射了一輪,而后更是不等后繼隊伍,紛紛掄起長銃木托上插著的短刀,或者拔出佩劍,開始順著高堤斜坡沖突混斗起來。

“奮起啊,庫奎。勇敢地沖上去。”馬克亞尼阿斯咬著牙看著此情態。

而后他又看到一波彈雨斜著橫掃過去,正在跑動的三支隊矛手頓時被打翻一片,許多人抱著胸口和腿部慘叫著倒下,馬克亞尼阿斯大驚失色,他扭頭看去:就在靠著自己前方七八十尺開外的一叢灌木里,幾名匈牙利士兵在名穿著精良鎧甲的將官指揮下,正使用三門威尼斯仿制的蝦須霰彈炮輪番側射,炮口還在冒著煙——方才那陣炮擊就是他們干的。

“事先把炮埋伏好,而后在側翼打亂我軍的進攻隊形?”

就在馬克亞尼阿斯錯愕的時間內,那三門炮又響了兩次,霰彈飛觸之處,馬克亞尼阿斯親眼看到一排矛手士兵的矛桿被打彎折斷,精良的環形甲發出激烈短促的爆裂聲,斑痕累累,很多人搖晃著身軀,即便有鎧甲衛護,但還是有人踉蹌著倒了下去。

“尊上。”幾名旅團騎兵剛準備叫王子繞道,他們就聽到了聲還帶著少年稚氣的高喊,“為了海倫娜公主!”

馬克亞尼阿斯王子如離弦之箭,不知怎地就喊出了心上人的名字,反正庫奎和贊吉都不在身邊,他雙腿夾緊馬腹,胳膊下夾著馬尾飄拂的騎矛,鐵蹄踢打在草地泥土上,發出沉悶而節奏迅速的驟響,向著匈牙利人那個小小的炮兵陣地沖去。

“王子殿下!”五名跟來的旅團騎兵,見狀也只能前二后三,沒命地跟在其后二十余尺處,不讓他有閃失。

馬克亞尼阿斯兩側耳朵都是呼呼的風聲,劇烈晃動的馬頭和鬃毛前,他看到那幾名匈牙利炮手驚恐地轉身,見到了自己,正喊叫著把輕炮丟下,揮動著點火桿,或者拔出砍刀來,而那名將官模樣的更是橫刀,站在所有人最前面,鼓動大伙要攔截他,要把他刺下或拉下馬來,而后俘虜他或殺死他!

閉上眼,海倫娜棕色的發辮,迷人的笑靨掠過。

睜開眼,馬克亞尼阿斯看到敵人忽然就已到自己面前,“海倫娜,海倫娜,海倫娜,海倫!矛刃和視線一平,矛刃和視線一平,刺向敵人的胸口位置......”王子戰栗著,顫抖著,口中咕嚕著訓練時的條令,但手幾近麻木地把馬尾旗標握得更緊了。

“海倫娜!”在沖到敵人軀體前那一秒,他繼續暴喝出這個名字:那匈牙利貴族將官的模樣,在生死之刻印在他的眼簾和心中,高高的個子,臉頰瘦削,下巴上長滿青白色的胡須,年齡大約五十歲左右。

撲騰,他的胳膊都要被震得脫臼,馬尾旗標的矛頭不偏不倚地刺入那匈牙利貴族的胸口,對方的刀似乎剛斫在王子戰馬的掛檔甲片上,即被矛頭捅得倒飛起來,接著閃電般消失在馬克亞尼阿斯的雙眼中——尸體橫在馬蹄下,滾了幾滾,隨即被踩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