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余德意志蘭移民,除去千名有技術的匠師學徒,在塞琉西亞城內的軍械庫里受雇做事,制造簡單的長矛、箭矢和鎖子甲外,其余全部男女被分配安置在圣俸地產的田地上,光是塞琉西亞就有四千人,和原本其上的佃農一起,大約有六千人之多。
高文與這群人在合同上,有個特意補充上去的條款:那就是只要在圣俸地產上耕作五年,并且完成每年的承包額后,便可以在塞琉西亞和西奇里乞亞的荒地、林地、沼澤等,開辟屬于自己私有的耕地,開辟完成后臨時政府認可其所有權和繼承權,并減免一定年份的稅收,此法令對其余身份的農民(主要針對當地原本居住的農民而言)。
在此法令的基礎上,高文與安娜自然炮制出了新的《塞琉西亞軍政府臨時土地條令》,即整個地區的非耕地的山林、沼澤和砂地,皆歸軍政府所有,吉那特地主、自耕農若想使用,必須繳納附加的林地稅,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將這相當于十萬新畝產出的地區收歸囊中。除去增加稅金外,這條法令還有利于臨時軍政府,和吉那特地主爭奪佃農人口:簡言之,作為佃農來說,與其在吉那特地主下多承擔一筆林地稅(吉那特是肯定會轉嫁到他們頭上的),還不如轉入軍政府的直屬營下,反正在圣俸地產上耕作,前去林地砍伐柴薪,或者使用水源灌溉,是免費的,畢竟是“自己人”。
認可無誤后,安娜就使用了新的“紅手七嶺”紋章印,于法令的尾端戳上了,剛才她手舞足蹈,立在衛城城頭,觀看著下面的阡陌山谷,志得意滿,就是出于這個原因。
現在的稅收款項。在狠狠地刮了下那群吉那特地主的地皮后,實物和稅金加在一起,已經相當于三四萬拜占特金幣了,雖然在先前帝國鼎盛時期的稅金相比(塞奧多拉皇太后于紀元856年退位后。帝國國庫總金額有7800000索立德金幣,而1025年瓦西里二世死去的時候,國庫有14400000金幣)還有些寒磣,但對于一隅之地來說,已經算是個很良好的開端了。
然而擱下書卷文書的高文。嘆口氣,走到了安娜的身邊,看著下面星羅棋布的農莊,“現在整個地區的人口這么少,耕地也不足,卻要供養塞姆師團近萬人,實在捉襟見肘。”
“怎么還會這樣?”安娜十分納悶,在她心目里,供養萬名士兵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
高文繼續嘆息著,靠在旁邊的城堞上。“我覺得在這世界的國度里,十二個人供養一名士兵、教士、收稅員、官僚諸如此類的職業,負擔已是非常之沉重,甚至會導致國家的頹喪崩潰;更何況,而今相當部分的田地和耕夫,還掌握在吉那特貴族的手里,這樣一折算的話,我們甚至十個人不到就得供養一名士兵,馬上還要擴大港口、集市、營地,養護船隊、建設大醫院和大兵工作坊。實在是你父親的疆域要遠比我們遼闊的多,但是帝國的軍隊也只能保持在四萬人上下。”
聽到這話,安娜也沉默不語起來,她沒想到事實的真相是如此的殘酷難堪。“可是把軍役攤到吉那特們的頭上,應該還是能保持兩個旅團的軍力,去征討圣地的。”
“不可能!”高文摟住了安娜的腰肢,但表情卻是斬釘截鐵,“我精確計算過,兩個旅團的編制可以保留。但遠征卻絕對支撐不了,只能保持一個旅團的軍力,此時不同往日,所有士兵簽訂了圣俸合同,他們到時候就要拿到米錢俸祿,否則還會嘩變。另外若是兩個旅團同時出征的話,難道領地不會被那群吉那特貴族覬覦嗎?把你留在塞琉西亞,而沒有軍隊保護,我怎么可能安心?”
高文的話語,安娜明白了,兩個旅團出征只是幻想,而現在塞琉西亞的北部和西部的門戶,都掌握在卡列戈斯家族的手里,現在己方羽翼未豐,也無法向他們開刀,哪天那個盲眼老將軍,便可能會把父親和其他敵人的軍隊給引狼入室來,那就真的灰飛煙滅,而今高文很明顯是要她做出個選擇:
對安條克、耶路撒冷的征伐,到底是紅手旅團去,還是守衛者旅團去?
“按照名稱意義來吧。”最后,安娜有點喪氣地回答。
答案也就顯然了,“守衛者”真的只能暫時拆散,守望戍衛各個軍鎮,鎮撫地方,保證賦稅和耕作。
“那么,守衛者旅團暫時降格為‘戍衛序列’,圣俸保留不變,但不享有戰利品的分配。”高文撫著安娜的頭發。
“好,好的。”安娜伏在高文的懷里,“別傷死了。”
“嗯,等光復了圣城,我滿載而歸,必然會復興塞琉西亞的。”高文承諾說,這下安娜的心便穩定下來。
“好險,大約蒙住了這小妮子,總之我暫時還不會承認守衛者旅團這種倉促集結起來的烏合之眾,他們的軍官有一半都是希臘佬,并且只效忠于安娜,就留在塞琉西亞,和那群吉那特希臘佬互相牽制監視好了——我要帶著我最寵信的紅手旅團,獲得征服圣城的偉大勝利,這樣凱旋的話,安娜以后將乖巧地聽命于我,本大爺才是掌控嚼子轡頭的一方!”摸著懷里安娜的發辮,高文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哼,明明就是不愿我組建的旅團來立功嘛,沒關系的安娜,只要牢牢掌握住內政,增殖農商業,就能在民眾和旅團里獲取威信,再來訓練守衛者旅團并改善軍備,早晚會后來者居上,大蠻子你就是我的裙下之臣。”摟著高文腰部的安娜,一邊用小臉親昵地蹭著高文的衣襟,一面也笑著如此想到。
數日后,自東奇里乞亞地區,傳來了鮑德溫的信:朝圣者主力行動遲緩,至今還在赫拉克利亞逗留,大約是得不到我們的支援承諾,又因天氣酷熱,阿德馬爾和博希蒙德都不敢輕舉妄動。而我已經奪取了阿達納這座富饒的城市,我需要你軍隊的幫助,將那邊馬米斯特拉城的坦克雷德徹底逐出這片土地,隨后我們將其均分掉!
信中,鮑德溫還說——在東奇里乞亞,蘭普倫城堡的奧森將軍已愿意與我方結盟,而亞美尼亞的君士坦丁魯本則和坦克雷德聯系緊密,“雙方攻守態勢業已形成,決戰時刻到來,它決定著到底是誰,可以最后抵達光榮的圣地。”
閱讀完這封信件后,高文將其交給了木扎非阿丁,“送給你女主人傳閱。對了,還有這封,來自羅馬城圣座的信件,一并送往,但要提醒她,高文拒絕了圣座要求為我加冕的條款。”
果然如同隱修士彼得所料,烏爾班二世對高文的所作所為,用了“吾心甚慰”來下了定論:因為高文向他許諾,在塞琉西亞和奇里乞亞站穩腳跟后,他會全力保障后繼所有自海陸而來的朝圣者們,絕不懈怠。
教皇更高興的是,可以在正教的羅馬帝國插下一根釘子,他甚至在信的末尾處發問:高文需要不需要像扎塔國王君士坦丁伯丁那樣,戴上他親自送來的王冠加冕?若是需要,他會即刻派遣一名“身份高貴”的人物為自己的代理人,給高文的顱頂,奉戴上金光閃閃的,公教認可的冠冕,頭銜是“塞琉西亞的凱撒”。
但是高文很快在回信當中婉拒了。
他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伯丁那樣的是根本沒有好下場的,更何況還要考慮安娜的感受。
最起碼,時候未到。
接著,在海風的吹拂下,高文走到了小幾前,在那里還殘余最后一封密信,自巴里城而來的,是留守長官弗蘭奇思科送來的,高文在軍仆離去后,才很縝密地用匕首戳開了封邊,閱讀起來:
原來,巴里城的大參議院已經通過決議,募資在阿馬爾菲、比薩和威尼斯購置了十二艘可以運貨的半舊帆槳船,馬上在威尼斯人的護送下,將送達塞琉西亞城來。
“太好了。”高文不禁喜上眉梢,現在賈爾古巴和安德列夫,已把大部分水手連隊的士兵,重新歸位到老行當,再加上數百名當地馬爾代特人,都是很優秀的水手船員,唯一缺乏的就是船只,弗蘭奇思科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只要這支小型船隊到位,四通八道的海洋貿易就能運轉起來!
忽然,高文捏到了,在弗蘭奇思科的正文其下,附著東西,他翻轉過來,是個小的信箋,上面束著黑色的絲綢花,英格麗娜的字跡宛然可辨,
“親愛的高文,當得知你的足跡終于在塞琉西亞停留下來,我的心是多么的狂喜,因為能和你恢復文字上的往來和問候。巴里城的絲綢制造我做的非常順利,現在也該是我到來,陪伴在你身邊的時候了,意大利人都十分奸詐,我覺得在小亞細亞更有擴展此項事業的空間,秋季適航時分我會隨著那十二艘帆槳船和琦瑟夫人一道前來,她也十分牽掛她的丈夫,你的宿營總管梅洛閣下。
愿萬能的基督保佑你的健康和活力,愛你的英格麗娜梅薩迪尼。”
高文緩緩將信箋擱在小幾上,而后將手指扶在鼻翼上,“不行,英格麗娜我必須要保護起來——不管如何,先去塔爾蘇斯和韋薩特梅洛會合商議此事。”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