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書庫第三百八十七章昭化二十三年的第一場雪下雙擊屏幕滾動第三百八十七章昭化二十三年的第一場雪下常公公常左青在御書房中生起了一盆炭火。
他看了看堆積在龍案上的那些奏折,忽的想起當年先皇在位的時候,最初的那幾年,這龍案上也是有許多需要處理的奏折。
可后來先皇去了長樂宮。
這龍案上除了文房四寶之外,就再也沒有見過一份奏折擺在上面。
那位年輕的少年郎在前幾天終于來到了這里,他坐在了龍案后的那張龍椅上!
他就在這里召見了幾個大臣。
卻偏偏沒有宣布登基為帝!
而是以攝政王自居!
而后,自己便開始忙碌了起來,每天要將匯聚于政事堂的那些奏折送到這案頭,那位年輕的攝政王會極為仔細的去看,極為認真的加以批注。
有模有樣,初時兩天有些生疏,而后便顯得從容了起來。
大才啊!
不僅僅是詩詞文章,在治國之道上,他似乎也有極為深刻的見解!
想著曾經迎這位攝政王第一次進宮時候的情景,常左青摸了摸依舊放在袖袋中的銀票,老臉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位攝政王挺好。
年輕。
有活力。
有朝氣。
勤政。
還平易近人。
他的身上沒有絲毫攝政王的架子,更沒有這突然之間掌握了天大權利的自傲狂妄。
他依舊和曾經的那個少年一樣。
在這里,與新委任的六部尚書商討國策,制定方案,也彼此爭執,甚至會為了某個觀點相互爭的臉紅脖子粗。
卻不記仇。
甚至事后他想明白自己錯了還會親自道歉!
如此一來,他受到了那些大臣們的喜歡與愛戴,也讓這朝中的風氣煥然一新。
雖然官員比以往銳減了一大半,但而今的這些官員們一個個卻更加兢兢業業,以至于效率比姬泰掌權時候高了許多。
這便是明君!
可惜他不是君。
他若為君,寧國恐怕只需要三五年就能恢復生氣,甚至脫胎換骨。
哎……!
常公公一聲嘆息,他走到了門口,看了看這白茫茫的大雪,片刻,那大雪中有個人走來。
不是攝政王,而是戶部尚書李文厚。
“李大人早!”
“攝政王還沒來?”
常公公拱手一禮:“這天太冷,攝政王畢竟年輕,請李大人先進來等候。”
李文厚依舊是那張板著的棺材臉,他走入了御書房,毫不客氣的坐在了茶幾前,將一份奏折放在了茶臺上,想了想,自個煮上了一壺茶。
茶水未開,李辰安來了。
李文厚抬頭,視線冰冷,“已是辰時末!”
李辰安咧嘴一笑:“咱這上班的時間得改改……別這么看著我,我可是為了你們好!”
說著這話李辰安坐在了李文厚的對面,“二伯,”
李文厚瞪了李辰安一眼:“此乃御書房,公辦之處!請攝政王稱呼下官為李尚書或者李大人!”
李辰安聳了聳肩,“二伯,咱寧國五道,除了江南道之外,其余四道的稅糧數據統計出來了沒有?”
李文厚拿李辰安沒有辦法,他捻了一撮茶丟入了茶壺中,將桌上的折子遞給了李辰安,說道:
“北漠道因荒人入侵,丟失包括九陰城在內的大片領地。”
“北漠大將軍夏侯卓早有上書,為了抵抗荒隊,請朝廷將今歲北漠稅糧留于北漠用作軍糧,以便北漠邊軍抵御外敵。”
“姬泰同意了。”
“所以北漠的稅糧并不沒有運至京都。”
“安南道,因吳國于無涯關外屯兵,赤焰軍大將軍燕基農也早有上書給姬泰,所以安南道的稅糧也沒有運至京都。”
“江南道的稅糧被劫,這就只剩下了蜀州道和嶺東道兩道。”
“這兩道的稅糧倒是入了倉,谷麥共計二百一十二萬八千六百七十二石,銀兩百二十五萬三千四百八十三兩,絹十六萬三千七百六十二匹。”
李辰安眉間微蹙,問道:“咱寧國有多少人多少戶?”
“五道七十二州在冊人口大致在三千六百萬之數,約七百二十萬戶。”
李辰安沉吟片刻,經過這些日子的初步了解,他已知道寧國的稅收種類主要有田賦和人丁稅,合稱賦役。
所謂田賦,便是按田畝征收食物或貨幣。
而人丁稅則是按照人頭攤派勞役或折為實物或者貨幣。
這個人丁稅就比較雜亂了,只要是成丁,都必須服徭役,若是家境殷實者,則可用錢糧代替。
整個寧國的人口并不多,其中最繁華的江南道便占據人口的三成,也就是江南道有千萬人口,而蜀州道和嶺東道是寧國環境最差也最窮的兩個道,兩道人口共計也就千萬。
這一千萬人大致也就是二百萬戶,卻繳納了二百一十二萬八千六百七十二石的糧……平均每戶繳納了一石余,一石一百二十斤,也就是近一百三十斤的糧!
這時代,水稻畝產最高的江南之地也不過兩百來斤,而如蜀州和嶺東這種地方,平均畝產必然減半。
所以賦稅之重,已至百姓難以承受。
可就算是這樣,收上來的這些稅糧,卻依舊不夠朝廷的開銷。
如果遇上打仗亦或是災年,這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他翻了翻這折子,沒有去細看,而是看向了李文厚。
“我以為,接下來寧國之國策,當改變!”
李文厚拎著茶壺的手頓時一僵,“改變國策?如何改變?”
“重工、重商!”
李文厚頓時就瞪大了眼睛,“民以食為天!農,永遠在第一位!”
李辰安眉梢一揚:“但寧國農業受限于地里條件的不利,在種子肥料未能得到改良之前,它永遠也難以提高產量!在農業上,寧國沒有越國和吳國的地里優勢!”
“這兩個國家的人口多于寧國,國內也多平緩之沃野,更適合糧食的生長!”
“我的意思不是放棄農業,而是在農作物尚未能找到更高產量的品類之前,我們更需要優先提振手工業,繁榮商業!”
李文厚沒有斟茶,他放下了茶盞,“瞎扯!”
這一刻他拿出了二伯的威風:
“士農工商,這便是一國之順序,這是千百年不變的道理!”
“農居其二,國靠士而治,靠農而存!”
“工與商,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所謂手工業者,那不過都是些奇技淫巧!于國毫無意義!”
“所謂商,都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小人,他們不事生產,靠倒買倒賣而生,于國,更無裨益!”
“你這想法要不得!”
李辰安眼睛一瞪,二人大眼瞪小眼就這么看著。
“你錯了!”
“手工業的提振,會改良器械,提高商品的產量與質量!甚至也能提高農業的效能!”
“商品的產量質量上來了,商品的價格才會降低,商品的價格低了才有競爭力,才能讓商業更加繁榮!”
“商業繁榮了,商人賺到了銀子,商業稅必然會超越而今的農業稅成為寧國稅收之支柱!”
“這比種田見效更快!”
李辰安伸手敲了敲桌子:“國家稅收提高了,才能給你們按時發薪俸!也才能給軍隊配備更好的武器裝備!”
“一個個當官的都要餓死了,還嫌什么奇技淫巧?還嫌什么銅臭?”
“我倒是以為,銅臭不可恥,可恥的是活生生的人被餓死!”
李文厚顯然無法接受這個觀點,他也一巴掌拍在了茶桌上,“你、你簡直是荒唐!”
“你這想法,老子不同意!”
李辰安也一拍桌子,一聲大吼:“到底你是攝政王還是我是攝政王?!”
一旁的常公公垂頭,眼觀鼻鼻觀心。
他不知道誰對誰錯。
他只知道這幾日這御書房里,這樣的爭吵已習以為常。
挺好!
就在這時,王正金鐘走了進來。
一瞧。
喲,來的不是時候。
他正要退出去,卻被李辰安給叫住:
“進來!”
“啊,哈……!”
王正金鐘躬身一禮,一臉猥瑣的笑意,“攝政王,這個,屬下啥也沒聽見。就算是聽見了也聽不懂,你們繼續吵,屬下在一旁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