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暗香浮動
(5月27日第一更)——
雖說是庶出,可牧欣茹從來就沒當自己是庶女。在外出交際的時候,她也都只和那些嫡出的小姐們在一塊玩,根本不會往庶女堆里湊。
畢竟她雖然不是正妃所出,生母黃氏也是正式上了朝廷玉牒的側妃,又是家里的長女。加上她長相可人,嘴巴又甜,牧王爺也很寵愛她,吃的用的都與別人家里嫡出千金一般無二。
最最重要的是——牧王府里,并沒有嫡女。游王妃只生了牧若飛一個,其他的十幾個孩子全是庶出。牧欣茹在姐妹里頭自然是最拔尖最受寵的,她能不自信么?
這過分膨脹的自信讓她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也正因如此,被關側妃拉上了賊船。關側妃數年里不住地暗示明示她——你是咱家里的大小姐,將來的親事肯定差不了,可王妃待你并不親厚,她會給你多少嫁妝?
若定了好親事,卻因為嫁妝太薄,在婆家難以抬頭做人,這可如何是好呀?女兒家,最要緊的是嫁妝……在關側妃的魅惑下,牧欣茹鬼迷心竅,終于也和她沆瀣一氣,起了害死嫡母謀取嫁妝的心思。
她眼界極高,總覺得自己將來的夫家,絕不會是那些普通的官宦家庭,最不濟也得是名門望族,而且必然得是本家。
這幾年,她那些閨中密友們都開始陸續定親,誰定了什么親事她都必然會去打聽一番。只要那姑娘嫁得稍差些,她就忍不住在背地里譏笑——哎呀,那樣的人家她也肯嫁,要是我……
誰知道,嫡母卻將她找了這么一門親
游王妃恨極了這庶女,要不是為了牧家的體面,她還想直接將牧欣茹送到尼姑庵里頭過完下半生呢。居然膽子這么肥,想謀害嫡母?這罪名若是在大理寺里審案,判個凌遲都不冤
“王爺覺得這門親事如何?”
游王妃向牧王爺報告此事的時候,牧王爺正用完了兩碗湯藥,捂著厚衣裳發汗。
“女兒家的事情,由你這母親來做主吧。”牧王爺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牧欣茹之前對游王妃做過的種種,還有她試圖勾引展眉的丑事,讓牧王爺傷透了心。
自己一心呵護著的,竟是這么一個壞心種子。牧王爺已經不想再理這些事,聽得越多越是難受。不過牧欣茹畢竟是他的骨肉,他再厭惡她也不至于想弄死她。將她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也就是了。
然而牧王爺也常常反省,牧若豪、牧欣茹變得這樣,自己也不是沒有責任的。甚至可以說,他的責任非常大。子不教,父之過都是他自己偏心偏愛,嫡庶不分,才會讓他們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唉……”事已至此,再說什么也晚了。幸好家里剩下的孩子還不算大,讓游王妃好好教導他們,或許還能把性子轉過來吧……所以,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他都讓游王妃自己拿主意不去插手了。
有了相公的支持,游王妃更是雷厲風行地籌備起牧欣茹的婚事來。
外人說起這樁親事,也不能說游王妃薄待了庶女。怎么說男家也是武官世家,本人也是正四品的副將。
至于男方年紀偏大、身有殘疾、家里已有三個比牧欣茹還大的孩子這種“小事”,大家一般都不會太在意。世家名門里的庶女嫁人,哪個是能嫁得極好的?要么就嫁大家族里的庶子,要么就嫁一些品級較低的年輕小官,或是中層官僚家中的次子、三子……
和她們比起來,牧欣茹一嫁過去就是四品誥命夫人,作為一個庶女來說,游王妃真沒虧待她。
而且游王妃也沒打算克扣她的嫁妝,比照著其他宗室家的庶女,也是八十八抬的嫁妝,外加一萬兩的壓箱銀子。這還不夠?
“大小姐不肯吃東西?”
游王妃聽到下人來稟報,眉毛都沒動一下。
“不吃就不吃。你們照常做了送過去就是,她不吃也不必勸她。平時怎么做事,還怎么做事,讓她自個鬧去吧。”
游王妃在心底冷笑一聲。
絕食?想用這么低劣的招數來博取她父親的憐愛?
可惜啊,這消息連傳都不會傳到王爺耳中的。如今的牧王府,被游王妃經營得鐵桶一般,誰敢冒風險去替大小姐給王爺傳消息。再說了,王爺只怕也當她胡鬧而已,誰會信她真的要絕食?
不過嘛,如果是真的,倒也無所謂。
游王妃淡然地繼續對著鏡子整理頭發。要她對一個想害死自己的庶女心生憐惜,也太高看她了,她還沒這么仁慈。
牧欣茹本以為自己絕食會引起家人的重視,可她絕望的發現,其實根本沒人在意她是死還是活。她不肯吃東西,下人們也不勸。她把屋里能摔能砸的東西都摔爛砸破,下人們也不來收拾,就由得她自己發瘋。
看守她的李嬤嬤甚至直白地說:“大小姐,您這么鬧下去也是白費力氣。您要是真餓壞病倒了,那王妃只再送你回鄉下靜養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么你就老老實實準備嫁人,要么就被關到老死。
游王妃才不怕牧欣茹會在婚禮上大鬧。這姑娘最要緊的就是她的面子,最怕就是被人恥笑。她也就敢在暗地里使手段,在人前卻是最會偽裝的。
無所謂了,只要把她嫁得遠遠的,管她在西北怎么鬧呢
到了六月里,在信安王府嫁女后幾天,牧欣茹也被送上了前往西北的馬車。她的婚禮將會在西北邊城舉行,牧家只派出了一些老成的管事和嬤嬤跟車,牧王爺和游王妃當然是不會同去的。
舒綠早就知道牧欣茹許給了什么人家,心中對游王妃的安排大感滿意。
這賤婢居然想勾引她親愛的哥哥,差點抹污了展眉的名聲——每次想到這里,舒綠就對牧欣茹十分厭惡。
嫁得好啊從繁華的京城王府嫁到鳥不拉屎的荒涼邊城,又是嫁了個比自己親爹還大的獨眼龍老男人,還得和三個名義上的“兒女”相處,想想就覺得牧欣茹將來的日子一定過得很精彩。
對這種一心想著利用別人博取富貴的虛榮女子,最好的報復就是讓她過上與夢想中完全相反的辛苦日子。
實際上也不算辛苦呀,不是還有筆不錯的嫁妝嘛。不過可能在牧欣茹看來,像尚蘭那樣足足兩百六十八抬的嫁妝才配得上她吧……也不想想尚蘭什么出身,她又是什么出身?
“所以說,人呀,就是要懂得知足。知足常樂,對不對?”
舒綠隨口問了展眉一句。
展眉打了個呵欠說:“你們女人真是八卦,這么點小事也能唧唧歪歪說上半天。”
他一點也不關心那個曾試圖勾搭他的牧欣茹過得是好是壞。跟他有什么關系?
“什么啊。人家最近難得見到你,跟你聊聊天你還嫌棄……說起來,你這些日子又在忙什么?”
舒綠算算日子,她已經有差不多五六天沒見到哥哥了。
自打得知展眉暗地里是內通司的密探后,舒綠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可也不敢把擔心放在臉上。她才不要哥哥在外頭做事的時候,還牽掛著家里,這樣豈不是更容易分心壞事?
“忙很多事啊。對了,夏涵托我給你帶盒印香。”
展眉對舒綠的問題避而不答,工作上的事情多說無益。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舒綠手中。
舒綠聽到夏涵的名字,笑容便淡了幾分,表情也不那么自然。展眉知道她還在糾結著自己的感情問題,也不去點破她。
這種事,旁人能起的作用有限,只有看她自己怎么想了。他能做的,也就是替他們傳話遞信之類。既然答應過夏涵要幫他,展眉自然不會食言。
心字香……
舒綠看著盒中那曲曲折折地繞成心字的篆香,莫名想起納蘭性德的那首詞。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黃昏時分,寒鴉飛盡,斯人卻獨立窗前,不知在想誰、念誰、怨誰、恨誰?
風乍起,香閣前柳絮翻飛,梅花輕顫。而那心字篆香,則已經默默地燃成了灰燼……
以前讀到這首詞,舒綠總覺得其中的意境很美很美。可這一刻,看到夏涵托哥哥送來的心香,舒綠卻惆悵起來。
這是他的一片真心,她真忍心就這樣讓他“心字成灰”嗎。
夏涵……的確是不錯的男子……
舒綠將那心字香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開始認真的考慮,是否應該接受夏涵的感情。
然而幾天之后,展眉為她帶來了另一個震撼的消息——
西南軍情告急,朝廷決定往西南增派援兵。除了現有的兵卒外,還要在民間征發數萬民勇。
而臨川王世子牧若飛,就在這個時候應征入伍,成為京城派往西南的援軍中的一員。
“牧若飛……要去前線?”
舒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胖要去打仗了,呀呀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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