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第一更)——
皇帝駕崩對舒綠與展眉所造成的心理沖擊并不大,他們畢竟還沒有將自己完全融入這個世界。然而周圍的人與事,還有那種沉重壓抑的氛圍,使得他們也漸漸感受到了這件事情其實真的是影響巨大。
在這樣的氣氛中,他們也只得和其他人一般一身縞素,戒葷腥,禁喜樂,為駕崩的先帝守喪。幸好大梁的國喪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過了這一個月以后,不禁止民間嫁娶,百姓們也可以恢復日常的生活。
朝堂上的洶涌政潮對于遠在江城的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了。展眉從書院同窗偶爾的一言半語中,隱約知道現在繼位的新帝,也就是當初的十七皇子,根本就不是先帝屬意的接替人選。
這里頭意味著什么,展眉是能想通的。一個絲毫不被看好的皇子繼位了,先前沒有支持過他、甚至可能排擠過他的王公貴族與大臣們,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沖擊。
不管新帝是借助了何種手段登上帝位,他絕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也許他足夠堅忍,能夠潛伏了這么多年,最后在所有人的詫異目光中一把攫取了帝國最高的寶座。
這樣的人自然有他獨到的手腕。他是會繼續忍耐,接納先帝留下的舊班底,還是強勢地展開大清洗呢?
誰也不知道。
但是書院里的人對于新帝繼位還是很高興的,這意味著明年要加開恩科。本來兩年后才考的鄉試與會試,將會提前進行。以此類推,童子試也可以加考。
“與我無關啊。”
展眉嘆了口氣。他身上還有一年多的孝,趕不上這回的童子試,又得等三年。
“反正你現在去考,估計也過不了。”
舒綠很無情的給哥哥潑冷水。展眉居然沒有反對,想了一想,說:“還真是。”
他只是自信,不是自大。他掂量著自己現在的分量,去考秀才,估計挺夠嗆。后世的人把秀才看得太清了,以為隨便一個讀書人都能考上。
其實秀才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比后世考個重點大學還難上好多倍。一個府里,每三年能考上秀才的人只有數百,而參與的考生就有好幾萬。這種才是真正的“千軍萬馬擠獨木橋”。
所以歐陽潤知的舉人功名才會那么有威懾力,別說歐陽家,整個江城的商賈人家里的嫡系子弟,和他同輩的人里頭頂多也就是個秀才。至于向來讀書最差的齊家,連秀才都少得可憐。凌家稍微好點,旁支里頭考上舉人的都不少,但嫡系中也就只能指望凌展鵬了。
不過凌展鵬和展眉一樣都有孝在身,這回也不能參考。
“光靠科舉晉身真是太漫長了呀。”
展眉對自己選擇的道路稍微產生了一點懷疑。
舒綠笑了笑,拍了哥哥的肩頭一把:“哥哥,你才多大?還沒滿十五呢……還是先在書院里好好呆著吧”
“哦,對……我還沒滿十五呢。”展眉這才想起自己的“真實年齡”。
的確,雖說古人早熟,那也得看什么方面。十五歲的少年,在科舉場上還是太年輕了,更別說出仕。
“看來只好再當幾年好學生了……”
展眉伸了個懶腰。
巧英進來稟告說,車馬已經備下,兩位主子可以出門了。
“走吧哥哥,陪我進城一趟。”
舒綠再對著鏡子扶了扶頭上的珠花,快步走了出去。
雖說住在別院里什么東西都有人安排好,可是有些事情還是得舒綠自己出去辦的。比如今天,她是要到城里的幾家比較出名的香藥鋪子去挑選一些佛香。
昨天歐陽潤知告知她,香藥局傳來消息,今秋的貢香里要有一半以上的香品為佛香。這里很好理解,這一兩年,宮里肯定得大量使用佛香,各種祭祀活動是少不了的。
對佛香這種香品,舒綠并不算很熟悉。上回趕鴨子上架調制過一款,那位客人的反應也還不錯。可是要上升到貢香的高度,那自然還遠遠不夠。
舒綠就提出,她需要先研究各種佛香才能下手調制。歐陽家的那些佛香肯定是要的,其他家賣的佛香,她也得品鑒品鑒。
本來歐陽婉說,讓下人買回來就是了。可舒綠已經被“關”在家里一段時間,實在是有些氣悶,索性自己進城來挑選。至于展眉……他早就說過,舒綠出門必須要有他的陪同。起碼近期內是如此。
舒綠也明白,哥哥是害怕齊英文墨那件事再次發生。那回,要不是牧若飛恰好出現,她真的很危險。
所以后來她才會下狠手去報復齊英。據展眉從書院聽回來的小道消息,齊英已經殘了,雖說四肢完好,但要恢復“人道”,希望很渺茫。聽說齊家現在愁云慘淡,齊英陷入半瘋狂狀態,說不定哪天就一頭撞死了呢。
這種人,完全不需要對他有半分憐憫。
而文墨……舒綠沒有刻意想過如何報復他,他畢竟是個從犯。要不是齊英的挑撥,他未必會與她為難,雖說他縱馬行兇也是非常可惡。日后有機會,她倒也不介意踩他一腳。
舒綠乘車,展眉騎馬,一行人從別院出發,走大道進城。
走了一段時間,估摸著快到城門了,車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
舒綠怔了怔,剛想撩起車窗簾子看看外頭的動靜,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凌,你們要進城?”
是牧若飛啊……
舒綠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腦中突然浮現出賞荷會那天,他那一臉糾結的表情。
那天,她脫口而出說“你不怕更胖么”,他頓時神色大變,扭頭就走,一句招呼都不打。
幸好舒綠也知道他不會是那種仗勢欺人的惡人,不至于因為自己沖撞了他,就找她的麻煩。但還是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感到后悔。
那可是個小王爺你跟他說話那么隨意干什么,嫌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嗎?
她甚至還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胡言亂語,影響了牧若飛與展眉的交往。不過展眉說,牧若飛還是像之前一樣,時不時到書院里找他學功夫。舒綠的一顆心才安安穩穩放了下來,同時對牧若飛的觀感又更好了一點。
不遷怒,于他這般的貴族子弟而言,已經是非常不錯。
牧若飛的胸襟,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她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側耳傾聽牧若飛與展眉的寒暄。聲音離得有點遠了,卻是聽得不太清楚。
誰知片刻后,卻有馬蹄聲在她車窗邊響起。隨即她便聽到了牧若飛隔著車窗對她說:“喂,小丫頭。”
他肯和她說話……是代表他消氣了么?
舒綠掀開簾子一角,露出大半邊俏臉,對牧若飛微微一笑:“世子安好。”
牧若飛見到她的笑容,板著的臉不知不覺松動了一些。
本來他還是有些生氣的——他氣了好幾天呢
后來,舒綠真的沒有再送熏肉過來,他就更生氣了。每次去找展眉的時候,他都想對展眉說:“讓你們家的丫頭,再給我送點好吃的來。”可是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哼,他是臨川王的長子,堂堂的小王爺怎么能先開口跟她示弱呢?
他明明還在氣她好不好?
說他胖,真是太過分了他就是肉多了一點而已嘛
從小到大,有誰當著他的面說過他胖?
偏偏這個小丫頭就是這么可惡,毫不留情地戳中他的痛處,還一臉無辜的表情……
可是現在,兩人道左相逢,他不知被什么鬼神迷了心竅,居然又過來和她說話。
在看到她的笑臉的那一刻,很奇怪的……他心里僅存的那點怒氣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世子,上次是我不對。”
舒綠一看牧若飛的神情,就知道他還在介意她那句話。她其實是有些想笑的……這人還真是個小孩子一句話都能記恨這么久,性格有夠別扭的。不過人家主動來跟她打招呼,她也不能太沒度量了,還是先放出低姿態讓人家好下臺吧。
果然她這一道歉,牧若飛的臉色就好看多了。
“哼。不說這個了。對了,我要走了。”
牧若飛還在盡力維持著他傲慢的神色,語氣卻溫和了許多。
“走?你們要離開江城嗎。”
“嗯,我們現在就回京。”
舒綠有些吃驚,把簾子再撩大了些,果然看到一列車隊整整齊齊的排列在一邊。這些都是臨川王妃母子的行裝吧。
也是,新帝繼位,他們這些王爵肯定要回京去爭奪權位的。
“祝世子一路順風。”
舒綠誠心地祝福他,牧若飛卻不怎么高興的樣子。問題是,他也不懂自己為何不高興啊
反正看到她對自己要離開,沒有一點兒特別的反應,他就不爽啊不爽
“世子”一個青衣丫鬟匆匆趕到牧若飛的馬前,躬身道:“王妃讓您,請凌小姐到王妃車上一敘。”
王妃要請她過去?
舒綠又愣住了——
(今天周日,稍微懶了一點點,喲呵不要怪我啊親們今晚保證按時更新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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