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妤在皇貴妃的身邊,很快就被一群貴夫人所圍住,拉著她問長問短,言語之中頗多欣羨。
這大約是她出生至今,最受關注的時刻了,她感激地將目光投向沈棠,若不是沈棠的暗助,或許她一生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時候。
在得到了沈棠的眼神鼓勵后,她覺得心中更安定了些。
她的娘親在安遠侯府只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姨娘,上頭又有狠辣的秦氏壓著,父親對自己雖然也是和顏悅色的,但她心中明白,若真的到了休戚相關的時刻,父親是不會為她出一分力的。
若想要在府中不再受人所欺,若想要娘親的日子更好過一些,若想要得一門好親,百花會就是她唯一出頭的機會。
而她至少成功了一半,百花會的優勝者,不僅僅能得到皇貴妃的賞賜,最重要的是,她沈紫妤的名字,今日已經深深刻在了這些貴婦千金的心上,不需要等到明日,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大周,都會知道,她沈紫妤靠著一手天下難尋的雙面繡,以及一筆鬼斧神工的畫技,在百花會上藝壓群芳,勇奪魁首。
這一切,雖說是自己刻意而為之,但若不是沈棠的相助……
沈紫妤想起了那被截成兩半的繡品,攥著絲帕的手指,不由捏得更緊了一些。
她不由自主地又回過頭去望向沈棠,卻發現剛才還巧笑盈然的那個身影處,空蕩蕩的。
沈棠含笑離開了聚花閣,她的心情很愉悅,愉悅地讓碧笙有些不解。
“小姐,皇貴妃娘娘召見您,到底是有什么好事,瞧您樂成這樣。”
沈棠故作神秘地說,“你猜。”
碧笙認真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小姐,您還是直說了吧,碧笙愚笨,實在是猜不出所以然。”
沈棠笑著敲了敲碧笙的腦袋,“其實,我是為了四小姐高興,你沒瞧見她如今可算得眾星捧月?就憑著百花會魁首這個名號,來日怕是安遠侯府的門檻都要被求親的媒婆給踏平了呢。”
碧笙想了想,笑著說道,“四小姐出了頭,最不高興的怕就是二小姐三小姐還有……那位了。這果然是一件該樂的事兒,等回了府,碧笙一定給小姐好好做上幾個拿手小菜,然后再把二少爺叫來,好好慶祝慶祝。”
沈棠無奈地斜了碧笙一眼,“你們小姐是那么膚淺的人嗎?我是真心為四妹感到高興,她奪了這次的魁首,日后必然是王侯貴婦的座上客,沈紫嫣姐妹想必也就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欺辱她了。”
碧笙皺著眉頭道,“可是……碧痕告訴我,那被割破的繡品,破面平整,割得極勻稱。”
若真是沈紫嫣派了丫頭去毀掉的,匆促之間,必然是隨意亂絞,又如何會留下如此刻意的兩半?
沈棠低低地嘆了口氣,“四妹她下了很大的一個賭注,而我終究是不忍心讓她全盤皆輸,她贏了,得到了她想要的,但我卻也未輸掉什么,反而……也許將來會因此得到更多。她利用了我,但我對她,也未嘗沒存了利用的心思,所以,這一局,算是雙贏。”
不錯,從沈紫妤拿出繡品的那一刻,沈棠便就知道那不過是沈紫妤的一出苦肉戲。
單憑雙面繡的技藝,并不足以使沈紫妤在百花會上穩當奪魁,若是想要勝出,她就不得不下些巧功夫,而素有機謀的沈棠,便是她求助的對象。
若是沈棠愿意幫她,那這次的百花會,她便多了幾分希望,即便她最終未曾奪魁,她也與大姐沈棠建立了關系。
沈紫妤為這唯一的機會下了全部的賭注,若是沈棠拒絕了她,那她就徹底輸了,繡品被毀,出頭無望,還有可能得罪沈棠,為自己已經四面楚歌的處境,再添幾分凄慘。
沈棠輕嘆著搖了搖頭,“不去提她了,碧笙,你想個法子,替我把二少爺叫出來,我便在前面這座亭子等他罷。”
碧笙為難地望了一眼沈棠所指的亭子,亭子的背面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密林。
她猶疑地道,“這亭子似乎不太安全,若是林中有什么不妥,小姐孤身一人,將如何應對?”
沈棠笑道,“這是暢春宮,是大周皇宮的一部分,守衛森嚴,這里又時有宮女太監來往經過,能遇到什么不妥?就算有什么賊人暗藏在那亭子中,你小姐我身上可還帶著防身的藥粉,輕易可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碧笙還在猶豫著。
沈棠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別可是了,二少爺應仍在飛劍閣附近,你只管去尋他便是了,快去快回。”
碧笙無奈,只得依言去了。
沈棠徐徐地邁上了臺階,進了亭子,其實她看上的正是這亭子的隱蔽,今日暢春宮人多,她不想自己的清靜被人打擾。
她倚著亭柱輕輕坐下,完全放松地靠了下去,這是個絕佳的位置,她能清楚看到來往的人,而別人卻沒法輕易看到她。
聚花閣那邊的賓客應是散了,陸續有三三兩兩的貴婦貴女經過,沈棠在她的位置不只看得清楚,就連她們的對談也一并聽得清楚。
“忠勇伯府的大小姐怎得沒來?送帖子的公公到我府上的時候,我還特地問過了,那位公公說,已經把帖子送到忠勇伯府上了。”一個衣著華麗的貴婦問道。
另一個知情的貴夫人神神秘秘地答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忠勇伯府上的小姐們,可是從不參加這百花會的,說來也有十數年了呢。”
“哦?還有這等事?我一向都跟著我家大人在任上,去年才調回了京,倒還真不知道有這事。快說來給我聽聽,到底是何緣由?”秘辛八卦最容易挑起婦人的好奇心,那貴婦顯然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竟停在了路中間,不再往前走了。
知情的那個刻意地壓低了聲音,“忠勇伯的大女兒是如今的瑞王妃大家都知道,但忠勇伯另有一個庶女,卻也差一些成了威北侯夫人呢!十四五年前的百花會上,忠勇伯的那位庶女,奪了當年的魁首,還讓威北侯給看上來了,第二日就派了媒人上門提親。一個庶女而已,能讓威北侯聘為正妻,應是天大的福份,換了別人,都該歡歡喜喜地上花轎才是,可那位庶小姐,卻在成親的前日,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