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那日,孟奇微微頷首,證實了自身猜測,司馬石并非大而化之、喜歡凌亂的人,如果時間充裕,肯定會將卷宗恢復到本來模樣,讓提煉總結的內容位于最上,方便一目了然掌握核心情況,只有看完沒多久就遭遇突發事件,才會任由它們這樣擺在案幾上。
看完這份卷宗的夜晚,司馬石就神秘失蹤,會不會與此相關?
在皇帝暴斃引發后續外,似乎又多了一種可能。
“這份報告為什么沒有了后續?”孟奇指著那份混入“始母元君”教的報告道。
祖存神表情頗有幾分憂慮:“這位捕風密探一向定期發回自身所見的內容,但他開始誦念經文和祈禱后,回報就只有最初一次,后來徹底斷掉,卑職懷疑他已慘遭不幸。”
孟奇右手食指輕敲卷宗:“未必是慘遭不幸,也可能是被神異迷惑,成為了始母元君教真正的信徒。”
光靠誦念經文和祈禱就能得到治療回應的神靈絕非等閑,表現出來的力量和高渺神圣讓人逐漸虔誠忘記自我不足為奇,尤其“始母元君”還可能是“無生老母”的馬甲,這可是上古之后邪教蠱惑人心的巔峰。
“總捕頭所言極是。”祖存神長期梳理相關情報,見過太多類似的情況,不少捕風密探和衙門捕頭最初都是抱著查探之心混入,但后來卻淪為了虔誠信徒。
孟奇收回右手,看向坐得小心翼翼畢恭畢敬的祖存神:“你認為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總捕頭竟然詢問自己意見?祖存神受寵若驚,沉吟片刻后道:“回稟總捕頭,邪教會藏于庶民百姓之中,逼迫我們投鼠忌器,不敢動刀,春風吹過,立刻死灰復燃,而對邪神來說,信眾越多越虔誠,則實力越強,一旦控制不住,局勢當即糜爛,所以,絕不能姑息妄縱,心慈手軟,必須給予雷霆打擊。”
“先挑選邪教猖狂的幾個區域,抽調神都總部、各州州城精兵強將前往,肅清當地六扇門和牽扯世家,抓捕邪教骨干和虔誠信徒,一旦失了主心骨,還不算虔誠的百姓很快就會鳥獸散,不復凝聚力,被生活消磨并改變信仰,不足為患。”
“若他們煽動百姓,藏于其中,對抗捉拿,則無需顧忌,允許傷及無辜。”
“撲滅最熾烈的火焰后,其他地方必然被震懾,轉為隱秘,那就需要長期的打擊和巡查,發現一處消滅一處,不能有懈怠。”
倒是一個手腕強硬的家伙……孟奇站起身,背對祖存神,負著雙手,緩緩開口:
“按照你的方案布置,盡快著手,此事你假金章之名,全權負責,只接受某的命令,可調動神捕以下一切資源,若是完成得好,假金章便做真金章。”
“同時草擬一份文書,以某之名義下發,不提司馬總捕頭失蹤之事,只言某暫代此職,提醒各州各郡各城六扇門預防邪教,打擊祠,并隨文件下發過往幾次邪教動亂的資料,讓他們明白危害,不輕視縱容。”
“卑職遵命。”祖存神躬身道,“必敦促各州各郡各城六扇門領會總捕頭的苦心孤詣,提高對邪教的認識。”
孟奇擺了擺手:“下發此文件一是為了邪教,二是為了消弭司馬總捕頭失蹤的影響,免得人心惶惶,只要各捕頭發現我們六扇門還在正常運轉,還有總捕頭指示,不慌不忙,就會跟著沉下心,不被人所趁。”
祖存神眼睛一亮,再次拱手:“總捕頭英明!”
自己果然和總捕頭相差甚遠,到了他們這個地位,所見所想的盡是全局。
隨著祖存神退出朱衣樓,孟奇開始翻看最近一段時日的機密情報,這是當總捕頭最大的好處!
“‘狂刀’蘇孟在冰原魔窟擊殺哈斯烏拉之后,‘一心劍’陸大先生、‘天外神劍’蘇無名相繼前往該處,探查魔窟,防止魔皇爪現世,危害天下,但據密探回報,陸大先生未曾進入核心區域,沒有收獲,蘇無名趕到時,魔窟卻神秘失蹤了。”
這樣一條情報映入孟奇眼簾,讓他相當的訝異,魔窟竟然不見了!
他之前懷疑魔窟乃魔君等魔皇爪傳人坐化之地,藏著魔皇爪這件絕世神兵,是類似九幽和魔界的存在,高于當前天地,故而只能見到與自身有關聯的投影顯化,除非找到“大門”,否則必須傳說級人物才可以觸摸核心,當今天下,唯蘇無名可入,可他提前出關后,魔窟卻失蹤了。
“那里真不簡單,難怪會受霸王一斬……”布滿鮮血的青銅古棺內部景象忽地在孟奇腦海閃過。
這一晚,他邊看各種機密情報,邊想著要什么綽號,竭力追求完美,總是不滿意。
翌日清晨,孟奇帶著柳生明進入了皇宮,趙恒引人懷疑,特意避嫌,僅僅見了一面,沒有深談。
“參見總捕頭。”守在一個房間前的兩名銀章捕頭拱手行禮。
孟奇一襲青衫,負手而立,看著緊閉的大門,微微點頭:“梅妃可有異狀?”
“回總捕頭,除了哭泣不斷,梅妃并無別的舉動。”一名銀章捕頭道。
“開門。”孟奇沒有多問。
解開禁法,吱呀一聲,大門徐徐打開,露出內里的場景。
這個房間不算寬敞,但與周圍,乃昔年廢太子禮佛之處,如今空空蕩蕩,滿目蕭索,隨意擺放著桌椅和舊床。
床上蜷縮著一位女子,穿著較為華麗的宮裝,顏色鮮艷,給人一抹亮色,與她本人的死氣沉沉、低聲抽泣形成矛盾對比。
聽到開門之聲,她慌忙掙扎坐起,轉頭望了過來,容顏嬌美,雙眉入鬢,乃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此時臉龐潔白,殘留斑斑淚痕,眼睛朦朧,蘊藏悲傷和自憐。
“某乃新任六扇門總捕頭。”孟奇開門見山道。
他沒有關門,以示坦坦蕩蕩,免得被宮闈流言中傷,污了大俠清名。
梅妃理了理散亂的發絲,聘聘婷婷行了一禮:“見過總捕頭。”
“你看下這份卷宗,所錄之言可是你所說?”孟奇示意柳生明將筆錄遞了過去。
梅妃接過筆錄,詳細看了一遍,微不可及頷首道:“沒有虛構。”
她聲音沙啞,有氣無力,顯然哭泣多時。
“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孟奇問道。
梅妃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當晚皇上可有什么不同以往之處?”孟奇循著自己的思路問道。
梅妃額頭有個梅花般的胎記,火紅嬌艷:“皇上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很開心很高興。”
情緒高亢,容易把持不住……孟奇再問:“歡愛之時,你可曾發現異常之處,或者聽到什么聲音?”
梅妃蒼白的臉色忽地泛起薄紅,螓首低垂,結巴道:“我,我當時陷入歡愛迷亂,整個人像是進入極樂仙境,根本聽不到其他聲音,也感覺不到別的事情。”
孟奇看了一眼卷宗,上面是幾個太監宮女的筆錄,都說當時梅妃柔媚入骨,動情異常,聽得宮女們臉紅耳赤,雙腿發軟,與她自述的沉迷歡愛吻合。
而元心印的感應是梅妃情緒真實,當沒有撒謊。
又問了幾句,沒有其他收獲,孟奇探出右手,搭在梅妃脈搏處,散發真氣,檢查身體,確認了她沒有修煉采補之術,不含媚骨,并無不妥。
沉吟之中,孟奇走出房間,隨口問著柳生明:“皇帝當時為什么很高興?”
“據隨身太監所言,是采補很有成效,轉化眾生之力非常好,皇上接近突破。”柳生明補充著卷宗里沒有記載的這處細節。
皇帝暴斃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孟奇皺了皺眉,吩咐銀章捕頭關閉房門,自身拐入了走廊。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位全身縞素的雍容女子在隱蔽處仇恨地看著梅妃所在,周圍有幾位宮女和太監,當是另外一位妃嬪。
“這是?”孟奇的目光投向柳生明。
“是華貴婦,原本皇上的心尖子,但有了身孕之后,被梅妃趁虛而入。”柳生明低聲道。
“有了身孕?”孟奇回頭看向了華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