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樓外,“金眼神捕”蘇越著暗金捕頭服,緩步行來,打算稟報幾件邪魔九道活動異常的事情。
剛剛踏入小樓,他就看見一位熟悉的金章捕頭下來,發現自己后愣了愣,旋即堆滿笑容,拱手道:“恭喜蘇神捕,賀喜蘇神捕。”
“喜從何來?”蘇越好笑揚眉。
金章捕頭笑道:“蘇孟,呃,子遠賢侄在北周三次擊退藍階刺客,將其重創,登上地榜乃板上釘釘的事情,見蘇家后繼有人,中興有望,卑職也替神捕歡喜。”
蘇越眼睛微微瞇起,半響無語,好一會兒才哈哈笑道:“不愧是我蘇家麒麟兒。”
等到金章捕頭離開,他臉上的笑容當即消失,長長嘆了口氣。
桓侯府。
參知政事王文憲看著手中幾張薄紙,陷入短暫沉默,幾個呼吸后才感慨道:“三年多前,為父還對他稱贊有加,覺得是可以提攜的后輩,僅僅‘轉眼’,他就幾能與為父并肩,后生可畏啊。”
國字臉的王載坐于左側椅子,聞言呆了呆,脫口而出:“蘇賢弟進入地榜了?”
不到四年,從父親后輩登至“并肩”,王載只能想到孟奇一人,再結合他向來事跡,不難猜測父親手中的紙張是最新的地榜。
“世事變化,宛若一夢,瓊華之宴,如在昨日……”王文憲再次感嘆,自己是王家這代最年輕的宗師,但“年輕”只是相對而言,若與狂刀比較,那真是早生華發,歲月催人老啊。
在他目前的年紀,自己還為人榜前列的排名而耿耿于懷。
“昔年蘇無名入外景五年而登地榜,比如今蘇賢弟亦稍有不及,不愧多了一劫之人。”王載與孟奇結識多年,早就被打擊得“麻木”。聞言也不震驚失色,笑著打趣了一句。
王文憲臉孔一板:“你認為他就僅僅由于四劫加身才如此突飛猛進?”
嚴肅的感覺讓王載將本就挺直的背又挺了挺,收斂笑容道:“四劫加身僅是基礎,沒有足夠的努力足夠的磨礪足夠的思考。再好的基礎亦會荒廢。”
“你懂得這點就好。”王文憲緩和了神色,“所以你也不必氣餒,我王家功法傳自仁圣,沒有足夠的閱歷,沒有對天地人關系的深入思考。沒有踏足人道,治理黎庶的經驗,實難前行,為父將你召集來京,便是希望你沉下心,擔任一府一縣的主官,從江湖武林與朝廷百姓的矛盾著手,逐步提高自身。”
王載之前都是通過游歷來磨礪,而從家族長輩的經歷,他知道自己也會有這么一遭。正色道:“孩兒遵命,必不辜負父親厚望。”
他心中樂觀想道,或許等蘇賢弟半步法身后,像如今蘇無名般有所停頓時,自己有望拉近差距。
說完,他回過神來,皺起眉頭:“蘇賢弟仇家眾多,一旦他登上地榜,即將宗師的消息便肯定會傳揚出去,到時候。怕是會有不少人鋌而走險,司馬總捕頭此舉不太妥當。”
“此事在北周估摸已傳得沸沸揚揚,司馬參政若隱瞞,天地人榜就會失去信譽。”王文憲端起茶杯吹了吹。“放心,為父會親自照看蘇家的。”
在神都,有參知政事看顧,除非法身高人出手,其他人等翻不起水浪。
平津侯府,也是一老一少在交流。
尚書左仆射。也就是當朝宰相崔衍摩挲著手中紙張,似感慨似有所思道:“一直都知道蘇孟肯定會突飛猛進,多半能重演一年一重天的神話,但萬萬沒想到他比蘇無名還快還犀利。”
雖然是大人物,但誰不是從弱小一步步修煉而來,聯想到自家在前面六重天耗費的時光,再看看“狂刀”蘇孟,真是有一種沮喪、嫉妒又無力的感覺。
和這等人物活在同一個時代,有種莫名的悲哀,尤其自己還經歷了一個個類似的時代,前有陸大先生、自家雙龍、耀世雙星等,中有蘇無名光蓋一代,如今又碰上“狂刀”蘇孟,最讓人頹喪的是,比狂刀比不上還好說,這一代其他佼佼者也能甩當年的自己一條街。
再次外出游歷的崔浩只能苦笑以對:“侄孫初逢蘇孟,他還沒有開竅,蓄氣都未必大成,正在少林后山舍利塔下苦修,這十年不到,他就如彗星般崛起,超過了同輩,超過了諸多上代,讓人漸漸從不服氣慢慢變成嫉妒,再慢慢變成了羨慕和佩服,最終只剩仰視,什么情緒都不再具備。”
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羨慕嫉妒恨都是那樣的無力,漸漸變淡。
“不過他的輕松到此為止,登上地榜后,他就會發現每一個地榜有名者,無論正邪,都是各自時代的出類拔萃者,功法、經驗、心性不缺,各有擅長,各有光彩,絕非易于,昔年蘇無名登上地榜后,亦是一步一個腳印登頂的。”崔衍將紙張放下。
崔浩輕輕點頭,各大頂尖勢力都只得幾名的宗師,肯定都非普通!
竇家店,龍蛇混雜,嘈雜熱鬧。
有人捧來了最新一期的天地人榜,懸掛于二樓拐角處。
嘩啦,榜單垂落拉直,顯露內容,一道道目光首先集中到了人榜,這是距離他們最近的榜單,也是他們最可以企及的榜單,自然最為關注。
低語聲,議論聲不斷,一位位江湖好漢從人榜上找到了諸多談資。
等到盡興,他們才將目光望向天榜和地榜,天榜人少,變動亦少,很快就被看完,地榜足有兩百,最為花費時間。
地榜前列無甚變動,到了五十以后才有不同,好漢豪杰們又生興致,說得口沫橫飛,就像街邊車夫,最愛討論政事堂中之蜚短流長。
說著說著,有人呵呵笑道:“有了新面孔,‘狂刀’蘇孟……”
他的聲音一下凝固。
“‘狂刀’蘇孟?”
“‘狂刀’蘇孟!”
或驚或疑的聲音響在竇家店內,說是新面孔,這位爺還真算不上,幾年前他是人榜最前,大家耳熟能詳,可才三年半,有人外出準備游歷還未成行,他就登上地榜了!
似乎人榜和地榜之間差距不是六七重天,而是小水溝!
一道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向地榜,因為人多,且涉及宗師級強者,每人的介紹都較少,江湖好漢們迅速將內容收入眼底:
“姓名:蘇孟。”
“年齡:未滿廿四。”
“綽號:狂刀,刀王。”
“功法:不詳,類似金剛不壞神功,刀入至境,問心問道,代天行罰。”
“戰績:三次擊退不仁樓藍階刺客,將其重創。”
“評價:從名動江湖到名震江湖。”
“未滿廿四,名震江湖……”有人狀若囈語。
某個酒樓雅間內,啪一聲,有人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他皮膚黝黑,形貌蒼老,身體瘦削,眼生重瞳,狀若一直在哭。
而在他的對面,坐有一名高鼻鳳眼,氣質冰冷的女子。
咚咚咚,有人敲門。
“誰?”仿佛在哭的老者低聲道。
他竟然無法感應外面之人的具體形貌!
“助你們殺蘇孟之人。”門外之人淡淡道。
十來日后,孟奇見到了趕回山莊的“寒冰仙子”葉玉琦。
葉玉琦烏黑濃密的頭發柔順垂落,當面就是一句話:“各處涉及草原奸細的武林大豪反饋,沒有所謂廣撒網之事。”
自己判斷出錯了?對方怎么準確找到的周管家?孟奇一下愣住。
葉玉琦沒解釋,星眸一轉,繼續道:“孤狼后手起效,沒藍階刺客干擾的情況下,有母子秘密找到了畫眉山莊在附近州城的話事人,提到兩件事情:一是近一年前,天誅斧異動,古爾多藉此閉關,最近突破到了地仙。”
“二是邪魔九道陸續派人前往金帳會盟,打算作為內應。”
邪魔九道?孟奇微微皺眉,這與自己想的不一樣,而古爾多突破,當真風起云涌,大變在即!
然后他才反應過來第一句話,近一年前,天誅斧異動?
那不就是天罰門被自己弄垮的時候?
而天誅斧是從那里孕育出來的……
葉玉琦說完,看著孟奇:“你有什么判斷?”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道:“我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