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出天香樓后,金安成看著左右彩燈高照的勝景,聽著附近猜拳行令的喧囂,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浮上心頭。
這是屬于自己的地盤,這是自己前半生的成功!
而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拼出來的!
他埋下頭,看著自身那雙白嫩富態的手,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別看這雙手如同真正的商賈人家,可在天定城內,在附近三個行省中,卻有著“閻羅追命手”的綽號,捏碎過不知多少人的喉嚨。
正當他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臉嫩的和尚,雙手合十,一臉正經地道: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觀你印堂發黑。”
短暫的錯愕之后,金安成內心涌起無窮的怒火,什么時候和尚也兼職算命了?上一個消遣自己的人,目前正躺在城外亂葬崗!
“小師父,你倒是說說我印堂哪里發黑了。”金安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同時抬起手,制止了身邊護衛的上前,他要親手給這小和尚留下畢生難忘的記憶。
話音未落,他目光卻是一凝,因為看到小和尚走過來的地方還站著四個人,其中兩人非是自己能夠得罪的。
這和尚到底什么身份?
孟奇似笑非笑地道:“貧僧只是好意提醒施主一下,至于為何會如此,天機不可泄露。”
你他娘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啊!金安成內心亂罵,臉上卻堆起了笑容:“大小姐駕臨此處,蓬蓽生輝啊。”
“金樓主,小女子只是路過。”崔錦繡一邊說一邊笑,自從明白什么叫畫風不對后,她就是這個樣子。
孟奇也不再看金安成,轉身走回了崔錦繡等人身邊。
這金安成是天香樓樓主,天定城最繁華街道的幕后老大,同時也是段向非之子段明誠失蹤前最后接觸的幾人之一——段明誠失蹤前在天香樓宴請天定城城主之子崔錦華與天定城總捕頭費正青,然而離開天香樓后,再未返回自身在天定城購置的院子。
關于金安成的情報,“閑隱先生”段向非提供的非常詳細,故而孟奇一眼就認了出來,心念轉動,借機上前嚇唬。
金安成陪著笑,恭送崔錦繡、孟奇等人轉入旁邊的街道,然后臉色一沉,寒聲道:“你們查一查剛才那個和尚的來歷,看看他與大小姐究竟是什么關系。”
若只是普通關系,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閻羅追魂手”的外號可不僅僅表示手上功夫,還說明我睚眥必報!
對于這一點,金安成不僅不覺得羞愧,反而頗為自豪。
“是,樓主。”跟著他的護衛里閃出來兩人,躡手躡腳地往崔錦繡等人離開的方向走去,非是他們敢于跟蹤崔大小姐,而是知道對方的目的地肯定是城主府,打算提前去那里等著,看一看那和尚是住在城主府里,還是居于外面客棧,若是后者,顯然雙方交情淺薄。
吩咐下去后,金安成收斂住心思,往自家宅院走去,走著走著,那句“印堂發黑”的話開始回蕩在他的腦海,讓他有點惴惴不安。
“難道最近會有什么災禍?”
“不要多想,一個和尚懂什么算命?一看就是江湖騙子!”
“小心使得萬年船,要不去城外仙安觀求個護身符……”
他這種高手,歷經過不知多少廝殺,看到過不知多少比自己武功更強頭腦更聰明的前輩橫死,而自身能夠活下來,或多或少有些運氣的成分,因此怪力亂神之事,他們都比較相信,求個心安。
“阿彌陀佛,四位施主,緣來緣散,貧僧目的已達,先行告辭。”走了一陣,孟奇雙手合十道。
崔錦繡有點失望地道:“我還打算請法師去府里暫住,詳細問問仙人之事。”
何伯咳嗽了一聲,目光看著地面:“三更半夜,除非是熟人,實在不適合帶客人進門。”
他這是提醒崔錦繡府里的規矩。
因為初次相逢,若自己表現的太熱情,反而容易被懷疑,所以孟奇絲毫不顧崔錦繡的挽留,宣了聲佛號后,輕笑道:“若是有緣,自當再會,到時還請崔施主賞貧僧一頓齋飯。”
到時候,自己應該是在調查崔錦華與段明誠失蹤之事的關聯了。
說完,也不待崔錦繡回答,他轉身就走,拐入了附近街道。
望著孟奇背影,崔錦繡嘆了口氣:“真定法師年紀雖小,卻頗有幾分高僧的風范,換做他人,聽說能進城主府做客,肯定激動忘形。”
“錦繡妹妹,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怪力亂神之事卻經常在佛經里出現,你莫要將他講的仙人故事當真。”李心瑜有些擔憂地問道,真定法師身上謎團重重,讓人放心不下。
崔錦繡嗔道:“我是那么好騙的嗎?除非親眼看到呼風喚雨等神仙之事,我才會真正相信。”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李心瑜松了口氣,接著笑嘻嘻地道:“錦繡妹妹,說來你也到出閣的年紀了,崔伯伯給你相好人家沒?”
“才不要呢!我的夫婿必須打得過我,還要談吐斯文幽默……”崔錦繡一口氣說了下去,卻看到李心瑜促狹的神情,頓時又羞又惱,鬧個大紅臉,“總之我得自己挑!”
“你家就你一個女孩子,崔伯伯當你是掌上明珠,肯定會答應的。”因著崔錦繡的身份,李心瑜也不好繼續開玩笑,順著她的話附和她。
崔錦繡突然怔住,抿了抿嘴唇道:“其實,之前爹爹已經打算給我定親。”
“哦,不知是誰家好兒郎如此幸運?”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張宗憲和何伯都插不上嘴,只能沉默著前行,聽著李心瑜詢問。
崔錦繡幽幽地道:“是段家哥哥。”
“‘閑隱先生’之子?”李心瑜驚訝確認,然后皺眉道,“據說段大少爺沉迷于美酒賭博,喜歡呼朋飲伴,很是揮霍無度,武功卻相當的普通。”
崔錦繡搖了搖頭,神情復雜地道:“我曾經見過段家哥哥出手,他的武功非是傳聞那么差,恐怕與我哥哥旗鼓相當,而且,而且,我總覺得他做那些紈绔之事有什么深意……”
李心瑜看了崔錦繡一眼,悄悄撇了撇嘴,恐怕是你一縷情思寄托在了段明誠身上,才會這么覺得。
這個話題,張宗憲倒是頗感興趣,感嘆道:“流言蜚語總是夸張失實,想不到段大少爺的武功如此可怕。”
崔錦華被譽為年輕一代最有希望打開人體秘藏,成為宗師的高手,段明誠能在崔錦繡口中與他旗鼓相當,實力確實不凡。
這方面,他相信崔錦繡的判斷,一是她家學淵源,眼光極高,二是她不可能刻意貶低自家哥哥。
“如此說來,段大少爺儀表堂堂,武功又高,倒是良配,錦繡妹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李心瑜笑呵呵地說道。
崔錦繡低頭看著腳尖,左手捏著紅裙衣角,語氣飄渺地道:“段家哥哥失蹤了,一點線索也沒有,為此段伯伯和爹爹鬧翻了。”
“什么,段大少爺失蹤了?”李心瑜和張宗憲大驚失色,那可是七大宗師中“閑隱先生”的兒子,而且還是在天定城內!
他們得到藏寶圖后,一路隱匿行藏,自然不知當前大事。
一座大屋的房頂,孟奇盤腿而坐,笑瞇瞇地看著跟丟了人的護衛返回金安成的宅院稟報。
“就怕你不派人跟蹤我,否則天定城如此大,我得好幾天才能摸得清你住哪里……”孟奇心情不錯地想著,段向非給的資料里,對金安成的評價就是八個字“能屈能伸,睚眥必報”。
可旋即孟奇就有點苦惱,因為沒有夜行衣,做打探拷問之事時容易泄露身份,尤其自己還得裝“申猴”,看能不能引出其他相神——他不知道聯絡手法,也不知該去哪里聯絡,要想完成支線任務,只能用笨辦法了。
“得去哪里借一套啊……”孟奇尋思著辦法,突然,他眼前一亮,因為對面屋頂有個穿著夜行衣的家伙正躲躲閃閃地往遠處潛去。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往著目標院落潛去,內心頗為火熱,若這次栽贓嫁禍殺人滅口成功,那鏢物丟失之事就再也沒人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了。
“你安心去死吧,你的孤兒,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面巾之下,他嘴角微微翹起,就要落向院中。
忽然,一陣劇痛從腦后傳來,他驚愕交加,努力轉頭,卻無能無力,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大半夜的給我送夜行衣,你也蠻拼的嘛,人間自有真情在……”街道角落里,孟奇一邊整理著夜行衣,一邊隨口調侃著身前昏迷的家伙。
由于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并未下狠手,只是刀背打暈了事。
(宣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