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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歆性沉穩,便道:“妹妹,這不是女兒家該說的話。以后還是都改了吧。”
繪懿便不屑地撇撇嘴,就覺得姐姐越道學得可以,無趣得緊。
那東南象州營的統兵將軍謝順平其實是有備而來。他們家不臣之心久亦,只是礙著大將軍范朝暉,不敢輕易舉了反旗。--既然打不過對方,最有效的措施,便是將對方一起拉下水。所以謝順平過來之前,便和父親合計好,不管怎樣也要和范家攀上親戚關系。今日在宮里打探消息,正好知道鎮國公范朝暉的嫡長女正月初五及笄大禮,早半年就了貼,各大世家現在都爭先恐后地預備著,沒有范家帖的人都不好意思出來走動。
謝順平三年前嫡妻難產去世,留下一女,一直未續弦。如今聽見范家嫡長女到了要成親的年紀,就心生一計,想娶了范大將軍的嫡長女回去。--和范家做了姻親,就算不舉反旗,皇帝也不敢輕易動他們。到時若皇帝一意孤行,執意要削減他們這些武將世家的權力,他們也好有個大靠山好幫手。
可是這想法雖很美好,卻極不現實。謝順平的謀士就勸慰謝將軍,言道范家嫡長女很小的時候就定了吏部侍郎關家的嫡長,如今三書聘齊備,辦完及笄禮,范家就要辦喜事了。況且,自己的將軍又是續弦,以范家的權勢,又怎么肯將嫡長女嫁給人家做填房?
謝順平一想,自己也是太莽撞了些。再則,范家的女兒還從未見過,雖說是續弦,娶回去也是謝家以后的嫡長宗婦,也不知道是什么性。若是從小嬌養長大,那娶回去,不是助力,而是麻煩。便打算找機會等見了人再說。
轉眼便是正月初二。范家的媳婦們照例都要帶著夫君回娘家。
四房的風華居里,四爺卻拽著四夫人不讓早起。因為過年前一個月的時候,安氏的爹爹安老爺終于又謀得了贛南知府一職,就帶著闔家大小上任去了。安氏的大哥又在上陽縣做縣令,年前倒是和四房互送了年禮。又聽說安氏的大嫂張氏有了身孕,因此今年過年,安家一家便分在兩地。這倒也正和安解語的心意:她跟便宜后媽和妹妹實在沒有什么話可說,不見面到還好些。
范朝風便拉了安解語要一起躺下再小寐一會兒。
安解語只將他推到一邊,自披了床邊軟圈椅上搭著的睡袍,坐到梳妝臺前搭了狼皮褥的杌上。
范朝風便趴在床頭的大迎枕上,默默地盯著正攬鏡自照的安氏。
安解語猛一回頭,就看見范朝風的眼睛里一股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安解語心里略微不快,覺得對方好象有什么東西瞞著自己。可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有事情瞞著對方?--既然對方不想說,那就別問。有距離才有美感。逼得太緊,卻對夫妻關系沒什么好處。就如捏在手里的沙,捏得越緊,從指縫里漏掉的就越多。越想靠近對方,便會將對方推得越遠。
范朝風明明看見安解語不快的樣,知道她對自己不滿,卻沒有如以前一樣,對自己刨根究底地繼續追問下去。便看著安氏只是又轉過身,打開梳妝臺上的飾匣,一件件把玩起來。神情有些寥落,又有幾分安祥。范朝風不由有些看住了。
安解語過了半晌再回頭,看見范朝風一副癡迷地樣,就又好氣又好笑,便嗔道:“要睡不著,就起來。賴在床上算什么事兒?”
范朝風回過神來,便抱住了大迎枕,斜斜地給安解語拋了個媚眼道:“娘,昨夜對夫君可還滿意?”言畢,還曖昧地舔了舔唇。范朝風的唇線飽滿分明,一舔之下,更生紅潤之感。
安解語見了居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紅了臉啐道:“大早上也沒正經。小心一會兒則哥兒過來有樣學樣。--讓別人知道,我可是不活了。”
范朝風這才想起有件要緊的事兒要問她,便從大迎枕上爬起來,坐到了安氏梳妝臺旁邊的圈椅上,小心翼翼地問道:“解語,你可認識太妃的親妹妹,現在柳郎柳為莊的妻曹氏?”
安解語一時不察,直點頭道:“認識。怎么不認識?”又掩嘴笑道:“滿京城的人,沒有不聽過這位曹氏的大名的。”
范朝風又緊接著問道:“那你可曾見過曹氏的夫君柳為莊柳郎?”
安解語搖頭道:“未曾見過。那日我們都已快出曹家了,才聽說曹家的后山出了事。那柳郎似乎便是在那日和曹小姐結下姻緣的。”
范朝風聽了安氏的話,心里一緊,卻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曹家出事那天,安氏正在曹家做客
似乎有什么東西正要沖出迷霧,讓他看清真相,卻又紛繁復雜,讓他抓不住重點。便打定了主意,解鈴還須系鈴人。誰起的頭,當然就要找誰去
而大房里,一大早鎮國公范朝暉便帶著兩個女兒和大夫人程氏回了程府。小程氏額上有傷,且原哥兒病重,小程氏便留在府里照看,并未跟著回去。
程老太爺早年也是官居一品的太師。只程老太師致仕之后,后代里竟無再有舉之人,現下也只是尋常人家,靠著嫁入高門的兩個女兒撐著門戶。
程家現在不是官家,府里自是不如范家一樣戒備森嚴。范朝暉到底不放心,還是帶了家將,守在了程府的門外。
范朝暉一行自從進了程家,就被當作上賓款待,便由程家的嫡程越一路引著進了正屋。
程老太爺正在屋里候著。范朝暉自是見了翁婿之禮,便被扶了起來,和老太爺、大舅程越一起去了書房。
程越的正室賀氏便過來和大夫人程氏見了禮,又問道小程氏和原哥兒怎不見人。
大夫人程氏便淡淡道:“原哥兒病了,小程姨娘要在一邊照看著。”
賀氏便擔心起來,卻看程氏不想多談的樣,便也轉了話題,就拉著范繪歆的手,上下打量起來,又道:“讓舅媽好好看看。我們繪歆也要及笄了。”又對程氏感慨道;“我還記得繪歆剛生出來的樣,小小巧巧,可憐可愛。國公爺那時可是當寶貝一樣呢。”
一席話說得大夫人程氏眼圈都要紅了,當年繪歆出生時,她和國公爺剛成婚不久,兩人夫妻和順,琴瑟和諧。她第一胎生下的雖是女兒,國公爺卻未有絲毫不滿,見天都要去看看女兒長得如何。繪歆受到的關注,比后來幾個孩都要多的多。只是大夫人程氏后來接連兩個男嬰都未保住,才讓國公爺納了貴妾,又給通房停了藥。兩人的夫妻情分才日漸淡了去。
想到此,大夫人只微嘆了口氣。
賀氏便趕緊道:“就算是現在,我們繪歆也是國公爺的掌上明珠。這么盛大的及笄禮,這流云城還沒有哪家貴女比得上的。”
大夫人便微笑道:“嫂太過譽了。繪歆她小人家,哪里經的起這些?--只要她們姐妹健健康康長大,平平穩穩嫁人,以后夫妻和順,我也就別無所求了。”
賀氏也點頭贊同。幾人正在賀氏的正房里敘著話,外面就有婆過來報說,二爺程越興過來給大夫人見禮。--這二爺程越興便是小程氏一母同胞的兄弟,程家的庶。當日和吏部尚書的兒柳為莊一起設圈套,結果把曹二小姐誑了進去,后來曹家氣怒,便暗地里差人打斷了程越興的一條腿。如今程越興成了瘸,才收斂了許多。只是在家里日漸被老太爺嫌棄,以前讓他管的一些鋪也都收了回來,給了得力的管家去料理。程越興的手頭便緊了很多。今日大姐回來,程越興便過來湊趣。
程氏一向不待見程越興,見了面也只是淡淡的。幾人也只寒暄了幾句,賀氏就要打程越興出去。誰知程越興對繪歆和繪懿兩姐妹道:“二舅舅好久沒有見過兩位侄女了,今日一見,都成大人了。”說著,就掏出了兩個荷包,遞到兩姐妹手里,又道:“二舅舅沒有什么出息。只前兒出門得了兩個金壽星玩器,你們姐妹拿著玩吧。”
繪懿小孩兒心性,便立刻打開荷包,里面果然有一個金壁輝煌的小壽星,雕工用料俱是一流的,小巧可愛,分量十足。要是穿在紅線上,倒是很精致的一個吊墜。便高高興興地謝過了二舅舅。
繪歆卻將荷包仔細放了起來,又對程越興福了一福,鄭重謝過。
程越興便道:“繪歆到底是姐姐,這通身的氣派,就是不一樣啊。”
繪懿在一邊翻了翻白眼,不再搭理二舅舅。
賀氏就端了茶,道:“我和你大姐還有事要談,你不如先下去吧。”
程越興也拱了拱手道:“越興就不打擾大嫂和大姐了。”又轉頭對程氏道:“大姐,這后花園的臘梅近來開得不錯,不如我帶著侄女們去后花園逛逛。可別讓她們在咱們家受委屈了。”--程家和繪歆、繪懿一輩的姐妹沒有幾個,又大多都嫁回了江南,沒辦法和程氏一樣每年能回來一趟。再小一輩里面,又都年紀太小,還湊不到一塊兒去。
賀氏也覺得此主意尚好,便應了。程氏想了想,在自家屋里的后園,應該無事,便叫了繪歆身邊的大丫鬟英娘、楚娘,和繪懿身邊的大丫鬟麗娘、孟娘,主仆人一起跟著程越興去了后花園。
時至隆冬,前幾日又降過大雪,程府后花園的臘梅鱗次櫛比的綻放吐香,也是花團錦簇的好光景。
程越興便讓繪歆和繪懿的丫鬟跟著程府的下人先去園的芍藥亭布置妥當,自己就一瘸一拐的領著兩個外甥女兒往臘梅林走去。
繪懿向來喜歡外祖家的臘梅園景。今年冬天極冷,那臘梅開得便比往年更勝。繪懿不耐煩跟著二舅舅慢慢行來,便左一彎,右一拐,自己鉆到臘梅深處去了。
繪歆看妹妹一個人跑遠了,心里不放心,便對程越興福了一福道:“還望二舅舅見諒。繪歆想看看妹妹跑哪兒去了。二舅舅不方便,可自去芍藥亭先歇著。等繪歆尋到妹妹,便自去芍藥亭。”--繪歆和繪懿對程家極為熟悉,也不怕迷路。
程越興聽了,正下懷,便笑道:“繪歆真是體貼。二舅舅就不客氣了。”又嘆口氣,捶了捶自己被打瘸的右腿,道:“這腿是不用了,一到天冷,就疼的了不得。繪歆孝順,以后要有了好去處,可別忘了拉二舅舅一把。”
繪歆聽二舅舅說得不象,也不好說他,就只也笑道:“二舅舅就自去歇著吧。繪歆先辭過了。”便往繪懿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程越興在她身后就直起了身,微瞇著眼看向她去的方向。等了片刻,估摸時候到了,就從懷里掏出個火折晃了晃,點燃之后便迅捻到雪地里弄熄,就有一股黑煙從他站立的地方升起來。而臘梅林深處,似有驚鳥飛起,往天邊去了。程越興聽見聲音,知道對方已經收到他的消息,便晃著手,一步一瘸地往芍藥亭走去。
再說繪懿一個人往臘梅林里跑去,初始的時候還挺興奮,四處打量,又用手在一棵棵臘梅樹上拍來拍去,那雪合著臘梅花瓣便簌簌往下落,落了繪懿滿身滿臉。
繪歆追過來的時候,正看見繪懿如臘梅仙一樣,頭上身上皆落滿了黃色的小花,小臉瑩白,臘梅嫩黃,香氣幽幽,美不勝收。
繪懿看見姐姐奔過來,卻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住,呆呆地看著自己,心得意。她一向知道自己比姐姐生得好,雖然爹爹器重姐姐,娘親可是更疼自己。好在平日里繪歆多讓著繪懿,兩姐妹感情就還很融洽。
繪歆自是羨慕繪懿的美貌,不過也就一霎那的功夫。她也早知道,如她們這樣身份的人,性情心志,比容貌身段重要得多。
繪懿便在那邊招手叫道:“姐姐過來啊”
繪歆將心底里突生的異樣情緒壓了下去,就向繪懿跑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黑衣人突然從樹后轉出來,停在繪懿身后,一手持著匕就圈在了繪懿脖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