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宸看著紫蘇,“那真相是什么?”
紫蘇輕聲道:“當年,端王和秀州刺史找到我父親,并且帶來了圣旨,說是陛下下旨,讓種植一種名為神仙花的東西。”
“陛下有旨,我父親自然不敢怠慢,就找到了柳伯伯。”
“那一年,青河縣萬畝良田,全都種上了神仙花。”
“可第一年,所有的神仙花都死了...但朝廷給百姓撥了銀子,第二年繼續種,可第二年依舊沒能種活。”
“但這次,朝廷沒再給百姓撥銀子,但神仙花還得繼續種。”
“第三年,神仙花還是全死了,百姓窮困潦倒,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我父親和柳伯伯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開始給朝廷上奏折,可所有的折子,都石沉大海。”
“而這時候,百姓沒了活路,被逼造反...端王派了大軍鎮壓,整個青河縣,十萬百姓,死傷過半。”
寧宸眼神猛然一縮。
他看過案卷,上面的確有記錄,但跟紫蘇說的完全不一樣。
案卷上記載的是,顏文博和柳之塵,勾結糧商,倒賣糧種,導致百姓顆粒無收,所以百姓才被逼造反。
端王派兵鎮壓,的確殺了些造反的百姓,但只有一千多人。
事后,端王開倉放糧,安撫百姓,穩住了局面。
為此,陛下還特意嘉獎過端王。
寧宸不解,“十萬百姓,死傷過半,他們是怎么蒙蔽圣聽的?”
紫蘇眼神憤怒,“秀州是端王的封地,秀州駐扎了五萬大軍,對付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豈不是輕而易舉?”
“那五萬大軍雖然是朝廷的,但端王以平叛的名義調動大軍,合情合理!”
寧宸沉聲道:“所以你父親和柳之塵,就成了替罪羊?”
紫蘇點頭,眼睛里閃爍著淚花。
“那神仙花到底是什么東西?”
寧宸問道,其實他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的確定一下。
“寧銀衣應該很熟悉,神仙花就是神仙粉的原料。”
寧宸深深地嘆口氣,果然如此。
秀州氣候濕潤,的確是種植神仙花的好地方。
看來他們十幾年前就開始研究神仙粉了。
估計是種植方式不對,一直沒能成功。
那么,京城出現的神仙粉,只怕跟端王脫不了關系。
這也說明,這兩年,他們種植神仙花成功了。
“幾年前,商陸前輩帶你來京城,不止是為了拜訪你師叔吧?”
紫蘇默默點頭,“端王是親王,位高權重,尋常人根本不敢管這個案子...想要翻案,就必須找一個無懼強權的人。”
寧宸道:“監察司獨屬陛下,不參與黨爭...耿京深受陛下信任,他是最好的人選,所以你那時候才會經常往監察司跑?”
紫蘇默默點頭。
“那最后為什么放棄了?”
紫蘇苦澀地笑了笑,“耿大人的確能力出眾,但太過愚忠...他只聽陛下的。”
“我們雖然查到了真相,但并沒有證據,加上耿大人那段時間一直躲著我,最后就放棄了。”
寧宸嘆口氣,“林御醫也知道這件事吧?”
紫蘇嗯了一聲,“其實那時候我準備告御狀,最后還是師叔勸住了我...那可是端王,沒有確鑿的證據,非但告不倒他,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師叔讓我們忍,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寧宸點頭,“林御醫做得對!民告官都得先打三十大板,更何況你們告的是個親王。”
紫蘇道:“我們聽了師叔的勸誡,然后就離開了京城。”
“再后來,你就知道了!雨蝶在信中跟我說了你的點點滴滴,我本來想找你幫我父親和柳伯伯平反...但見到你之后,我又放棄了!”
寧宸詫異,“為什么?”
“因為你是個好人呀!大玄需要你,百姓需要你,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把你拖下水。”
“最重要的是,你對雨蝶很好,我不想連累雨蝶,也不想連累你,所以決定,這件事由我親手結束!”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寧宸微怔,“謝我什么?”
紫蘇笑道:“火槍啊!秀州刺史,知府,身邊都有高手保護,更別說端王了,而且他們都很謹慎...弓箭,下毒這些我都想過,成功率不高。”
“聽說火槍是你造出來的,真厲害...你這也算是間接幫我報了仇!”
寧宸無聲地笑了笑。
“你很了不起!”
紫蘇有些懵,“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寧宸道:“你有勇氣拿起槍,而且還成功了,真的很了不起!”
“如果是我,若看不到希望,也會像你這么做。”
“紫蘇,就先委屈你待在這里...剩下的交給我!”
紫蘇輕聲道:“其實你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跟雨蝶開開心心過一輩子...為什么要冒著有可能前途盡毀的風險幫我?”
寧宸嘴角微揚,“說了,我色令智昏!”
“我才不信!”
寧宸笑了笑,又跟紫蘇聊了一會兒,起身走出了牢房。
寧宸和厲志行一路沉默,來到大牢外。
寧宸駐足,看向他,“厲大人都聽到了吧?”
厲志行眼神復雜,“我聽到的,都是寧銀衣想讓我聽到的吧?”
寧宸笑道:“厲大人身為此案的主辦官,有知情權。”
厲志行苦笑,“我算是被你拖下水了。”
寧宸看著他,“其實厲大人還有個選擇,就是向端王通風報信...然后想辦法弄死我。”
厲志行道:“寧銀衣會給我向端王通風報信的機會嗎?”
“厲大人是朝廷二品大員,寧某只是個小小的銀衣,豈能限制你?”
厲志行哼了一聲,“你少來這套...你戰功赫赫,深受陛下恩寵,又是未來的駙馬...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去招惹你。”
“本官可以殺了紫蘇,殺了雨蝶,殺了跟這個案子所有相關的人,讓這件案子無疾而終...但本官殺不了你,端王雖是親王,但遠在秀州,無詔不得回京,他也奈何不了現在的你。”
“退一萬步講,就算本官能殺了你,用你的人頭向端王邀功...陛下會放過我嗎?監察司會放過我嗎?陳老將軍會放過我嗎?還有隨你出生入死的火槍營,衛龍軍會放過我嗎?”
“就算這些人都放過我,京城百姓的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寧銀衣,我真是被害慘了...這趟渾水,我不蹚也得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