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的失蹤引起了徐家一陣騷亂,上下齊出滿城尋找,可是找來找去都不見蹤影,誰都不知道這丫頭跑去了哪里,而這時的徐子楨早就跑出了老遠。
徐子楨不去管兀術帶來的消息是真是假,因為不管真假,只要是容惜的下落,他一定會去探究到底,更何況兀術沒必要用這借口騙他離開。
上京是金人的國都,自己單槍匹馬殺過去和找死沒兩樣,但是他就算是死也得先把那里攪個天翻地覆不可,就是有一點他想不通,兀術必定也是知道這一點的,為什么會這么好心告訴自己這消息,難道他就不怕自家的皇帝有什么麻煩么?
徐子楨有一個優點,就是想不通的事就丟著先不想,眼前最要緊的就是盡快趕到上京,大金國建國不算久,但是人家的皇宮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肯定得先籌劃一陣才行,二月十二,還有一個半月都不到的時間,他怕的就是趕不及。
他現在騎的是徐十七的馬,此去上京九死一生,他舍不得讓小白菜陪他一起冒險,在城外和徐十七換了馬就走,毫不拖泥帶水,可是剛跑了小半天他就后悔了,徐十七的馬牙口不小了,天還沒擦黑就已經跑不動了,鼻孔里噴著白沫,腳下也打蔫了,徐子楨估計再這么跑下去不出十里這馬就得掛。
真是越急越容易出岔子,徐子楨無奈停了下來,解去轡頭讓馬休息會,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要想現買匹馬替換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這牲口歇夠了再走。
就這樣歇了半個時辰再上路,走一段又歇,一直磨蹭到了天亮的時候,終于看見了一座城池的輪廓,徐子楨長長吐出口氣,不是因為能買馬,而是因為到了徐州了。
徐子楨在決定去上京的時候就已經規劃好了路線,走陸路是不行的了,應天府往北幾乎都是金人的地盤,就算他處處小心能混過無數關卡,那也實在太費時間,所以他決定先到徐州,然后從水路走運河到山東地界,等到了青州就跨渤海直往北去,只要上了岸就是金人的老窩,分分鐘就到上京。
也算他運氣好,剛到運河邊就碰見一艘船在裝貨,眼看著吃水很深,已經快滿了,徐子楨過去搭訕,一問之下是到延津的,也就是他那年代的天津,徐子楨當即和船東開價二十兩銀子說要搭一段,在兗州下船就行,船東大感詫異,這年頭只有北邊的人逃往南邊,可這位爺卻急趕著往北去,真希罕。
不過當兩顆銀錠子實打實的塞到手里時,船東就什么都不去想了,他本就是個做生意的,二十兩銀子差不多夠買條小舢板了,帶這位爺順風一段打什么緊,可是船還暫時不走,因為今天是除夕。
徐子楨過了一個他來這年代后的第二個年,說起來比去年要好了很多,上次過年時他也在趕路,其實是逃命,而這次總算還能有人跟他一起吃頓團圓飯,雖然這伙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只身在外,徐子楨也不敢喝酒,雖然他身手了得酒量也了得,但小心駛得萬年船,所以一頓大飯他草草吃完就鉆進了船艙。
接下來的數天里他一直窩在船艙內,金人對水路也設有卡口,但明顯不如陸路那么嚴謹,而且這船東是常年跑這路生意的,和各個卡口的金兵居然都頗熟,再加上“過路費”塞得足,徐子楨竟然就這么有驚無險地混了過去。
幾天后到了兗州地界,船靠了岸補充清水食物,徐子楨也辭謝了船東下了船。
這時的徐子楨和幾天前已經完全判若兩人,在船上時他用自己那身緞子面的襖子換了一個伙計的全身衣服,那只是個在船上打下手的,一身衣服雖談不上破,但也洗得發了白,好幾處還都打著補丁,徐子楨又不知道從哪兒摸了根扁擔,搖身一變成了個山東地界隨處可見的窮苦腳夫。
又是兩天的趕路,總算到了青州,也就是徐子楨體力好,但就算這樣在兩天的步行趕路下他的雙腿也已酸漲不堪,腳下更是磨出了大泡,所幸離到達目的地已不遠了,至少徐子楨是這么認為的,因為平靜的渤海灣就在眼前。
夜色已來臨,徐子楨深吸了一口空氣,潮濕微咸的感覺充斥了他的鼻腔,遠處的天空中似乎隱約浮現出一張絕美的臉龐來,那雙靈氣逼人的雙眸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兩顆星。
容惜,等著我!我這就飄洋過海來救你!
徐子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名字,然后四下踅摸了起來。
年算是過了,但現在還沒漁船開捕,海灣中冷冷清清的,月光照著岸邊停靠的一排排船,全都是黑燈瞎火的沒個人影。
徐子楨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他發現自己算漏了這件最關鍵的事,這個季節不會有漁民出海,也就是說他要走海路去上京的希望落空了,難道說還得再折回陸路繞個圈子去上京不成?
他在海邊呆滯半晌,心里發了發狠,實在不行老子偷艘船自己去,哪怕到時候翻船游也得游過去,就是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鯊魚,對了,鯊魚不知道有沒有冬眠一說。
心里決定一下,徐子楨就摸著黑來到岸邊,四下尋找容易下手的船,這樣的船其實不好找,又不能太小,小了翻得快,可又不能太大,大了他一個人掌控不來,左看右看半天也沒找到一艘中意的。
正在焦急之際忽然遠處似是傳來人聲,徐子楨一驚,趕緊找個暗處隱了起來。
不多時從遠處走來幾個人,勾肩搭背的,嘴里還哼著徐子楨沒聽過的小曲,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唱的什么,那幾人手里提著燈籠,走路的步子有些踉蹌,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徐子楨心里沒好氣,只盼這幾個醉鬼趕緊死遠點,自己好繼續找船,可是事與愿違,那幾人偏偏就往他藏身的地方來了。
媽的,再過來老子扮水鬼嚇死你們這幾個王八蛋!
徐子楨念頭剛動,卻聽其中一人醉醺醺地說道:“杏花樓那幾個小娘們兒真……真水靈,明兒咱們再去怎么樣?”
另一人嗤笑道:“明天就回錦州了,還去個屁,也不怕少爺活剝了你。”
先前那人打了個酒嗝,迷迷糊糊地說道:“明天就回么?我還當是后天,那……那趕緊睡去吧。”
幾人說著話來到一艘大船邊,跌跌撞撞地上了船,不多會功夫船上亮起了燈火,隱約照出船頭上一面旗子,上邊寫著彎彎曲曲幾個女真字,也不知道是什么。
徐子楨冷了的心瞬間又熱了,因為他聽見了兩個字——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