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前二十年被命運女神狠狠摧殘過的許長生早就學會了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的面對厄運,同時也會小心翼翼的面對幸運遇寒冬能化春日柳、得春意卻念飛雪時。
二十六歲的許長生,早已老成如冬姜。
昨晚仿佛一個老江湖般面對大仙兒侃侃而談,托身雷光中,步步若謫仙。指點玄機,風水葫蘆幽閉狐貍精談笑決斷,老刑警也被他搬弄南北,如見真仙!
這得多牛逼啊?怎么就不該自我膨脹一下端上個幾天幾夜的?就該去買上幾盤鞭炮,五千響的都不成,最少兩萬響起,等著公安局送來好市民獎狀和獎金的時候,全給它突突了!
把附近的王大媽給大媽張大媽趙大媽全給鬧騰起來,讓她們竊竊私語捕風捉影蜚短流長四處探尋真相,這真相一時半會兒還揭不開,就得讓她們特著急,著急上火,百爪撓心,第二天打開電視才知道是許家小子原來辦了這么一件大事!
這才叫得瑟,這才叫顯擺,這才叫名揚鄰里!到時候誰不得夸老許家祖墳上冒了青煙?
說實話,這個念頭在徐長生腦海里也冒了這么一下,只是很快就被他給掐滅了。
開了道竅又咋地?離白日飛升還遠著呢,這日子該怎么過還得怎么過。
第二天許長生早早起身,交代了風水葫蘆里的叫了一夜冷的老狐貍,背上香囊,便樂呵呵地奔云龍山而去。
云龍山距離戶分山不過幾百米,抬腿就到的路程。許長生先到何大爺那兒取了自己的擔兒挑,轉到山下的菜市場,取了提前預定的茶葉蛋和豆腐腦,這就算備齊貨了,到山上把小攤支開,蹺起二郎腿往攤旁一坐,就等著生意開張。
近些年楚都市開發了很多新景點,云龍山的游人也被分薄了不少,只要不是趕上初一十五上香的日子,許長生這個壟斷的生意其實也沒有多少顧客上門。
眼看著快到十點鐘了,才賣出去兩盒香,七八碗豆腐腦和十幾個茶葉蛋。
許成生正是郁悶,忽然眼前人影晃動,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耳邊道:“許施主,你還剩多少豆腐腦、素油餅和茶葉蛋?我都包了”
徐長生抬頭一看,認識,是上面祥云觀的小道姑青萍兒。
小丫頭沖他一笑,抱著膝蓋蹲在攤前,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點點兵兵,嘴里念叨著:“我查查還有多少啊”
“是萍兒啊?不是對你說過嗎,可別叫我施主。你們祥云觀家大業大的,我可施舍不起呢。”
“我給你錢,看你這小氣巴拉的樣兒”青萍撅起小嘴,白了他一眼,又咯咯笑起來。
“你們觀里不是自己開火做飯嗎,怎么還要到我這里買?”
祥云觀雖然不大,又在云龍山大佛寺的下方,香火被搶奪了不少,可也有了幾十年的歷史。除了觀主一真道長外也有五六個小道姑和小道士,平日里除了自己開火,有時還會提供給游人齋飯吃。
許長生在這里擺了幾年的攤兒,這還是第一次有道觀里的人來買飯吃,倒是大佛寺里的和尚,手頭有幾個閑錢,有時嘴饞了,會到他這里來吃碗豆腐腦。
許長生把剩下的豆腐腦、油餅,茶葉蛋統統給青萍包了,算了她一百五十塊錢,笑著道:“你拿得動嗎?要不要我幫你送上去?”
“小看人,人家跟師傅練氣好多年,提這點東西算什么?”
小道姑青萍哼哼著接過食物,站起來走了兩步,想了想,卻又轉身說道:“師傅要走了我們可能也要跟隨師傅離開楚都,今天大家都沒心情做飯了”
“怎么,一真道長要走了,那祥云觀怎么辦?”
許長生吃了一驚。大佛寺、祥云觀,云龍山的這一寺一觀也算是出名的景點了,承載著無數楚都人的記憶。
許長生天生命薄,所以小時候母親就經常帶他到這兩個地方燒香,也拜佛祖、也拜道君。后來大佛寺的香火越來越旺,開始收了門票,母親帶他去祥云觀的次數便更多了些。
忽然聽說祥云觀的觀主一真道長要走,這間幾十年的老道觀也不知前景如何,許長生心中竟有些不舍。
有心想要叫住青萍問個詳細,卻見瘦楊這家伙正從下方山道上晃晃悠悠走過來,指指青萍的背影又沖他連連擺手。
瘦楊其實并不瘦。1米6的身高,160斤的體重,無論如何都算不上一個瘦子。
這家伙半生都在為了減肥事業而努力奮斗,曾經厚顏無恥的宣稱,有一天自己要瘦成一棵小白楊,瘦楊這個綽號便因此而得。
和天下所有的胖子一樣,瘦楊自帶社交屬性。放眼整個云龍山,下到看門的何大爺、上到大佛寺的胖和尚、祥云觀里的漂亮小道姑就沒有不愿意和他親近的,堪稱是云龍山的活地圖、地理鬼、包打聽。
許長生一看瘦羊的表情就知道,祥云觀的事他肯定門兒清。
瘦楊坐下后就是一通翻檢,最后滿臉失望的道:“今天的生意怎么這么好,連一個茶葉蛋都沒剩下?”
許長生沒好氣的道:“你不是半月前發誓要減肥的嗎,又要破誓?別找了,吃的東西都被清萍買走了,你又不是沒看到?”
“嘿嘿,減肥這種事兒不著急嘛,慢慢來,慢慢來”瘦楊干笑幾聲道:“這丫頭,買這么多吃的看來祥云觀真是人心亂了,連個做飯的人都沒了”
“你都聽到什么了,說出來聽聽。一真道長做觀主做的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要走?”
“昨天下午傳出的消息,你剛好不在,自然是不清楚”
瘦楊嘆道:“還不都是錢給鬧的”
徐長生是多聰明的人,聞言立即道:“莫非是因為祥云觀香火不旺,道協要撤換一真道長?”
“聰明!要不我們哥幾個都說老許你是最聰明的人呢?這也就是你不屑跟咱們哥幾個搶飯吃,否則咱們哥幾個,恐怕都得喝西北風去。”
“別瞎扯,說正經的。”
“這事兒要說也不怪道協,這年頭兒什么都講個效益,道觀寺廟看的就是香火。你看看人家大佛寺,這幾年來光是擴建就有三次,十塊錢一張票,廟里還是人多的擠不動。佛祖、觀音大士、十八羅漢、四大天王的面前都是一柱柱的高香一堆堆的人民幣可你再看看祥云觀。一真道長做了二十年的觀主,當年他來的時候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兒,企業現在都講究個優勝劣汰呢,道協也不能不食人間煙火吧?
“果然如此。”
許長生苦笑道:“古來便無清靜地,佛祖也爭一爐香啊知道是什么人來接任觀主嗎?”
“這個可真不知道。也是奇怪了,這次道協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要反特呢。”
“哦,居然連你也打聽不到?這就有些意思了。”
徐長生微微一笑,心中大是好奇。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