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子許長生的眼里,許多年或許就是個惹禍精,可在21世紀追求酷斃炫的年青人尤其是年輕女孩子的眼里,耳朵上掛著暴龍墨鏡一身皮衣皮褲胯下雅馬哈250的許多年則是位典型的帥大叔、特有魅力的老炮兒。
那一頭仿佛有意漂染而成的花白長發、那臉頰上不修邊幅的斑斑胡碴、還有那廉頗雖老尚能斤半的酒量,真是酷斃了也帥斃了,這種人怎么可以混跡在老頭兒圈子里呢?就該出沒于飛車黨黑手黨東星黨洪興黨什么什么的其中,身邊兒還得一左一右站倆佳麗,左邊叫燕瘦右邊叫環肥,而且隨時都能為了紅粉知己跟人茬架,這才是最美麗的畫面!
不過許多年還是很有原則的一個半大小老頭兒,前些年混跡在楚都飛車黨中的許多年不是沒驚起過一灘鷗鷺,也曾經后車座帶上一個長發長腿的姑娘還能輕松贏了幾個毛都沒長齊空有大哈雷卻技術稀爛的毛頭小子。
在許多年最巔峰最的時期,許家基本是不用買菜買酒的。隔三岔五的就有穿衣打扮不像正經人家的小姑娘提著東西上門,這些姑娘們連正眼都不看許家的小鮮肉許長生,一個個擺明了車馬說是要泡許多年這個老帥哥!
這場面就是柳下惠也得淪陷吧?可許多年偏不,就是對嬌滴滴的小姑娘沒啥感覺,心頭熱愛的永遠是廣場舞大媽中的佼佼者。
對此許長生還是暗挑大拇指的,多大年齡就該辦多大年齡的事情,父親活得夠明白比那些年輕苦逼中年始順身家豐碩后就去跨越年齡界限扒拉個手端奶茶的小姑娘的家伙可是強了十萬八千里。
因為戶分山出過幾個歷史上有名的家伙,很多民居都被政府立法保留了下來。許長生家就是典型的北方老宅,雖然只有一進,東西廂房也早就坍塌了,坐北朝南的祖屋保存的卻還不錯,百十平米的小院中有一棵梧桐、兩棵櫻桃和幾株椿樹。
這樣的老宅自帶天然空調,哪怕是八月酷暑也不覺得怎么熱。許多年弄了把竹躺椅,正在梧桐樹下納涼,飄逸的花白長發懶懶地束在腦后,工字背心大褲衩外加人字拖,還戴了副大墨鏡,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慵懶、隨意、頹廢、苦逼,壓根兒不吊任何人的老帥哥藝術鍋的氣質,絕對能秒殺十八到八十歲的所有女性。
見到兒子回來,許多年甚至都沒摘掉墨鏡,懶洋洋地喝著泡到剛釅的茉莉花茶道:“又吃炸醬面啊,菜碼夠新鮮不?”
“放心吧,我的手藝還能錯了?”
許長生呵呵一笑,直接鉆進了廚房。
許多年年輕時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富三代,吃過見過玩過,如今許家是窮了,可就算是吃最簡單的炸醬面,也得要依足規矩醬得是萬通醬菜園的三年燜白毛豆醬,加油炒夠了火候,菜碼要有八個,而且都要精細新鮮,配料稍微差些老頭兒可是要摔碗摔筷子的!
有這麼個老爹在,許長生的手藝想不好都難,不過半個多小時,熱騰騰的炸醬面就端了上來。許多年接過碗,在鼻子下先過了過,微微點頭道:“還成,勉強能入口。”
“爸,我做炸醬面也有幾年了,就憑我這手藝,叫勉強能入口?”
許長生有些不忿,自己這老爹嘴巴也太刁了罷?
許多年其實就是嘴硬,真吃起來卻是狼吞虎咽一般,十分鐘不到就吞下一大碗炸醬面,還喝了碗面湯,把碗往身旁一扔,手摸著肚子舒服的直哼哼:“那是你沒見過咱家富貴的時候,想當年你爺爺還在的時候,你老爸我吃得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瓊漿,小鬼子的和牛貴吧?你爸我只吃肋眼肉和肋排心兒,那味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您還是省省吧,您工資本來就沒多少,還非得要辦病退,結果好,現在一個月到手的還不足兩千塊錢。我也不容易啊,就靠擺個小攤兒過活,咱爺們兒能見天兒吃上炸醬面就算不錯了,和牛什么的,您就當個念想兒算了。”
“那是你小子沒出息!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就不能找份正經工作,也混個白領金領什么的,讓你老爹我跟著過幾天好日子?在云龍山擺個香攤兒能掙幾個錢?還不如瘦楊他們幾個呢,人家好歹還能得個橫財呢!”
許長生一聽就怒了,放下筷子道:“瘦楊他們那叫設局蒙人,傷陰德的營生,我能去做?再說我這命您不清楚啊?天煞孤星、命犯太歲,之前也不是沒上過班,結果總是被人家莫名其妙就給開除了!擺個小攤兒怎么了,那也是靠勞動吃飯,我光榮!”
“你光榮個屁,就你這點出息,日后能有姑娘肯嫁你?還不如你老爹我呢,就這幾年,上咱家的小姑娘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吧?都是被你爹我的魅力所吸引!哎對了老兒子,這些小姑娘里就沒有你能瞧上眼的?”
“您老拉倒吧,那些小姑娘都是來泡您的,哦,回頭您再介紹給我,咱爺倆兒不能這么聊天兒吧?”
許長生聽得哭笑不得,他爹這輩子也就是在他得病的那幾年算是正常過,像個當爹的樣兒,如今他的病好了,當爹的卻又不正常了。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咱許家可不能在你這兒斷了香火。哎,讓你小子擁有跟老子我一樣的魅力看來是太難,不過沒關系,有錢還怕討不到媳婦兒麼?兒子,咱們爺倆兒快要發財了!”
“怎么就要發財了,您該不會是惦記著要搶誰吧?”許長生一愣。
許多年嘿嘿一笑,取下大墨鏡看了兒子一眼:“老兒子,咱住的這是什么地方?戶分山!楚霸王項羽在這兒觀過馬、清狀元李蟠、當代畫家李可染可都在這里住過。你別看這里的房子舊,可是真正的古民居!現在的有錢人大富豪就愛買這種房子,今天來了個房產中介,說有人看中了咱家的老宅,出這個數啊!”
說著伸出一根手指頭在許長生眼前晃了晃:“一千萬!有了這筆錢,你小子娶媳婦還成問題麼?老子我”
“您買大哈雷也不成問題了對吧?日后帶上咱戶分廣場第一廣場舞高手徐大媽環游世界得多美啊?要我說啊,您就甭拿我結婚的事情說事兒,不是早就有高人給指點過了麼,我這個命娶不得媳婦兒,會害死人家姑娘的!除非是我自己能有大機緣、逆天改命!可我成嗎,就憑我擺個小攤兒給人看看相、唱幾句道歌裝高人?”
許長生冷笑道:“爸,您也真敢想,咱家就剩這個老宅了,您也得給它敗了是吧?您就不想想,這是我媽住過的地方,是我出生的地方!”
“廢話,這還是你爹我出生的地方呢!小子,老子教你一句,丟下過去的包袱,才能展望未來好風景,放棄露天茅坑,才知道抽水馬桶最方便,你看看人家大老外,房子一賣環游世界,開始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這叫生活!你就聽老子的,咱們把房子一賣,去全世界逍遙快活,不是說你的命娶不了媳婦兒麼?咱們找大老外當媳婦去,說不準你小子的命就此改了,日后順風順水。”
“順風順水?怕是我日后得喝西北風吧?”
許長生把碗往地上一丟,板著臉道:“這事情沒得商量,您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我頭疼,今天這碗筷您收吧。”
說完轉身就走,看都沒再看許多年一眼。自己這叫什么命啊,活生生被自家爹氣得腦仁疼。
而且眉間那個地方又開始抽抽了,仿佛有一股股的冷風往里鉆,讓許長生心情煩躁,說不出的難受。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