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神僧

第7章 新的委托

今天是武周通天八年,五月十四日。

沈不渡離開西行寺,前往太平城出義診。

早晨,正在煮茶的三葬禪師看著他掏出來的陰靈丹,倒是顯得有一點點意外。

沈不渡記得很清楚,當時師父說“此物乃是陰界所生,非凡間之物,陳家村的嬰靈背后,一定有陰謀”。

于是借著下山出義診的機會,他打算來太平縣城看一看。

沈不渡很好奇,背后的謀劃之人是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做了這一切。

經過一場實戰檢驗,現在他對自己苦修三年后的戰斗力,有了一定的信心。

沈不渡想,最起碼對付幾個普通的七八品修士應該不成問題。

對于這一點,在他眼中很有故事的師父也給予了肯定。

“你的力量,超乎你想象。”

只是他離開西行寺時,沒有看到的是,三葬禪師的目光看向了南方。

在三葬禪師的感知里,南方,那個從仙界經過天門后最穩定的人間落點,已經出現了一個恐怖的怪物。

“仙人豢養的上古異獸竦鳩出現了,漢中府恐怕要遭受滔天劫難。難道復活悟空的仙氣,不是要殺戮仙人獲取,而是竦鳩?”

“可老衲畫地為禪,許下大宏愿,不破此境絕不下山,又該如何鎮壓竦鳩?”

三葬禪師反復推演天機,最終,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很遠的距離,落在了前往太平縣的沈不渡身上。

曾經,凡間各修煉體系的創始者們,那群陸地神仙聯手封閉天門,將高高在上的仙人封印到了天上。

人間事,凡人自己管。

如今天門的千年封印搖搖欲墜,新一輪天地大劫即將來臨,而三葬禪師看到的應劫之人,便是自己的小徒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不渡,就是這原本不存在于此方世界的“一”,不被天道所控制的變數。

可三葬禪師的內心,并沒有平靜下來,僅僅是西游這一次天地大劫的前奏,自己就被迫畫地為禪,大徒弟更是回歸了靈明石猴的石胎形態,自己的小徒弟,真的能挽救這一切嗎?

......

剛下完一場太陽雨,太平縣不算寬敞的青石板街道上倒是人流如織,摩肩接踵。

年久失修的磚石縫隙間盡是剛剛得到了滋潤的雜草,早晨方挺直了腰,旋即就被來來往往的腳步和車輪壓進了暗無天日的泥土里。

街邊商鋪屋檐下的占風鐸“叮鈴”作響,看著神龍寺批量出品的,其實毫無法力附著的“法器”,沈不渡有些羨慕,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家寺廟的生意也能做的這么大。

石板間積水泥濘不堪,這頭踩下去,那頭翹起來,路邊的幾個小娃娃玩的是不亦樂乎。

而在沈不渡今天目的地附近,他不僅沒看到平時都會在“回春醫館”門口傻樂的那個蠢小孩,甚至連她家的大黑狗都沒見到。

“不渡師父來啦?”

“阿彌陀佛。”

沈不渡也打了一聲招呼,這里的人都很和善,小城的生活節奏也很慢,沈不渡很喜歡這種悠然自得的環境。

醫館的伙計放下了手中的幾包藥材,笑呵呵地把沈不渡迎了進去。

西行寺醫術高超的和尚,能給他們醫館減輕很大的負擔,而且最重要的是還不收錢,管頓飯就行。

“汪汪!”

到了醫館門里,沈不渡方才見到了她家的這只大黑狗。

大黑狗熱情地向他表達了歡迎之意,甚至頗為委屈地伸長了舌頭,上半身剛爬起來,就被沉重的鎖鏈給壓了回去。

“這么重的鏈子,你家狗犯天條了?”

“別說了,還不是果果那丫頭鬧得。”

醫館館主唐夫人笑著走了過來,她如今不過是三十許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很多,臉上總帶著淡淡的笑容,給人一種親切溫柔的感覺,看上去像極了一個鄰居阿姊。

嚴格地來說,她是西行寺的俗家弟子,在業余的佛法修行之外,主營業務是太平縣城里的這家“回春醫館”。

“果果怎么了?”

沈不渡微微詫異,就那蠢小孩能把狗打了?

不對,要是狗挨打了,栓的也不該是狗啊。

“好的不學,盡學壞的,前幾天果果有個嬸嬸帶著兒子過來玩,我和她嬸嬸在敘話,果果非得學著我們過年塞錢的樣子,紅包里塞了一個銅板就要給那男娃娃。”

這...關狗啥事?

“人家男娃娃收下了,果果又非得學我們撕巴,又把紅包自己搶了回去再遞給人家,三番五次拉扯下來,那男娃娃也生氣了,一生氣就把果果推了個踉蹌。”

唐夫人說著說著,自己都掩著嘴笑了起來。

“狗以為打架呢果果被欺負了,上去就咬了,還好人家穿得厚沒咬破皮,可衣服是咬爛了,我給人嬸子好一頓賠錢賠不是。”

大黑狗還是在旁邊一臉委屈,“嗚嗚嗚”地低聲嗚咽著。

“這狗沒白養啊,有事真上。”

沈不渡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來這么一句。

幾句家常說完,沈不渡要開始工作了也沒見到那個蠢小孩,估計是被她娘關禁閉了。

沈不渡的工作很簡單,在醫館外的屋檐下出大半天義診,要是沒什么人的話,不等太陽落山即可結束。

當然了,沒什么人是不可能的。

這年頭的醫療費用通常由兩部分組成,醫生的出診費和所需藥材的醫藥費。

雖然作為西行寺的形象工程,義診這種活動能給窮苦百姓免了出診費,但真有什么病,沈不渡給病人開了方子以后,病人還是得去醫館或者藥材鋪抓藥的,藥材就不是免費的了。

而且根據過去的經驗,影響義診實際診斷效率的因素由兩部分組成。

一部分是來看帥哥的縣里大姑娘小媳婦,另一部分是抱著反正不花錢,沒病也得來看看的心態的老頭老太太們。

一天義診下來,沈不渡基本連上茅廁的時間都沒有。

日頭西斜,醫館門口排隊的人終于不多了。

“李大娘,最近過得怎么樣,之前便秘的問題應該沒有了吧?大小便還正常嗎?”

坐在桌子對面的李大娘咧開了只剩一顆門牙的干癟嘴巴,笑呵呵地說道。

“正常,托佛祖的福,現在每天寅時二刻都能拉出來。”

“噢,那您這身體沒問題啊。”

李大娘嘆了口氣:“可是你大娘每天卯時三刻起床啊。”

“......”

沈不渡給李大娘開了點調理的方子,也沒敢用重藥。

人到了這風燭殘年,肌體的平衡非常微妙,為了治這種病,結果把其他平衡打破,引發新的病癥,是再常見不過的了。

“下一位。”

一個面色焦黃,臉上都是皺紋,眉頭擰成“川”字的中年男人坐到了凳子上。

“大夫,最近我肚子總不舒服。”

沈不渡抬頭看了他一眼,典型的胃經失調。

“飲食習慣怎么樣?平常喜歡吃硬的、辣的、涼的嗎?”

“還行吧,我估計就是平時我娘吃剩的我吃,我婆娘吃剩的我吃,我閨女吃剩的我吃,所以才導致的。”

沈不渡指了指屋里的大黑狗,問道。

“你家沒養狗嗎?”

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出奇地出現了怒容。

“怎么的,合著狗剩下的也是我吃唄?”

“......”

好說歹說告訴了中年男人回去養條狗吃剩飯,別自己吃了。

沈不渡又接待了幾個病人,方才算徹底收工。

小城稱得上民風淳樸,街坊鄰居白嫖了不渡法師一天,除了道謝,也有不少施主塞給了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布施。

當然了,收到最多的還是女粉絲們的香囊、手帕之類……

義診忙乎了一整天,他站起來抻了抻筋骨,跟伙計一起收拾攤位。

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一般義診期間,拿到了藥方的病人,都會就近在回春醫館開點藥,這一天醫館是沒少賺。

這時候,一個小腦瓜鬼鬼祟祟地鉆了出來。

“大鍋!”

一聽這吐字含混不清的稱呼,就是果果這個蠢小孩。

病人會叫他大夫,香客會叫他小師父,女人會叫他小郎君,只有果果才會叫他大鍋。

果果從醫館的門后一個箭步竄了出來,只到他大腿高的小孩興奮地向他炫耀著。

“大鍋,我學廢了飯團的制作方法。”

“哦,怎么做?”

沈不渡的態度有些敷衍,他在為自己的銷贓事業時間不足而感到焦慮,果果完全不以為意,或者說她壓根沒聽出來。

“我帶你來!”

小女孩拉著他的手來到了醫館的廚房,顯然打算親手展示一番。

沈不渡舉著她夠到了案板。

“第一布,要將鹽放進水里。”

看著倒進了一袋鹽的水盆,沈不渡覺得這個蠢小孩可能又要被她娘揍了。

“然后呢?”

果果從蒸飯鍋里舀出了一碗米飯,用胖乎乎的小手扒拉了出來一部分,撒的滿地都是。

“第二布,把煮熟的米飯放在手上用力握住,要攥緊。”

“第三步呢?”

小女孩扯開嗓子:“娘——”

......不出意外,果果的屁股出了意外。

為表歉意,唐夫人親自下廚給沈不渡做了晚飯。

吃完晚飯,沈不渡打算告辭離去,趁著城門還有一段時間關閉,趕緊完成他的銷贓大業,看看能不能把陰靈丹賣出去。

而就在他要踏出醫館時,迎面撞上了一個熟人。

“道友?果然是你,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