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蓁蓁仿佛沉入了這首歌中。
她似乎在此刻才真正明白了那個叫云衣容的女子在許小閑心中的地位之重。
可是……
那是一個曾經出于風塵的女子,作為大辰的攝政王,他怎么就能夠拋去世俗的偏見,去接納這樣一個女子呢?
對了,他是天下第一才子。
在那些戲文中才子與青樓的女子往往會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故事。
那些故事原本在戲臺子上上演,演繹的便是令人同情的悲歡離合。而今這故事居然就發生在了自己的身邊,那么自己該如何去看待這件事,又該如何去和這樣的一個女子相處呢?
景蓁蓁不知道。
她畢竟涉世未深。
畢竟才成為女人沒有多久。
在她所接受的教育中,在她的階層認知里,她和那個叫云衣容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但現在似乎就要產生交集。
這該如何去面對?
少女惆悵,一夜天亮。
天微微亮。
許小閑已經起床,在這院子里打了一趟拳活動了一下筋骨,又練了片刻的縹緲步。
出了一身汗,去洗浴了一番之后又來到了月影亭里。
剛剛煮上了一壺茶,便看見來福匆匆而來。
來福濕噠噠的站在了許小閑的面前,手里擰著一壇子醋,臉上露出了憨憨的笑。
“嘿嘿,少爺,一斤二兩三錢醋,分毫不少!”
許小閑回頭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把醋倒掉……倒在這薌箬湖里面。”
來福一怔,愕然的看著許小閑,喉噥聳動了幾下咽了一口唾沫:“……少爺,莫非這也是訓練的一個法子?”
“你猜對了,快去,將壇子里面的東西給少爺帶回來。”
來福向薌箬湖邊走去,心里有些委屈,一宿未眠,游了這么大條河跑了那么多里地,還和黃記老醋鋪子的那老板吵了一架才買回來這醋,可少爺居然說要倒掉……
莫非是那天在小樹林中的那件事少爺還記在心上?
后面偷偷問過一次那位高手葉知秋,葉知秋那笑意有些深奧,言語倒是樸實——
“你壞了你家少爺的好事!”
明明少爺遇見了小妖jing,他卻說壞了少爺的好事……少爺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他通常喜歡秋后算賬,就像曾經許府里的那位大管家張秀!
來福打了一個激靈,完犢子了,看來少爺當真是在給自己小鞋穿。
呆會得去給少爺好生道個歉,不然往后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來福如此想著,去了這清幽島的岸邊,有些不舍的將一壇子醋給倒在了河里,里面掉出了一張巴掌大的羊皮紙來——
來福一怔,他一把將這羊皮紙抓了起來,便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的字。
可他不識字!
但他心里卻陡然一喜,因為這一瞬間他明白了少爺做的這事依舊是有目的的。
并不是在給他秋后算賬。
這就好。
來福歡喜的一手提著罐子一手拿著羊皮紙又屁顛屁顛的回到了月影亭中,恭恭敬敬的將這張紙遞給了許小閑。
許小閑接過來仔細的看了看,這是暗衣衛給他的消息,小牌樓巷子的黃記老醋鋪子正是暗衣衛多年前設在景國平陽的一個聯絡點。
大辰攝政王要出使景國,暗衣衛大統領邊照自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事實上在許小閑出發之前,邊照便已經來到了平陽。
而平陽城曾經薄弱的諜報系統,也因為許小閑讓戶部撥出了一筆專項資金之后變得比以往更大了一些。
當然,僅僅是大了一些——曾經平陽城有暗衣衛的諜子四人,而今、而今多了兩個,還是邊照從長安帶來的。
但黃記老醋鋪子里的老黃是實實在在的老諜子,十年前他就來到了平陽城,就開設了這處鋪子。
當然,他根本無法接觸到景國的廟堂之上的秘密,而許小閑需要知道的是這平陽城里的那些小道消息。
比如這張羊皮紙上便寫有這么一些東西:
“聽聞蠻國使者四日前已抵達平陽,里面有南宮府的人,據說是來和景國談判邊界爭端的。”
許小閑眉梢一揚,又看向了下一條:
“聽聞兩日前玉妃娘娘回大元帥府省親,在大元帥府上住了一宿,次日清晨離開,手里捧著一把鮮花的石榴花。”
“……聽聞攝政王夾金山遇襲之事便是大元帥府所為,因為大元帥懷叔稷一直希望其幼子懷邑成為五公主駙馬。另,懷邑此子年十九,師從徽山書院的院正宣從文,據說博學多藝。”
“……聽聞平陽城的怡紅樓前些日子來了一個叫上官小雪的女子,深得三皇子景文秀青睞,坊間傳聞三皇子為了那女子一擲千金。”
“……聽聞相府千金孟婉煙極有可能被景皇冊封為太子妃,坊間說這便是要繼續打壓大元帥府的征兆。”
“另,五皇子殿下安好,只是、只是極少出那府門,偶爾看見似乎顯得木訥了一些。”
總之,這些消息都來自于坊間傳言,也就是俗稱的八卦。
不過這些消息并非無用,因為許多事都不會空穴來風。
許小閑需要的是從這些雜亂的消息中去梳理出對自己有利的事,然后交給暗衣衛去進一步查證——
比如蠻國為什么要和景國議和?
比如南宮府是個什么玩意兒?
比如景皇是不是真的要冊封相府的那位千金為太子妃?若是真的,按照這一路從葉書羊和景蓁蓁那里得來的消息,那么是不是可以推動景文睿一把,讓大元帥府和相府干上一架?
還比如云國的那個老太監是不是真的到了平陽城。
若是,那自己出行可就真的需要當心一點。當然,也或者能夠布下一個局,將這老太監斬殺,如此云國的大宗師便少了一個。
思忖片刻,許小閑將這張羊皮紙放在了茶爐上一把火給燒成了灰燼。
“走,咱們出去逛逛。”
“好……少爺,那天小樹林那件事,小人得給少爺賠個不是。”
許小閑一怔,“你都知道了?”
“啊,小人知道,家花沒有野花香,少爺那是在采花,小人不懂事讓少爺花沒采到還受驚了……”
“滾!”
許小閑一聲大吼,來福一個哆嗦,慌不擇路的就跑了,留下了一句話:“少爺,小人去換身衣服準備好馬車就回來!”
許小閑望著來福的背影,這家伙原來那么忠厚老實,怎么兩年時間就學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