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應安置妥當,梅軒里也生起了暖爐。
“你和星兒先坐一會休息一下,昨兒個我叫人買了菜回來,我去給你做晚飯。”
葉知秋愕然一怔,季月兒站了起來:“你歇著,我去做。”
“不,”許小閑雙手放在了季月兒的肩頭,將她壓在了椅子上,笑道:“你舟車勞頓,再說做飯這種事才是我最拿手的,今兒個來的急沒有告訴稚蕊,明兒個稚蕊來了就好了。”
季月兒小嘴兒微翕,心想你現在可是大辰的攝政王了,怎可以還下廚房?
“別想太多,安心的休息,很快就好。”
不容分說,許小閑轉身就走,順便抓走了葉知秋。
“……我不會做飯!”
“火總會燒吧?”
堂堂大辰宗師級別的高手,無奈的坐在了灶臺前真燒起了火來。
不過葉知秋心里是極為詫異的,他沒料到許小閑會下廚房!
君子遠庖廚,他是大辰文魁啊,這道理他總應該懂得吧?再說,若是大辰的攝政王親自下廚給他的未婚妻做飯……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恐怕會驚掉許多人的眼睛。
可許小閑真在灶臺前忙活著,看起來還極為嫻熟,葉知秋心想這恐怕就是他那些年在涼浥縣被生活所迫學出來的。
“你恨不恨許云樓?”
許小閑在案板上切著菜搖了搖頭:“說不上恨,至今我也未曾與他謀面。如果那把火當真是他放的……”
許小閑將切好的肉放入了盤子中,又道:“他如果真對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下得去手,那我肯定是不會喜歡他的。”
“這樣的人太狠,屬于嚴重的性格缺陷,所以和這樣的人最好是不接觸。”
葉知秋挽了一把柴火塞入了灶里,沉吟片刻說道:“其實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是我師弟,我們一起生活了……有十余年的時間吧,他也會做飯,對師傅很孝敬,對我這個師兄也很尊敬。”
“他學武的天賦是比我更高的,只不過那時候我沉迷于武道,他卻花了更多的時間在看書,而師傅也未曾阻止。”
“我想他那理想就是從書中而來,十七歲的某一天吧,他和我晚上一起喝酒,當然也是他做的菜。我們將師傅的酒給喝光了,他說……他要走了,去尋一個公平。”
“我也沒有挽留他,也挽留不了。他這一走就是十二年,這十二年里我多少聽到過一些關于他的消息,知道了他拉起了一支隊伍,也知道了他真的發動了顛覆離朝的戰爭。”
“后面聽說他和唐無妄打贏了,建立起了一個新的國家,取名大辰……辰是早晨,取朝陽初升之意,這便是他的期望。我為他高興,以為他真實現了他的理想,結果最后一次聽到他的消息便是大辰二年,說他死在了漠北戰場。”
“于是我來到了京都,一來是想查清楚十八年前云水別苑的那場大火,想要找到他的遺孤。二來嘛……我是不相信他會那么容易死的,也想在京都查查其中的端倪。”
“現在想來,他隱姓埋名這么多年,恐怕是對這新的國家的失望,辛苦八載,并沒能見到初升的朝陽,天依舊是黑的,和以往差不了多少。”
“但若是說他放火燒了這云水別苑,意圖將妻兒一并燒死,我是絕對不信的,他的內心并沒有那么陰暗,再說你不是說他極有可能又組建了一支軍隊么?這也說明他并沒有喪失曾經的信念!”
“一個有著堅定信念的人,他確實會為了所謂的理想而不擇手段,比如以你為子來對付唐無妄,但還不至于泯滅了他的人性,何況三公主魏汐和他的感情非常好,所以這件事有人在說謊!”
“要么是唐羨魚,要么是諸葛先生,我會找到那場大火另外那個幸存的人,揭開這個真相。”
許小閑一邊忙活一邊仔細的聽著,對此并沒有發表他的看法。
將肉下鍋,他一邊翻炒一邊問了一句:“你和他也十余年未曾相見,你怎么知道他和魏汐之間的感情就真的很好?”
葉知秋一愣,許小閑又道:
“當然,我希望他們的感情是很好的,畢竟我和冬十五親如兄弟,和稚蕊……和稚蕊也親如兄妹。”
將菜盛在了盤子里,一邊刷鍋許小閑又道:“現在我對他的那些秘密沒啥興趣,我所希望的僅僅是他不要給我添亂……你都知道,接下來我有越來越多的事,我既然接下了這個擔子,那就肯定會將這個擔子給挑起了,并挑著這擔子走得更遠一些。”
“其實你不太了解我這個人,我很懶的,若是在攝政王和廚子之間讓我自己來選擇,我肯定會選擇當一個廚子,而不是這狗屁的攝政王!”
“炒菜多有樂趣,治國……這破事是真麻煩。”
“另外就是許云樓和唐無妄之間的恩怨,那是老一輩的恩怨,我不想參與,就這么揭過去吧,我們畢竟活在當下,視線看向的終究是前方。”
飯菜上桌,許小閑開了一壇子剛帶來的狀元紅,葉知秋嘗到了令他震驚的美味,也喝到了令他回味無窮的好酒。
許小閑當然沒有再搭理他,他在和季月兒一邊吃一邊說著話:
“家里現在怎樣了?”
“涼浥縣已經重建完畢,有了高大寬闊的城墻,墻上也架上了你發明的那守城弩。城里的街道和房舍也按照你的設計全部重建,百姓們當然高興,只是這花了不少銀子!”
“對了,這兩年的春天,百花鎮的那些桃樹李樹真的開出了三種不一樣的花,去年開得少一些,今年春就特別漂亮了。竹林書院的學子們今年在百花鎮的三色桃林下舉辦了一場文會,隔壁水陽縣的那位大才女柳煙眉還有涼州北秀書院里的許多學子們都有參加,盛況空前,但你沒在,那些學子們做出來的詩詞……并沒有多少出彩之處。”
“百花學堂現在開設了兩處,百花鎮那處學堂還是原樣,涼浥縣里又開設了第二學堂,大了三倍,依舊還是免費,來了許多老夫子,有幾個還是從京都來的,其中有一位老夫子叫袁樹之,聽說他是你涼州鄉試那年的主考官,所以外公讓他當了百花第二學堂的院長。”
“他會不會是個騙子?”
許小閑咧嘴一笑,“他真是我的主考官,不過我未曾料到他會去了涼浥縣。”
葉知秋喝著酒豎著耳朵聽著,他不知道一樹如何開出三色的花,但他聽見了百花第二學堂還是免費這句話。
他看向了許小閑,心里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
他讀書少,因為家里窮。
現在許小閑是大辰的攝政王了,那么未來大辰的所有學堂能不能如百花學堂那樣免費,讓天下少年都能讀上書呢?
喝著酒,葉知秋渾然沒有發現自己對許小閑的觀感不知不覺中改變了許多,他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期望。
如見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