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府懷安巷子,章氏莊園。
老家主章雅風帶著兩個婢女,拿著一把剪刀在他的后花園里仔細的修剪著一株月季。
大管家徐顧從那月亮門后匆匆而來,他來到了章雅風的身后,躬身低聲的說了一句:“老爺,北都候羅浣溪,確實去了涼浥縣!”
章雅風手里的剪子頓了一下,然后才又剪掉了一朵新開的花兒。
他直起了腰,轉身將剪刀放在了一個婢女手里的托盤里,從另一個婢女的手上取了一壺茶,倒了一杯,這才轉頭看向了徐顧,“明目張膽去的?”
“對,明目張膽去的,沒有避開任何人,而且……就住在許小閑的府上。”
“哦……”章雅風端起了茶盞,看向了那一株月季,想了片刻,呷了一口茶,“這么說來皇上去過了涼浥縣,當真和許云樓冰釋前嫌了?”
“應該是,不然皇上怎可能冊封許小閑為涼浥縣男,還要將三公主下嫁給他!這都十幾年過去了,若不是這個原因,羅浣溪恐怕也沒那膽子去許府住幾天。”
章雅風將茶盞放在了那婢女的托盤里,來回走了兩步,問道:“百花餐巾紙和百花玉紙可有了眉目?”
“回老爺,這個……這個至今還沒取得進展。另外,阮氏家主阮行遠托人帶了個口信,說、說手紙在涼州八縣而今攏共銷售出去了百萬卷,都是以一文錢一卷的價格賣出去的,其中至少有八十萬卷是被許小閑以兩文錢回購的。”
“許小閑借著北境馬幫的靈活性,將那些收購去的手紙賣去了其余地方,作價五文,每一卷紙除去費用,他還能凈賺兩文……”
“阮行遠的意思是,一百萬卷紙,他虧掉了七千兩銀子,非但沒有將許小閑的百花紙業給擠兌垮了,反而還讓許小閑賺去了近兩千兩銀子。”
“另外就是受那百花玉紙的打壓,而今桑皮紙幾乎沒有了銷路,僅有高端一些的水紋紙和宣紙能夠賺回一些銀子,但這兩種紙本來受眾有限,若是這樣下去,他擔心非但沒有擠兌垮許小閑,他阮氏每月虧損七千兩銀子,也虧不了幾年啊!”
章雅風揚了揚那兩道長眉,“阮行遠是個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許小閑而今的身份尊貴了,對他的打壓是不是就算了?畢竟他百花鎮就那么大個地方,他所生產出來的紙最多覆蓋到涼州八縣,對其余地方的市場是不會造成沖擊的,莫如、莫如就這樣算了?”
章雅風眉間一蹙,捋了捋長須,章氏手紙雖然在改良,但依舊不及百花手紙的品質,就連他自己用的也是百花手紙。
若是這件事就此打住,以章氏所覆蓋的市場,將章氏手紙投入到別的地方,十文錢一卷的價格也是賣得出去的。
放棄涼州市場的手紙和桑皮紙,將jing力放在其余市場,這其實是正確的。
因為在產品上比不過許小閑,再加上而今許小閑的這身份,和他去斗是不太明智的,畢竟他還可能有個駙馬爺的身份,而更令他擔心的是北都候羅浣溪!
萬一羅浣溪在中間插一杠子,章氏失去的恐怕是整個北境的市場。
就這么放棄么?
章雅風又拿起了剪刀,對徐顧說道:“暫停對涼州手紙和桑皮紙的供應,一切等過幾天二少爺的信到了再說。”
“好!”
章雅風又彎腰去修建那月季了,只是這手沒剛才那般平穩,因為這心緒有些不太寧靜。
作為大辰六大世家之一的章氏,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許小閑這個新貴崛起?
他的眼前不再有花,而是滿眼的紙!
百花手紙、百花餐巾紙還有百花玉紙!
這些紙隨著許小閑的崛起而不斷的蠶食著原本屬于章氏的市場,或許三五年之后,大辰只有百花系列的紙,而再無章氏。
“告訴阮行遠,上次他說的那個計劃很好,務必弄到許小閑造紙的工藝……章氏若能得到,阮氏從此便是章氏最核心的合作商。”
“好!”
“另外,前兩天來過老夫這里一次的那個、那個宋終,派個人去看看他是不是還住在秋水客棧……不用和他接觸,知道他在哪就行。”
徐顧怔了怔,宋終可是掛門中的人,老爺前兩天可是將那廝給趕出府邸的,他這是個什么意思?
“好,奴才這就去辦。”
“砰……!”
京都皇宮后宮,云煙閣。
正在這里賞花的夏昭容陡然站了起來,將手里的茶盞摔了個粉碎,她杏眼一凝,盯著面前的這小太監:
“三德子,皇上當真將許小閑冊封為了涼浥縣男?他還要將本宮的女兒下嫁給許小閑?”
三德子嚇得一哆嗦,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娘娘,這、這是真的!皇上、皇上已經到了寧都衛,他的旨意昨兒個就傳入了宮里,吏部和禮部都已經接到了,禮部正在商討給許、許爵爺定制爵爺服裝這事兒,萬萬假不了!”
云煙閣里還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她正是夏昭容的女兒、大辰三公主唐若曦!
此刻唐若曦驚呆了,她小嘴兒微翕,那雙漂亮的眼睛也看著跪在地上的三德子,難以置信的問了一句:“父皇要將我許配給、給許小閑?”
“回三公主殿下,正是!”
完全沒有準備的唐若曦頓時就咽了一口唾沫,她看向了她的母親,低聲問了一句:“母妃,許小閑是誰?”
夏昭容忽然有些后悔,去歲冬,在涼浥縣的青龍寺,若是將許小閑給宰了,哪里會生出這樣的事端來!
“許小閑……他就是涼浥縣的一個小混賬玩意兒!”
“三德子,備馬車,本宮要去東郡侯府!”
三德子一驚,連忙說道:“娘娘,皇上最多兩天就回宮,您現在去東郡侯府恐怕不太合適。”
是啊,此去東郡侯府得十天半個月的路程,皇上就要回來了,得先弄明白皇上去了涼浥縣見到了一些什么。
再說這么大的事,恐怕哥哥夏重山也已經知曉,且再等等,看看哥哥對這事是怎么個看法。
但女兒是萬萬不能嫁給許小閑的,且不說涼浥縣偏遠荒僻,單單許小閑的身世……只怕皇上此舉之意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