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閑云水榭。
大辰北都侯府羅浣溪和季中檀相對而坐,北都侯府三少爺羅燦燦抱著他的劍規規矩矩的站在羅浣溪的身后。
季中檀給羅浣溪斟了一杯茶,這才狐疑的問道:
“當初拙荊不是和侯爺您說好的讓他在這里平淡的渡過一生的么?”
“本候也想啊,但沒料到大管家會在涼州砍了兩刀!他將唐無妄給砍了過來,讓唐無妄見到了繁之……他把這棋給下明了,這就是要讓所有人登上棋盤,各自去尋找自己的位置了。”
“他這樣一弄,唐無妄只能落子。唐無妄這一手落得高明啊,甩手就給了繁之一個涼浥縣男,再賠上一個三公主。如此一來,繁之之身世必然大白于天下!”
“既然全天下都即將知道繁之是大哥的兒子,那我來看看我的侄子,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季中檀心里一驚,既然大管家和唐無妄已經將棋盤給擺了出來,羅侯爺明明知道,卻依舊跳到了這棋盤上,還站在了許小閑的這一邊……
他再次拱了拱手,“侯爺,高義!”
羅浣溪擺了擺手,“當不起,若是我真的有那高義,早十幾年就應該將繁之接到侯府去。”
“哎……你不知道,大哥當年離開京都的時候要求我們五個都不準踏入涼浥縣一步!”
“而今我才知道大哥在那時候恐怕就已經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了。”
“可侯爺您依舊踏了進來!”
羅浣溪悠悠一嘆:
“其實我是躊躇的,不瞞你說,我踏了進來是因為云皇后。倒不是我畏懼唐無妄,原本我是想要再看看,看看大管家和唐無妄這局棋究竟想怎么去走,想要看得更明白一些,但云皇后的一封信卻讓我只能登臺。”
季中檀當然不知其中因果,但無論如何羅浣溪踏入了涼浥縣,這就是北都侯府的態度。
這極有可能給北都侯府帶來滅頂之災,可他卻還是義無反顧,但憑這一點,這位侯爺就足夠讓自己尊敬。
“你放心,暫時都不會有事,因為唐無妄也想看看有多少人會跳到這棋盤上來,大管家也想看看小少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對了,繁之知道了他的身世么?”
季中檀想起了前些天許小閑陡然問起許云樓這事,他沉吟了片刻,“恐怕已經猜到了一些。”
“這就對了,大管家肯定會告訴他的。”
羅浣溪提了幾次大管家,季中檀并不認識,但這位大管家居然能夠和皇上板板手腕,想來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大管家是誰?”
“你夫人認識,一個老謀深算的快死了的老家伙!”
羅浣溪端起了茶盞來吹了兩口,“厲害啊!他在深山老林里蟄伏了足足十四年,一出手就帶著刀鋒大喇喇跑去涼州搞了那驚天動地的事,再一轉身就將刀鋒丟到了繁之的手里。”
“其實他砍了那兩刀之后,我原本還以為唐無妄會下旨給我,讓我帶著刀騎來剿殺他們的,還真沒料到唐無妄自己偷偷的跑來了。”
“看來大管家真的快要死了,不然他不會這么著急就將那窗戶紙給捅破,擺下了這狗屁一樣的棋局。”
季中檀小眼珠子一鼓,俯過身子問道:“那……繁之現在將那刀鋒給丟了,如何?”
“丟不掉了,刀鋒的每一個戰士都是大哥當年親手挑選,他們忠誠的只有大哥。大哥既然死了,那么他們忠誠的也就只有大哥的兒子許小閑。”
“唐無妄是知道的,他帶了一萬刀騎來,我估摸著他原本是想要斬草除根的,但他肯定和大管家見過,然后又發生了那北魏銳士跑來刺殺他這破事……其實他顧及的不是刀鋒,而是北魏!”
“畢竟繁之的母親是北魏的三公主!”
“這一路我都在想大管家擺上這棋局的底氣究竟在哪里?十五年了呀,人總是會變的。大辰五大侯府而今究竟還有幾個記得大哥的恩德,這誰也說不清楚。”
“萬一其它四大侯府都已經成了唐無妄的人,他這臭棋可是會害死不少人。”
“后來我才想明白了,大管家的底氣恐怕來自北魏!”
季中檀一驚,“這……私通敵國怎么說也是不妥的吧?”
“你們不了解他,在他的心里沒有什么妥不妥,只有贏不贏。另外……憑著他的智慧,他也根本不需要和北魏真正接觸,他只需要將這棋局擺明了,讓繁之立于險境之中,北魏自然會知道,莫要忘記當年魏汐死的消息傳入北魏,北魏十萬銳士南下,唐無妄最終只有割讓了漠北三州,才平息了北魏皇帝的怒火。”
“唐無妄當然不想再上演一次割讓北境之地這種事,所以他才冊封了許小閑一個男爵,再搭上了一個三公主唐若曦,這究竟是他的緩兵之計還是以此來拉攏繁之,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一點,按照你前面所說的繁之的性子,他原本是能夠和唐無妄相安無事的。但這中間有一個大管家……除非是大管家死了。”
“不、若是大管家真死了,繁之將退無可退。”
“這棋局最終的走向沒可能是和棋,一定是某一方大敗,從此退出棋盤。”
“大辰……烽煙將起啊!”
季中檀這才明白這平平淡淡的表象之下還有如此洶涌的浪濤,而掀起這浪濤的居然是一個垂死的老人。
他更沒想到自己的那個未來的女婿會成為這棋盤上的一顆最為重要的棋子。
他的背上背著刀鋒,身后還牽扯進來了北魏,也站著像羅浣溪這樣的曾經許云樓的舊部。
三公主的母親是夏昭容,許小閑迎娶了三公主,是不是就意味著東郡侯府夏重山也站在了他的這一邊?
唐無妄這樣做,豈不是將許小閑背后的勢力培養的更大?
季中檀沒有去深想這個事,因為這時候許小閑走了進來。
許小閑來到了閑云水榭里,第一眼看的就是北都侯府的羅浣溪羅侯爺。
“羅侯爺好!”
他躬身一禮,接著就說了第二句話:“你不該來!”
羅浣溪一直看著許小閑,聽到這句話他大嘴一裂便笑了起來,“來都來了,難道你還不歡迎?”
許小閑啞然一笑,搖了搖頭:“我爹,真的是許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