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閑是在傍晚從百花鎮回來的。
他在百花鎮忙活了一天,主要是去探望了那些新來的移民們,并去了那三處作坊里慰問了一下那些工人。
他帶給了他們對過年的祝福,也帶給了他們明年的那一塊大大的餅。
百花鎮的村民們沸騰了,而今他們的少爺可是堂堂的舉人老爺!
這是了不得的大身份!
可這位年紀輕輕的舉人老爺卻和以往完全一樣——他依舊那么謙遜,依舊那么平易近人!
他還是那個小少爺!
他們更愿意稱呼他為少爺,覺得這樣比叫舉人老爺更親近一些。
許小閑沒有進入瞿山,他讓王富貴派了兩個人去瞿山里通知那些護衛隊一聲。
放假了,從臘月二十九、就是明天,一直放到正月初五。
種了一輩子地的泥腿桿子們哪里享受過放假這個詞!
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是少爺說放假這幾天,大伙兒的工資照算!
這豈不是讓少爺白白虧了么?
可不能這樣去占少爺的便宜!
少爺不是說明年將生產那種桑麻紙么?
那趁著這天沒下雪,咱們去多砍一些樹弄回來!
許小閑不知道百花村的村民們自發的在勞動,干勁比以往更足,他和稚蕊回到了家里。
屁股還沒有坐熱,便見稚蕊飛奔而來:
“少爺少爺、剛才月兒姐姐過來了!”
過來就過來了唄,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可接下來稚蕊又說了一句:“月兒姐姐說齊大人要來咱們府上!”
臥槽,齊文珺還真跑來了?
許小閑只好迎了過去,便看見那后門有人正好進來。
第一個過來的是穿著一身白袍,袍子的下擺繡著一朵淡藍色蘭花的季月兒——自從上次他抱錯了季星兒之后,季月兒就和他有了一個秘密的約定,不再看衣裳的顏色,而是通過那一朵蘭花來分辨。
這其實不太好,因為再沒有抱錯過,可許小閑不敢說。
緊接著過來的是穿著一身紅袍的季星兒。
季星兒的身后跟著的是季縣令,季縣令的身后駭然正是齊文珺!
這老頭還是來了!
這大過年的你跑涼浥縣這破地方來干啥?
許小閑臉上堆起了微笑,打了個哈哈,給季縣令和齊文珺拱手作了個揖:“齊大人,你可想死我了!”
齊文珺一怔,這不是我常用的臺詞么?他心里頓時一暖——許小閑這小子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
他沒有忘記我給他搓背,更沒有忘記在涼州府衙里我給他撐腰!
齊文珺于是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卻沒料到許小閑又開口說了一句:“齊大人,您來的不巧,咱涼浥縣這的蘭瑰坊休業了,說是明年二月才開……您看這就三天就要過年了,就不耽誤您的事,你現在趕回去……走快一些還能趕上過元宵是吧?”
這話啥意思?
想趕我走?
沒門!
我齊文珺今兒個這個年,還非得賴在你許小閑這府上了!
老奸巨猾的齊文珺可沒有半點生氣,他那張微胖的臉上也堆起了笑容,“繁之啊,叔父我也不瞞你,當叔父我的左腳踏出北涼府的時候,這右腳就沒想過在元宵之前踏回去!”
“當叔父我的這左腳踏入你這許府的時候,這右腳……”
許小閑一驚,連忙擺手:“大爺,這右腳我幫您抬出去!”
季中檀等人就看呆了,這許小閑和齊文珺好像很熟悉啊!
他們不就是在涼州府衙見過一次嗎?
怎么彼此說話都如此不客氣的?
齊文珺大笑,“哈哈哈哈,你小子試著抬抬?叔父我這右腿可粗了,抱抱是真的可以的,至于抬嘛……你可要想清楚了!”
許小閑似乎這時候才想起齊文珺的身份來,他也笑了起來,“叔父,能夠抱住您這大腿可是我許小閑之幸,來來來,伯父,月兒,咱們去里面坐坐!”
他伸手一引,轉頭就對稚蕊說了一句:“蕊啊,殺兩只雞,將昨兒買回來的羊肉給燉了,咱們晚上正好吃火鍋!”
一行人走入了主院,齊文珺沒有直接入廂房,而是站在了那荷塘邊,視線落在了閑云水榭這四個字上。
果然是云樓先生的手筆!
他再次篤定許小閑就是許云樓的兒子!
他又打量了一下這院子,典型的江南風格,和季中檀家的那院子布局截然不同。
許云樓并非江南人氏,對于許云樓的來歷齊文珺不知道,就連北都候羅浣溪也絕口不提。
但這位云樓先生是一名儒將,這是得到大家所公認的,也就是說當初起事的時候他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土匪,而是一個有著極高文化素養的土匪!
不然他哪里訓練得出那么強大的刀騎?
不然他如何設計得出如此精美的宅院?
許小閑不知道齊文珺看著這院子就想了許多,他比較好奇的是齊文珺自稱為他的叔父。
他可沒有在外面陪齊文珺吹風,而是坐在了季中檀的身邊,問道:“伯父和這位齊大人認識?”
“昔日長安書院同窗。”
許小閑明白了,看來這二人關系不錯,只是人家都爬到了北涼府府臺的位置上了,你……
季中檀瞪了許小閑一眼,臉上有些掛不住,許小閑樂呵一笑:“伯父,您放心,您這是厚積薄發,未來定會官運亨通!”
這話音剛落齊文珺走了進來,“師兄,繁之這話有理!”
他坐在了桌幾旁,雙手杵著膝蓋又道:“這一次涼州府被弄空了,向吏部舉薦涼州刺吏這件事,我問詢了北都侯府的意見,送的是你的名字上去。”
季中檀一怔,齊文珺又道:“誰叫咱們曾經是同在一個宿舍的兄弟呢?但這事兒我原本不打算給你說,因為你知道京都水深,哪怕是這北境之地的一個刺吏,也是廟堂上各方勢力角力的由頭。”
“舉薦信在九月下旬就已經送去了吏部,按照正常流程,吏部任命的文書最遲應該在十一月送達涼州。”
齊文珺雙手一攤:“可等到了十二月末,卻依舊沒有。”
他看向了季中檀,“所以這事兒肯定有了變數,你千萬不要患得患失,畢竟任命文書沒有下來,便也說明還有幾分機會。”
季中檀確實有些失落。
在涼浥縣一呆就是八年!
八年啊!
當年皇上消滅離朝才用八年的時間!
人生能有幾個八年?
眼見著昔日同窗一個個都青云直上,唯有自己,而今依舊是個七品縣令。
他訕然一笑搖了搖頭:“莫說這些,繁之,煮酒!”
齊文珺一聽便看向了許小閑,“你說的悶倒驢,我可沒有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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