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雖然有風也有雨,但居住在舉人街的那些參加科考的學子們依舊起了床。
按照時間算,涼州貢院的閱卷也差不多快要完成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涼州貢院會發布一份不正式的名單——在這次鄉試中中舉的人的名字會提前列出來,因為從長安太學院復核之后發出來的榜單要差不多兩個月左右才會正式在涼州貢院外張榜。
這么些年來,除了去歲那個叫許小閑的不走運的家伙被刷了下去之外,還從來沒有出現過意外。
所以這和正式張榜并沒有什么區別,畢竟閱卷的官員大多來自太學院。
史黃凈面之后草草的用了早餐便撐著一把油紙傘出了門,他本打算去貢院瞧瞧,沒料到剛剛走出這客棧的門他便站定了腳步,這門外居然有了許多的學子。
他走過去一瞧,就在這客棧外面的墻上,居然張貼著許多的白紙。
他探出腦袋再仔細一看,這標題……
“震驚!有人蓄意破壞大辰科考,涼州鄉試數百考生全軍覆沒!”
這標題特么的太驚悚了呀!
難怪吸引了這么多的學子們圍觀,這些學子們一邊看一邊發出嘶嘶的聲音,仿佛難以置信,但稍作回想便覺得這檄文有理有據沒有半點夸張——
“……清水蚊香,乃是涼州刺吏之外孫、涼州巡查使之獨子周作所制造售賣。”
“這蚊香之配方乃是周作從百花蚊香作坊所盜取,可他卻喪盡天良的意圖讓涼州考生無人中舉!故而,他在這蚊香配方中添加了迷魂之藥!導致了本次鄉試的考生們在嗅了那蚊香之后萎靡不振、思緒不清而無法全神貫注的答題,甚至當場睡著!”
“周作此人,在涼州號稱周閻王,借著他外公和父親的官威,在涼州欺壓百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在下沒料到此子居然膽敢喪心病狂的干擾大辰神圣的科舉,他這是意圖顛覆社稷!”
“……諸位考生,在下在此發出倡議,所有的考生們聯合起來,就去這涼州府衙門一同狀告周作!”
“十年寒窗,被這清水蚊香付之東流,你們心甘么?你們還能有點血性、有點讀書人的風骨么?”
“面對強權、面對國賊,你們敢憑著大辰的律法去聲張正義么?!”
“今日巳時,咱們在涼州府衙門前共擊鳴冤鼓,不見不散!”
這是一篇慷慨激昂的檄文。
許多的學子們在讀后一個個義憤填膺,血氣涌動。
“這特么的,果然是那蚊香有問題!”
“我就覺得奇怪,以往用百花蚊香好好的,怎么一用這清水蚊香就犯困,原來是周作這狗曰的故意搞的鬼!”
“可是周作聽說已經死了啊!”
“他倒是死了,老子們這場科考可就廢了!死了也不行,子不教父之過,他爹也脫不了干系!”
“走走走,咱們去涼州府衙門!”
“先去貢院問問看成績出了沒有,如果真的像這檄文里說的差不多全軍覆沒,咱們再去涼州府衙門不遲!”
“好,就這么辦!”
“等等,我再去多叫一些人!”
同在這舉人街的歸緣客棧里。
許小閑洗了一個澡,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他還哼起了歌來:
“咱老百姓啊,今兒我是真呀真高興……”
他一臉歡喜的來到了后院。
簡秋香此刻正坐在后院的涼亭里,手里也正拿著一張檄文仔細的看著,她微蹙著眉頭忽然轉頭看了一眼許小閑,“高興啥呢?你過來!”
許小閑乖乖的走了過去,心想若是按照韓秋山他們的叫法,我應該叫你三姐才對。
這幾天仔細的偷看過了丈母娘,這丈母娘當真和季月兒一毛一樣,嗯,尤其是丈母娘現在換上了一身白色的長裙之后。
若是非得要說區別……許小閑湊了過去,好吧,丈母娘的眼角有少許的魚尾紋,嗯,季月兒的發際線上有美人尖,丈母娘這發際線上的美人尖沒那么明顯……
“干啥?這是不是你弄的?”
許小閑立馬坐直了身子大方的點頭承認了。
“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做錯了事總得付出一些代價!周閻王雖然死了,但總得有人來承擔這責任。就算曹不動真有那本事一手遮天,能夠給他添點堵,能夠讓他難受不高興,我才能高興一點。”
這女婿小肚雞腸,不過挺好。
“伯母,你先坐會,我得去找安荷花他們說點事。”
“嗯,你去吧。”
許小閑蹬蹬蹬的上了樓,來到了安荷花他們的房間,正好,三人都在。
此刻的許小閑臉色極為認真,他又問了一句:“真的不怕?”
“怕啥?反正這事兒辦了之后,我和杜蘆門就跟著你混了。”
“好,這是訴狀,呆會你們就去衙門,等我那案子審問了一炷香的時間左右,你們再發動那些學子擊鳴冤鼓,遞上這狀子!”
許小閑再次向他們交代了這官司要怎么去打,話要怎么去說,然后他先行離去,帶著來福和簡春夏,三人去了涼州府衙門。
簡秋香蹙眉想了片刻,如果曹不動敢對這女婿作出不利之舉,老娘就砍了他帶著一家子去龍虎山當土匪去!
于是,簡秋香戴上了面巾和斗笠也跟了出去。
曹不動今兒也一大早來到了衙門里。
經過仵作的再三確認,周作確實死于中毒,那毒的來源也正是那毫不起眼的皂角刺——被這釘刺刺過的那條狗口吐白沫死了!
這是多么歹毒的毒物!
許小閑,你居然用這等惡毒的手段來謀殺我外孫,本官要讓你在大牢里受盡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時辰到,升堂……!”
“啪!”
隨著他驚堂木一拍,兩班衙役齊聲吼道:“威武……!”
“傳原告許小閑……!”
許小閑正要邁入這衙門的門檻,卻忽然一怔,他看見了一個熟人——
“大爺,早啊,吃早餐了沒?我這還有倆包子!”
說著這話,許小閑將手里的兩個包子塞到了齊文珺的手里,“我是來打官司的,你不好好做生意,跑這來湊什么熱鬧?”
齊文珺捧著包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啊……我來旁聽。”
“還能旁聽?”
“當然。”
好吧,許小閑覺得這大爺是閑得蛋疼。
他邁步走了進去,站在了這公堂中央,對曹不動拱了拱手,“涼浥縣秀才、即將成為涼浥縣舉人的許小閑,參見曹大人……咦,被告呢?”
曹不動的臉瞬間就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