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身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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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籍把司馬光帶到西北,并非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真心實意要栽培他,倚重他泡!書所以一到并州,龐籍就讓他獨擋一面,去麟州指揮軍務
在這個年代人看來,自己只要把儒家經典讀通了,就可以樣樣大拿,無所不能了司馬光七歲就能講《左傳》,到現在三十幾歲,肚子里的經書比誰都多,就此他也認為自己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只是一直沒機會施展
西北的遼闊天地,正是好男兒建功立業之所司馬光終于可以一顯身手,自然摩拳擦掌,誓要在麟州大干一場,像諸位相公那樣建功立業,早日宣麻拜相
一到了麟州,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前線巡視當時宋夏兩國以屈野河為界,河東是宋朝的、河西是西夏的但到了前線后,司馬光發現,至河西白草平,數十里無寇跡,也就是西夏兵都不見了
這時,光光那顆充滿知識的大腦袋,馬上浮現出相應的信息——屈野河西,曾是大宋的耕地,盛產糧豆,后來宋軍無能,這一片就被西夏奪去,成了黨項人的牧地,肥田沃野,牛羊成群,端的是一處寶地
那一天,光光盯著屈野河西看了很久,心中飛快的盤算起來……如果能奪回這片領土,便是為大宋立下一件奇功以儒者之身而立下不世軍功,世上還有比這快意的事么?
回來后,司馬光便寫信向龐籍建議,趁敵人離去,在屈野河以西地帶設立兩座城堡,以據其地然后募民墾屯緩解河東糧貴而依賴汴京供給的困局這個建議很是誘人,但這跟龐籍以穩為主的大方略不符所以老相公十分猶豫
麟州這邊,等不到上級的回復,決定發起一次大膽的試探,給上級增加決策的信心……司馬光便和知麟州武戡、監軍宦官黃道元、鈐轄郭恩幾個一合計,決定派軍隊以巡邊的名義偷偷過河,前往屈野河西偵察敵情如果沒問題,便準備建立前出陣地,等待后續大軍跟上
結果黃道元和郭恩輕敵冒進,在西岸斷道塢遭到西夏軍隊包圍,全軍覆沒黃道元被生擒郭恩不肯投降而自殺此役宋軍一千四百人馬泡書_)一個都沒逃回境內,一半被殺,一半被俘投降的人中,有個叫李清的小軍官,后來成了宋夏兩國間極重要的人物當然這是后話
這么大的慘敗,是宋夏兩國停戰以來的首次而麟州守軍沒有軍令,亂紀妄動,喪師辱國,朝野震怒,自然要一查到底御史張伯玉受命前往調查,一到并州,就立即解除了龐籍兵權,要求他交出所有軍事檔案
龐籍知道自已肯定完了心里自然怨極了光光但他知道,司馬光雖然打仗不靈光,但才華在別處,將來一定能成氣候,何必要把他也牽累進去?還不如給子孫留一段善緣呢
于是就把司馬光的來信和報告都燒了,自己承擔了所有責任
張伯玉這種鳥御史玩不過龐籍這種老軍頭,最后只好給他定下兩條罪名,指揮不當,隱匿檔案然后向朝廷建議,龐籍已老,應該退居二線了結果龐籍被貶知青州,至此再無起色,不久便病死了
而麟州知府武戡也被發配江州
只有司馬光不但沒事,還被調回京城做太常博士但光光不領情,強烈的羞恥感,讓他接連上書,嚴正要求朝廷‘獨治臣罪,以正典刑’但人家都不信他的話,以為他是在作秀,甚至有人說他,是‘借機以沽名釣譽’,‘故作姿態,博取美名’
司馬光與王安石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君子有度’見自己三番上疏請罪,都沒人搭理,便不再多話,準備厚著臉皮回京城上班……他對龐籍自然心懷歉疚,給他寫了幾封信,表示自己的歉意,但龐籍至死沒回過他一個字
斷道塢之戰,不僅使屈野河邊多了上千具枯骨,讓一位出將入相的名臣晚節不保,毀了一顆希望之星的軍功夢,使兩國間的邊貿戛然而斷這是宋朝對西夏一貫的懲罰手段……因為兩國對貿易的依賴是嚴重不對等的,大宋物寶天華,除了馬啥都不缺斷了互市,無非就是吃點粗鹽,改騎驢子唄但西夏人沒了茶葉、布匹、鐵鍋,連飯都吃不成
而且這一次,執行的力度特別狠,不僅關閉了所有的榷場,還禁絕了私市,凡是西夏人驅趕馬、牛到邊境地區交換糧食和其它物品者,被宋朝士兵抓住后,一律斬首示眾在如此嚴懲之下,除了鋌而走險的走私,兩國連一毛錢的貿易往來都沒有了
像侯義這樣的大邊商,是不能沾走私的,甚至朝廷一下‘絕市令’,他就得馬上把所有對西夏的貿易停下來,不然肯定要被當成頂風作案的典型處理了
所以這陣子把他愁得呦,頭發都白了一大片通過耳聞眼見,他對陳恪的商業頭腦早就佩服得五體投地,今天來參加酒會,就是想見他一面,看看這神仙能不能指條明路出來
兩人簡單分析了下形勢,陳恪道:“我看眼下幾年,西北的買賣是做不成了”
“可不是么,”侯義嘆氣道:“再說我也真不想做這敵國買賣了,一打仗就被人罵漢奸,換誰也受不了”
“那就換行”
“干了一輩子倒買倒賣”侯義苦笑道:“別的我還真干不了”
“那就換條商路”陳恪道:“西北不行東北怎么樣?”
“遼國的買賣也不好干,去年,朝廷就禁止邊軍經商,一下子買賣就難做了”侯義搖頭道:“蕭天逸這幫王八羔子,現在直接跑到我大宋來進貨,他們手里有戰馬,連諸位相公都要和顏相對這一里一外,咱們怎么跟他們斗?”說著嘿然一笑道:“況且,遼國就不是敵國了?保不齊哪天也來這么一出,我就只能跳金水河了”
顧惜惜笑問道:“干嘛要跳金水河?”金水河是一條通往皇宮的河
“惡心惡心不顧咱們死活的相公們”侯義怪笑道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笑完了,陳恪道:“那考慮過海上么?近的有往日本高麗的,遠的有下南洋的,一趟就頂你干一年的”
“海上?”這年代,內陸的宋人,還是對大海有深深的恐懼,總覺著煙波浩渺的海洋會吞噬掉一切所以很少有汴京的商人從事海上貿易最多就是當一當中間商侯義也不能免俗,他舔舔嘴唇,不好意思道:“四條腿的,還是在陸上穩當,下水,我怕淹死”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我說老侯,”李簡都看不下去了,笑道:“你這么前怕狼后怕虎,干脆啥也別干,反正花天酒地一輩子,也是這么過去了”
“瞎說”侯義苦笑道:“那樣不出幾年,我就該歸西了”說著看看陳恪道:“公子,別的沒有辦法了嗎?”
“這個么……”陳恪悠悠道:“我倒真還有一條商路,比起海上貿易來,難度和風險要小得多,潛力也遠遠未曾開發出來”
“哪里?”侯義睜大眼道
“在西南”陳恪也不瞞他,笑道:“大官人知道”
“是通往吐蕃的茶馬道么?”李簡想一想道
“不是,那個跑得人太多,而且利潤也太薄”陳恪笑道
“那么……”李簡想了一圈道:“莫非是身毒道?”
“聰明”陳恪點頭笑道
“身毒道?”侯義道:“怎么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的原因,一個是你讀書少了,一個是你離四川太遠了”陳恪笑道:“這可是一條,能通往緬甸、印度的商路,在漢唐時期,其重要性可不亞于北方的絲綢之路但是到了本朝,因為吸取‘唐亡于黃巢南詔、而禍基于南詔’的原因,對大理國采取敵視的態度,禁絕通貢,斷掉了這條商道,久而久之,竟不為中原人所知了”
“公子的意思是……”侯義沉吟道:“要恢復這條商道?”
“其實早就恢復了,我們蜀中商人很多偷偷跑這條道的,只是你們中原人不知道罷了”李簡笑道:“說白了,就是在走私但大理國非常擔心,朝廷會因此進攻他們,所以查禁很嚴,因此一直不成氣候”
“誰要是能讓大理國開放商路,我敢保證,不出幾年就能富可敵國”李簡拍拍侯義的肩膀,一臉豬哥相道:“想想,那可是通向遍地都是象牙、黃金、寶石的國度啊”
“嗯嗯……”侯義連連點頭,但心說,怎么聽著這么不靠譜么?
“這樣,殿試之后,我便要告假回鄉娶妻,老侯不如同去”陳恪笑道:“一來給小弟個面子,二來,也可以實地考察一下這條上路若是覺著不行,還可以全當散心么”
“嗯”侯義終于意動了,大笑道:“公子大婚,咱當然要去湊個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