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人人都愛陳三郎
青神姓為津津樂道的段子,莫過于陳三郎點石成金、幫助瀕臨破產的債務人翻身致富的故事。
那被尊為廚王的蔡傳富,已經親口承認,陳家三郎便是自己的授業恩師。自己走投無路之際,傳給了他炒菜的技藝,并教會他如何經營酒店。沒有陳恪的出現,自己可能早就投河自了,絕不會有今天唯我獨尊的來福樓。
那生產黃嬌酒的李簡,也已經親口承認,自己都準備上吊了,是蔡傳富帶著一壇橘酒出現他面前,這才有了熱銷蜀的黃嬌酒。起先他以為,這酒是蔡師傅的手藝,后來才知道,原來是陳家三郎所授!
不僅那姓張的橘園主,全青神縣的橘農,都要感謝黃嬌酒,感謝陳家三郎——自此他們不再為銷路愁,酒場會以原先兩倍的價格,敞開收購他們種植的椪柑。
姓涂的醬商也有話說,他從一個瀕臨破產的臭賣醬的,一下成為各家酒樓的座上賓,產品逐漸遠銷各州,皆是因為蔡傳富為他改進了生產工藝。
因為食鹽專賣,鹽價昂貴,宋代普通人家,都是用各種豆瓣醬、甜面醬來調味。初是作蘸醬的,隨著醬制作工藝的進步,后來逐漸展出一種烹調菜肴的方法,即醬法。醬法也是很長一段時間內,民間主要的烹飪方法。
北方人食用以小麥粉為主要原料的甜面醬,南方以及蜀人則食用豆瓣醬。涂醬商所釀的自是后者,但大名鼎鼎的郫縣豆瓣醬面前,涂家的貨色簡直是弱爆了……茍延殘喘多年后,終于快要倒閉了。
然而蔡傳富讓他稍微改進了豆瓣醬的制作工藝,主要是延長了酵時間,使豆瓣酵為醬醪。然后將醬醪磨盤上壓榨出汁,得到一種亮黑色的液體。蔡傳富管它叫——醬油。
雖然豆醬和醬油就差一步,但醬油的出現卻是南宋。這不是說北宋以前的人,就笨得不知道把豆醬榨汁,而是烹飪技法的原因——燉菜、蒸菜、煮菜、以及醬菜,豆瓣醬都可以勝任。
只有炒菜,用豆瓣醬容易糊鍋,就算不糊鍋,端上來黏糊糊一大灘,讓人看了不吐就不錯了,怎能升起食欲?所以炒菜普及的南宋,醬油應運而生。
而青神縣,現代,就成為炒菜之城。廚師們自然需要一種美觀、容易掌握的調味料,來替代豆瓣醬,炒菜得到醬香。
醬油的出現,完美解決了這一問題,自然受到各家飯館的歡迎。而且正如當年陳恪所預料的,炒菜技術簡單易學,無法長久保密,果然一兩年前,炒菜之法已青神縣基本傳開,成為居民們的主要烹飪方法。
估計也只有汴京那些大廚,才有足夠的手法和心機,把一門小手藝吹成神技,藏得嚴嚴實實。
但無論如何,炒菜方法的普及,對醬油的銷售大有裨益。青神縣也生出一個詞匯,叫‘打醬油’。
到了今年,炒菜之法已經臨近州縣傳開,雖然只是簡單的小炒之法,卻依然需要醬油的參與,于是涂家醬油也成了暢銷產品,涂老板開了十個釀造池,雖然還沒達,但已經嘗到日進斗金的甜頭了。
還有剩下的兩位,姓錢的炭商和姓賀的竹園主,打聽到連醬油都是陳家三郎的杰作。自然坐不住了,提著厚禮到陳家求債轉股……兩人也不知從哪里打聽到,只有讓陳家三郎有干股拿,他才會真心實意的幫忙。
按說錢都還了,陳恪沒必要再理他們。但他需要兩人幫自己一舒心塊壘,便一口答應下來。
成了兩家的股東后,他不僅幫他們聯系銷路,讓自己能影響到的所有商家,都采購錢家的竹炭,還煞費心思的幫著改進燒炭之法。
陳恪一到這個世界,就是降臨炭場,自然對這個年代燒竹炭的方法不陌生。他又到錢家炭場實地參觀,只見工人們往火門里裝滿燃料,然后將曬干的鮮毛竹放入窯烘焙七日后再火煅燒七日,煅燒后又自然冷卻七日出窯,僅從裝窯到出窯,就耗費二十多天。
但他上一世,幼年所住的山區里,亦多竹林,自然也有燒炭的炭窯。兒時曾經觀看工人們燒炭,他的印象,似乎只用十天就燒一窯炭,絕對不需要二十多天。這里外里,差了一倍的生產效率,足以要人老命了。
陳恪仔細回憶,后世的工人們,似乎先把竹材烘焙幾天,然后加火一燒,很快便悶窯熄火,隔絕空氣。待到兩三天后開窯,便可得到黑色的竹炭。
這樣想來,似乎比傳統的燒窯法還要簡單,但萬事都是知易行難。錢家炭場按照陳恪的法子燒制,但總是憋火燒不出炭,白白浪費了竹材。反復失敗幾次,錢炭商看陳恪的眼神都變了,要不是銷路全指著他,估計直接讓這孩子哪涼快哪待著去了。
后還是陳希亮指點了迷津。陳家可是燒炭世家,雖然小亮哥以讀書為主,但對燒炭工藝十分熟悉。聽了陳恪的描述之后,想一想,他淡淡道:“炭窯是為火煅燒設計,你想這么短時間就熄火,必須得提高爐溫。”陳三郎茅塞頓開。
提高爐溫,好辦!他找潘木匠訂做了超大號的風箱,又給炭窯開了風口。然后找兩個身強力壯的工人,輪流往窯里送氣,好家伙,這個下整個窯里熱浪滾滾、紅彤彤十分壯觀,直接把一爐子竹材燒成了灰。
但這只是火候問題,燒第二爐的時候,減小了送風量,果然看到木炭烈火漸漸成型。
“封爐!”隨著他一聲令下,工人們用泥封住了窯口。
三天之后出窯,就是純體力活了。
看見燒出的木炭陽光下閃閃亮,陳恪和錢炭商都松了口氣。
錢炭商拿起一塊竹炭,仔細觀察了半天,連連點頭道:“和老法子燒出來的炭,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了?”
“色澤亮,形狀完整。”錢炭商道:“看上去好看多了。”頓一下道:“而且出炭也好像多了。”
果然,過秤之后現,一千斤竹材,出了三斤炭,比老法子足足多了一斤。
但這都是浮云,炭是用來燒的,燃燒效果不好,一切都是白搭。
兩人忐忑地裝了一盆炭,回到屋子里點著了。便見純凈的火苗炭盆跳動,看不到一絲煙,但是兩人同時抽動鼻子,錢炭商一臉狂喜道:“你聞到了么?”
“嗯。”陳恪點點頭,意外道:“這種炭燒起來,竟可以散清香!”
“這下達了!”錢炭商緊緊抓著陳恪的手道:“三郎,你就是菩薩世啊!”
陳恪抽出手,笑道:“快給它起個名字。”
“當然是你起了。”現錢炭商眼里,陳恪已經不是人,是救苦救難觀世音了。
“那好,既然它燒起來香遠益清,聞之令人神清氣爽,就像荷花一樣。”陳恪想一想道:“我們就叫它蓮花炭。”
當年冬天,青神縣城各家飯店,給客人取暖的火盆,全都用上了蓮花炭。這種燃起來滿室清香,令人如墜荷塘的竹炭,立刻引起了食客們的強烈興趣,紛紛打聽是產自何處。
短短三天,錢家炭場燒制的蓮花炭就被搶購一空。待到第二年,它便取代石灣村的竹炭,成為青神縣的頂級產品,而且憑著出炭量大,基本上霸占了高端竹炭的市場。到今年,成都城的達官貴人們,徹底摒棄了石灣村的竹炭,轉而用這種清香宜人的蓮花炭,否則都不好意思讓人來家做客。
人人都愛陳三郎,因為他總能為人們打開財富之門。而且關于他,只有入股才會幫忙的說法,很快便被證實是謠傳。
前街的潘木匠就證明,陳恪沒有入股,但還是幫自己用幾年功夫,從一個縣里的小木匠,一躍成為益州路數一數二的木器商。
再比如碼頭上的包商畢老板,十分苦惱于碼頭吞吐量的劇增,聽說陳恪的大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求助。結果按照他的方法,裝卸貨時,用滑輪和杠桿取代人力,還給搬運工人增加了休息時間……他用沙漏計時,每搬運一刻,便休息一刻,結果吞吐量硬是提高了兩倍,大大緩解了碼頭的壓力。
傳聞,他好像生而知之,無所不會,就連本縣的養豬戶們,也從他那里學到了一種秘法,可以讓豬無欲無求、只知道悶頭吃食,一只只生得肥頭大耳,比原先重好幾斤。
關鍵是,這種豬的肉煮出來香噴噴,沒有尋常豬肉煮后的怪味,甚至直接把羊肉都比下去了。所以青神縣的豬肉也出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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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一下,陳恪燒炭的法子,其實就是干餾法,這方法南宋才有。而宋代人之所以不喜歡豬肉,是因為他們養的豬,肉有股子騷味,而宋代以后吃的豬肉,沒有這股子味,區別就于,那斷子絕孫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