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墜暗河,只覺這條漆黑的暗河并沒有什么殊異之處,與任何人到過的千百條暗河幾乎沒有區別,但吳升直覺中卻感到幾分熟悉,那寂靜無聲的水流,那有如靜止般的時間,那莫名令人心季的幽冷,都讓他陷入一陣陣回憶。
左慈和郭璞從水中冒出頭來,立時看見暗河遠處有金光一閃而沒,當即奮力追了下去,他們踩著河水前行,身法迅捷已極。
簡葭也浮出水面,催促道:“我們也走吧?”
吳升回過神來,拉著簡葭一起前行,沿著河面向前飛掠。
飛掠里許,暗河曲曲折折,漸漸無法辨明方向。自入豐山之后,便常下各處石井、幽潭搜尋耕父,地下暗河也去了不少,這條卻是最長、最幽深的。
前方的郭璞和左慈已經見不到身影,吳升和簡葭只能跟著他們的聲音追尋,又追了十余里,他們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眼前忽然出現分岔,暗河至此分為左右兩條。
簡葭問:“怎么辦?他們走的哪條河?為何也不等我們?”她只是疑慮,并不擔心郭璞和左慈,耕父并不是擅長斗法的神獸,他們兩人誰都可以應付。
吳升也說不好郭璞和左慈會選哪條河道,更不知他們為何不稍作停留等待自己會合,但這樣的河道分岔,吳升曾在冰原絕地遇到過,此刻再見,心神更是一動。
“我們……走這邊。”吳升指著左邊的河道作出選擇。沒有為什么,就是隨機一指。
簡葭當先進入,吳升緊跟在后,兩人一直向前,暗河愈發幽靜。上方的頂壁倒掛下許多石筍、石鐘乳,各具形態。
簡葭忽然指著前方:“星星!”頂壁的石筍、石鐘乳間出現了閃爍不定的熒光,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景象奇幻瑰麗。
吳升提醒她:“留神水底!”
簡葭低頭,看著腳下的河水:“怎么?”
平靜的河面忽然激起一團浪花,浪花飛碎中,一尾銀魚陡然躍出,張口咬向簡葭的足踝,露出森森尖牙。
雖然早有預料,但見到這一幕時,吳升依舊心頭一震,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去往大荒,那時的吳升修為低微,應付起來十分狼狽。
第二次是在冰原絕地,吳升被冰原威壓限制,幾乎與常人無異,完全應付不了這些兇勐的銀魚,不得不和眾難友一起撤離。
這一次,他卻不想撤離了,如今修為高深,這些銀魚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簡葭也完全可以應付得了,沒有任何危險可言。
簡葭足尖輕點河面,蕩起一圈漣漪,漣漪向著河面擴散出去,立時將河水牢牢封住,那些銀魚在水下急得竄來竄去,再也無法躍出水面。
她向吳升問道:“這是什么魚?”
吳升道:“不知道,你過來,拉住我……”
簡葭依偎在吳升懷里:“你在找什么?”
吳升回答:“一條大魚——如果有的話,那應該便是所謂的混沌魚了。”
簡葭舉目四顧:“真有混沌魚?不是句婁仙瞎說的?”
吳升道:“看看再說,也許是那老頭瞎說,也許被他無意中說中了。”
簡葭又問:“那耕父呢?她不是在守護混沌魚么?”
話音剛落,一團金光自河底出現,急速上浮,破開了簡葭漣漪的封鎖,沖出水面,正是神獸耕父。
這耕父貌似靈猿,毛發隨時隨地流散蕩溢著金色的光粒,雙臂圈轉,向著簡葭雙耳捶來。
金甲在簡葭身上遽然成形,方天畫戟出現在簡葭掌中,左右一點,將耕父雙臂隔開,中擊耕父眉心。
耕父雙眼射出兩道金線,將戟尖蕩開,皮毛豎起如刺,萬刺攢射簡葭。
簡葭微微低頭,讓過面門,密集的針刺聲中,毛刺盡數被金甲金盔擋下,簡葭分毫未傷。
簡葭揮動大戟,和耕父激戰在一處,無數石筍被擊斷,落入河中,河面上一片紛亂。
簡葭修為遠遠不如耕父,但仗著金甲和方天畫戟兩件頂級法寶,絲毫不落下風,甚至漸漸有壓制之勢,耕父急得吱吱亂叫,卻無法扳回劣勢。
這是簡葭頭一次和神獸單打獨斗,機會難得,所以吳升并沒有過多插手,觀戰多時,對簡葭的表現深感滿意,為防暗河被毀損過多,這才出手。
竹節鞭在金光中暴起,狠狠抽在了耕父身上,耕父皮毛堅硬,這鞭子抽在她皮毛上不見傷痕,但威力卻直抵神念,耕父頓時慘嚎一聲,抱頭逃竄。
這神獸是絕不能輕易放過的,兩人不僅和她相見多次,而且還激斗多時,若讓她逃了出去,不知會糾纏多少災厄。
第二道鞭影劃過河面,又一次抽在耕父身上,繼續在她神念上狠狠一擊,耕父頓時一個趔趄,栽落河底。
吳升并不停手,緊接著就是第三鞭,追著耕父打入水下,卷在耕父尾巴上,耕父在水中無力游動,漂浮上來。
眼見第四鞭將至,她忽然長嚎一聲,充滿了哀怨和不甘。
方天畫戟攔在竹節鞭前,這是簡葭被她的慘嚎聲所動,生了憐憫之心。
吳升道:“若不除她,你我恐怕百十年都逃不開背字,這是要命的。”
簡葭猶豫道:“有沒有別的辦法?”
耕父忽然飛出一根毛發,出自她后腦勺上,這根毛發稍有不同,雖也散著金光,卻是透明的。
這根毛發飄落在簡葭面前,被簡葭輕輕摘下。
耕父一陣吱吱怪叫,簡葭頓時笑了:“知道了,保你不死。”
吳升問:“什么情況?”
簡葭欣喜道:“她降了,這是她的神通本源,交我手上,今后聽我的號令行事,若有違背,我隨時可以斷了她的神通,她就成普通猿猴了。”
吳升問:“災厄背運可以免除嗎?”
簡葭問耕父:“可以免除厄運嗎?怎么做?”
耕父吱吱一番后,簡葭將這根透明的毛發拍入自家眉心,化入神識中,閉目片刻,睜眼道:“成了!”
吳升忽覺心頭清明了三分,好似清掃去不知何時落下的塵埃,心下了悟,這是去掉了災厄。
簡葭伸出手掌,耕父湊過頭去,任簡葭在頭上撫摸,簡葭好一陣眉開眼笑、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