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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羞辱
先前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這邊還有兩個陌生人。
聽見陳月嬌的話,方嫵娘先抬眼看了一下,見是兩個衣衫上還打著補丁的女子,一個年紀大一些,像是長輩,一個年歲小,看上去跟杜恒雪差不多大。
剛才說話的,應該就是那個跟杜恒雪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生得倒是一幅清麗無雙的好樣貌,只是看家境太差,又喜歡做出頭椽子,長大了,說不定又是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苦命女子。
這樣的女子,方嫵娘在以前杜家和現在許家的大丫鬟當中見得多了。
方嫵娘收回視線,淡淡地道:“小娘子莫要亂說話,省得讓人說你沒家教。”
陳月嬌被噎得一下子從臉紅到脖子。她沒想到,方嫵娘的戰斗力還是那樣強悍,一句話就能把人噎得死去活來。上一世她是她女兒,只覺得在她的護持下活得痛快,只有她憋屈別人,如今卻忘了自己已經不是她的女兒,被她給活活憋屈了……
“娘……”陳月嬌帶著哭腔扯了扯金姨媽的衣袖,眼巴巴地指望金姨娘給她撐腰。
金姨媽的臉也臊得通紅,忙對著方嫵娘福了又福,將躲在她身后的陳月嬌推了出來,還在她臉上扇了一耳光,斥道:“往日里你都知道進退,今日怎么說起胡話來了?快給夫人和小姐道歉!”又哀求道:“我們窮家小戶,得罪了夫人、小姐,還望夫人莫往心里去。她今兒是摔著腦袋,撞客著了,說胡話呢。求夫人開恩,給我們一條活路。以后再不敢亂說話了。”
陳月嬌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金姨媽。
她萬萬沒有想到,金姨媽竟是這種娘親!
來到古代,她只有過方嫵娘一個娘親,還以為家家的娘親都是如同方嫵娘一樣護犢子,凡事都會護著自己的女兒。
她上一世,敢于姿意妄為,自己為自己親自挑選夫婿,跟好幾個男人私下里往來。就是仗著方嫵娘這個彪悍娘親護短護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就算后來被蕭家知道自己有些不規矩,那古板的龍香葉想退婚,都被方嫵娘一口氣罵得再也不敢提“退婚”兩個字。
她還記得方嫵娘跟她說過,就算要退婚,也只有他們杜家先提。如果他們杜家不想退婚。那蕭士及不想娶也得乖乖給我把花轎抬過來!
沒想到如今換了個娘,居然這樣不堪。大好的局面,都被這種娘一巴掌給破壞了。
陳月嬌看著金姨媽的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火來。
金姨媽心里悲苦,一邊對陳月嬌使眼色,一邊給方嫵娘跪下了,連連磕頭。
陳月嬌沒有辦法,只好委委曲曲地捂著臉跪下。道歉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安子常掃了她們一眼,對方嫵娘道:“別管這些三不知的人,杜大小姐的傷勢要緊,你們帶了郎中沒有?如果沒有郎中。上好的金創藥也行。”
方嫵娘點頭,“那邊車上有個家里的郎中,讓他先給瞧瞧,然后趕快進長安吧。長安城里的郎中醫術更高明。”
一行人說著話。一瞬間走得干干凈凈。就連那受了重傷的丫鬟知畫也被人抬走了,卻無一人理會跪在這里的母女倆。
陳月嬌抬起頭。心里如被澆了冰水一樣透心涼。——這些人不把她當人,就別怪她以后不留情面!
“嬌兒啊,你沒事吧?”金姨媽哭哭啼啼地看著陳月嬌,覺得她的臉色好嚇人。
陳月嬌閉了閉眼,吸了吸鼻子,冷靜地道:“娘,你為何要打我一耳光?”
金姨媽哭得更加厲害,“我不打你,難道等著讓他們打你?你被撞傻了嗎?人家是大官,咱們哪里惹得起?你還說那樣的話,敗壞人家小娘子的名聲,若不是娘,你今日就送命在此了!”
“胡說!難道就沒有王法了?!”陳月嬌到底咽不下這口氣。雖然這個身子的本性能忍旁人之所不能忍,可是到底杜蘅才上她的身不到一個時辰,還不能完全壓抑作為杜蘅的火氣。
“王法?如果有王法,你爹也不會被人拿住下了大獄,咱們娘兒倆也不會快到過年了,還從家里跑出來投親靠友。”金姨媽嗚嗚咽咽地哭著,聽得陳月嬌很是心煩。
“娘,你生得也不丑,怎么就不能……”陳月嬌想起方嫵娘,就忍不住想罵自己的娘金姨媽。同樣是喪夫的寡婦,方嫵娘就能去給大官做填房,護住兩個女兒依然做大家小姐,自己的娘就落得日日被閑漢敲大門,騷擾得在原來的家住不下去了,才想著要出來投親。
本來金姨媽是沒有打算現在就離開老家的,是女兒落了一次水,醒來之后就督促她趕緊上京,去投靠她的嫡親姐妹,嫁給縣丞的金氏,也是她們姐妹里唯一一個命好,嫁得不錯的。
現在聽了女兒的話,金姨媽哭得更加厲害,“女兒啊,是娘沒用,對不住你……”
陳月嬌木著臉聽金姨媽哭哭啼啼,覺得耳朵都快被嗡嗡地聽不見了,才扶著金姨媽,走出了這片官道旁的草叢。
許家的人已經簇擁著杜恒霜走遠了,不過他們還有些良心,至少把她們家的小騾車扶正擺好放在官道邊上,連那頭騾子都拴在車上。
陳月嬌在心里冷哼一聲。這樣的小恩小惠就想收買我們?——沒門兒!
母女倆爬上騾車,晃晃悠悠地聽任騾子帶著她們往前走。
官道上的行人逐漸多了,陳月嬌聽到路上行走的人都在說著剛才一個老漢,單槍匹馬殺了四五個灰衣蒙面人的事。
陳月嬌心里明白,這是杜家的錢伯幫杜恒霜報仇去了。
這一切,明明是該自己得的,卻不知哪里出了錯,還是繞回到杜恒霜那個古代女子身上去了。
上一世,她的身子被自己占了。
這一世。她又能活多久?
陳月嬌緊緊攥著拳頭,長長的手指尖將手心掐破了皮,痛得她手心一顫,才松開拳頭,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這陳月嬌上一世能取得最后的勝利,應該也是前頭的苦吃多了,才有后福吧。
也罷。杜恒霜現在嬌貴,有她吃苦的日子在后頭。就讓你多活一陣子。反正這一切,你杜恒霜是守不住的,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你注定就是個打醬油的杯具。
陳月嬌想起自己當日在杜恒霜身體里醒來,面對著身邊人懷疑審視的目光,心里一動,馬上生出一個計策:看你現在被撞得人事不省,等你醒過來,就嘗一嘗被人懷疑“換魂”是什么滋味兒吧。
反正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想到這里。陳月嬌臉上的笑容更加清麗無雙,燦爛動人。
杜恒霜躺在方嫵娘的大車里,緊緊抿著唇,一聲不吭地躺在長榻上。頭上的繃帶已經重新換過。后腦還是火辣辣的疼,腦子里暈沉沉的。就算睜開眼睛,兩眼也不斷發黑,眼冒金星。虛弱得實在受不住,只好一直躺著睡覺。
剛才腦海里出現的那猙獰奪魂的一幕。至今讓她覺得似夢似真。
當日白狐讓她在鏡子里見過的一切,又一遍遍地在她腦海里重放,讓她心驚膽戰,似乎有些什么不知名的危機,正在迫近。
就算在睡夢中,她也一直保持著戒備的狀態,看著車里的幾個人好生難過。
“夫人,都是奴婢的錯。”歐養娘頭一次哭得眼睛都腫了。這個硬氣的婦人,在杜家這么多年,這是頭一次這樣作小伏低。
杜恒雪也哭得兩只眼睛跟桃子一樣,一直拽著方嫵娘的袖子追問:“娘,姐姐會不會死……會不會死……”
吵得方嫵娘著實心煩。
這小女兒雖然聽話,可是脾性沒一樣像自己。
只有大女兒,雖然老是梗著脖子跟自己作對,可是為人處事,無一不跟自己相似。
她心里最疼的,也是這大女兒。
只是因她改嫁一事,在大女兒心里打了一個重重的結,母女倆因此疏遠很多。
“杜二小姐,你姐姐傷勢不算太重,不會有事的。不過你再嚷嚷下去,說不定你姐姐聽得煩了,索性睡過去算了,再也不醒過來,省得聽你哭哭啼啼、嘮嘮叨叨的難受。”安子常端坐在杜恒霜腳邊,兩手撐在膝蓋上,說出的話有幾分刻薄。
杜恒雪一下子捂住嘴,不肯再說話了,車里頓時安靜許多。
許紹撂開簾子爬了上來,對車里的人道:“錢伯和許家的護衛將那些追殺子常的兇徒都逮住了,殺了幾個,活捉了幾個,打算帶進京城再審。”
安子常冷然道:“不用再審了,一個不留,全殺了。”
許紹捻須不語。
安子常對許紹使了個眼色,又對方嫵娘頷首道:“舅母,我先下去了。外面的車隊和護衛,我再查驗一番,然后咱們連夜趕路,明早就能進城了,免得夜長夢多。”
方嫵娘嫁給許紹這么多年,安子常今日才叫了她兩聲“舅母”。
“去吧去吧。你們要多加小心,光天化日之下,也有人敢動手,這世道……唉。”方嫵娘嘆口氣,拿帕子給杜恒霜擦了擦臉,卻發現她身子一片滾燙,低叫一聲,“霜兒發高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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