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遠以“國家勢力聯合陣線”名義給吳廷琰下,讓他交出權力。
吳廷琰以總理身份向黎文遠攤牌,解除黎文遠及其部下的職務,命令平川派軍隊和警察撤出西貢。
風云突變,局勢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為避免發生軍事沖突,獨立宮仍由總理衛隊防守,緊急調回的四個營,分別駐守總參謀部、廣播電臺等十幾個重要部門,以及幾個倒向政府的警察分局。
工投公司老碼頭總部人去樓空,劉家昌、陳世國、武安東等高官全去了各分公司,只留下六個員看守倉庫。
平東工業村距堤岸最近,為確保萬無一失,早在正月初六就從頭頓、薄寮、峴港等工業村調來五個保安中隊,算上平東工業村保安隊,總兵力達到800多人。并且從美國軍事顧問團那兒搞到一批武器裝備,必要時可武裝曾在北越干過民兵的天主教工人。
阿成率領護衛隊已埋伏到預定位置,逃離堤岸的大小路口和水道全有華青會眼線,就等黎文遠兵敗之后自投羅網。
吳廷瑈離開獨立宮,代表政府去拉攏其它教派軍閥;國防部長黎玉振坐鎮總參謀部,楊文明、陳善歉等國軍校官全部趕到預定位置,掌握軍隊隨時應對有可能發生的沖突;陳麗春斗志昂揚,竟把孩子交給外婆照顧,自己跑出去組建“婦女兵團”,打算跟黎文遠大干一場。
能上戰場的全出去了,獨立宮里又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十幾個秘書。
在誰都認為干不下去的情況下,吳廷琰居然能堅持到現在,運氣不是一點兩點好,或許真有上帝保佑,至少這段時間有。
留在西貢,搬進獨立宮,是來“”、“表忠心”的。不是來送死的。
槍炮無眼,李為民感覺離他近點比較安全,干脆呆在總理辦公室,除了去洗手間幾乎寸步不離。
阮文馨鬧事時。荷槍實彈的士兵一直跑到獨立宮里,就差上樓朝他開槍,吳廷琰經歷過比這更危急的場面,非常淡定的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
“知道了,謝謝。我會向總理先生匯報的。”
李為民剛掛斷電話,他抬頭笑問道:“誰,什么事?”
“蘭斯代爾打來的,他說和高臺教的阮成豐開完會之后去他那兒。他們說黎文遠開得那個會、搞的那個什么聯合陣線就是一場鬧劇。上校認為問題很嚴重,提醒他們信守接受整編時的誓言。他們說要暫時留在那個陣營里,打算看看其他人下一步有什么動作。”
吳廷琰沉思了片刻,摘下眼鏡若無其事地說:“看看也好。”
既然接受政府整編,宣誓效忠政府,就不應該去堤岸參加黎文遠召集的會議。
現在不僅去參加了,不僅加入那個什么“聯合陣線”。甚至要當墻頭草,準備看形勢左右逢源。并且散會后不立即向總理府匯報,反而先去美國人那邊,眼里有沒有政府,有沒有總理?
李為民知道他心里非常憤怒,坐下來建議道:“琰先生,市區只有3000多國軍,我們是不是再調幾營回來?”
西貢是國家首都,人口密集,萬一打起來損失太大。能不打就不打。
吳廷琰想和平解決,想像對付阮文馨一樣把黎文遠逼走,再次戴上眼鏡說:“人民支持我們,站在我們這一邊。再等等。”
“好吧。”
不知道他的判斷沒錯,還是黎文遠遲遲下不了決心。
一天過去了,風平浪靜;兩天過去了,仍沒什么風吹草動,又像“馨琰事件”時一樣在電臺里打起口水戰。
只不過這次人們不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而是毫不猶豫站在政府這一邊。連一些反對派控制的報紙都異口同聲抨擊以平川派為首的教派軍閥。
然而,平靜只是暫時的。
第三天下午3點21分,李為民剛從林嘉生手里接過一份電文,耳邊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樓道右則卷起一片灰塵,被炸碎的瓦礫四處橫飛。
突如其來的爆炸,把李為民一下子炸懵了。
一個總理衛隊中尉跑過來,一把從辦公室里拉出吳廷琰,一把拉著他,一邊往地下室跑去,一邊急切地說:“炮襲,平川派政變了,剛剛是60毫米迫擊炮!”
吳廷琰真不怕死,甩開他手問:“有沒有人受傷,有沒有受傷?”
“沒有,總理先生,民先生,這里太危險,快去地下室!”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李為民可不想死在這里,毫不猶豫把他拉進地下室。不一會兒,秘書和電訊人員全到了,開始拼命打電話,發電報,詢問外面情況。
“廣播電臺正在,平川派軍隊至少一個營!”
“第二郡警察局正在交火,剛剛打退平川派第一波進攻!”
“卡蒂納街發生沖突,國軍犧牲一人。”
“美國軍事顧問團駐地遭到炮擊,沒造成人員傷亡,應該是誤炸。”
黎文遠要么不動,動起來真有點嚇人,短短五分鐘內,不下二十發炮彈落到獨立宮院內,全市十幾個地方同時交火,打了政府一個措手不及。
吳廷琰很冷靜,接過電話挨個跟前線軍官通話,同時命令坐鎮總參謀部的黎玉振,調集城外國軍增援。
政變不是請客吃飯,搞不好會死人的,居然不知道先把電話線切斷。
李為民緩過神,感覺黎文遠不夠大氣,抱起一部電話詢問堤岸和平東工業村那邊情況,確認暫時沒華人被誤傷,平東工業村沒受到攻擊,回頭笑道:“各位,不要緊張,我們在附近有一個營,外國人警察大隊馬上會過來增援,黎文遠沒那么容易打進來。”
事實證明,不正義的戰爭是得不到人民支持的。
戰斗打響不到半小時,熱心市民紛紛打來電話。向總理府匯報平川派軍隊一舉一動。哪條路上有多少士兵,攜帶什么武器,正往哪個方向進攻,有的甚至具體到平川派軍官的名字。
他們同樣好心辦成了錯事。幾部電話全占線,命令發不出去,把吳廷琰搞得哭笑不得。
李為民剛讓林嘉生等人把工投公司的幾部電臺利用起來,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報告!”
“進來。”
韓爍大步流星走進地下室,整了整警服。向吳廷琰敬了一個標準的法式軍禮:“報告琰總理,外國人警察大隊前來增援,請總理先生下命令。”
這么快就到了,吳廷琰滿意的點點頭,指著陪他進來的一個衛隊軍官說:“外面情況暫時不清楚,你們先配合衛隊駐守獨立宮。”
“是!”
關鍵時刻還是與軍閥沒什么交集的部隊靠得住,吳廷琰回頭看了一會兒地圖,沉吟道:“第五步兵師現在出發,晚上9點前就能抵達,等他們和其它增援軍隊一到。就能給平川派來個里外夾擊。”
從吳廷瑈和熱心市民提供的情況看,現在發動攻擊的只有平川派軍隊,其它教派軍閥仍在觀望中。不到兩萬烏合之眾,哪里是幾萬國軍對手,正常情況下他們是自取滅亡。
但現在情況很不正常,西貢城里駐扎3萬多法軍,擁有400多輛坦克和裝甲車,正如李為民所預料的一樣,國軍駐扎在城外的幾個營剛開拔,就遇到法軍設置的路障。
蘭斯代爾冒著槍林彈雨趕往獨立宮的路上。看到長長一隊載滿國軍的卡車,在一個路口被法軍攔住。事實上法軍封鎖了幾乎所有大小路口,國軍不能進入市區,平川派軍隊卻能暢通無阻。
當他趕到時。黎玉振剛傳來傷亡數字。
李為民接過電文念道:“截止十分鐘前,國軍犧牲6人,34人受傷,共擊斃擊傷叛軍30多人,市民傷亡正在統計。戰斗不是很激烈,市民傷亡應該不會很大。”
外面仍有零星槍炮聲。時不時有一兩發炮彈落在獨立宮院里,但沒開始時那么激烈。
吳廷琰一邊招呼蘭斯代爾坐下,一邊面無表情地說:“上校,現在總理府受到炮擊,但平川派暫時沒有發動全面進攻的跡象,我已經給國軍高級軍官打過電話,他們都承諾支持政府。
平川派無惡不作,劣跡斑斑,我決不會把政府交給平川派,決心鏟除這股民憤極大的叛軍。但是,法軍封鎖進出市區的主要道路,國軍增援部隊不能進城。我已向法方提出抗議,不知道美國政府在這一問題上持什么態度。”
法國人拉偏架,擺明了支持平川派,換作誰都會憤怒。
蘭斯代爾能夠理解他的心情,毫無底氣說:“總理先生,合眾國只會支持您,我會把這里發生的一切,盡快向大使先生和華府報告。”
李為民翻譯完,吳廷琰又問道:“根據從美國方面得到的消息,艾森豪威爾總統根據柯林斯將軍的意見,已決定放棄我的政府,轉而支持黎文遠的‘國家勢力聯合陣線’及他要組建的聯合政府,這是真的嗎?”
他在華盛頓有一幫高官朋友,就知道這個消息瞞不過他。
蘭斯代爾暗罵了一句,含糊其辭地說:“總理先生,柯林斯將軍在回國述職前,曾明確告訴我,美國站在您的政府一邊。如果總理先生不放心,我可以用電臺聯系一下華府,看看政策有沒有改變。不過現在美國是午夜,要過幾小時才有消息。”
法國無端干涉,美國搖擺不定這會兒正在考慮放棄支持。
吳廷琰從未像今天這么憤怒過,但清楚地明白失去美國支持就全完了,強按捺下心中的憤怒,故作輕松地說:“謝謝,這里很危險,上校無需留在這里跟我們一起挨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