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思，一旦牽扯到利益，就會變非常的復雜了。茶素市醫院直接給鳥市的附屬醫院、總院、省院發了會診函。

這種邀請函說實話，沒什么效力。這種會診費用，有明確的收費標準。網絡會診，副高２０元一次，正高３０元一次。醫院之間的會診費，最高才是１０００元。

所以，科技越來越發達，各種通訊條件越來越好，但是網絡會診、醫院間的會診，怎么都發展不起來。花費巨資建立起來的醫院會診系統，就這樣被閑置。

上級醫院強制每個主任醫生，在規定的時間內要處理多少網絡會診。這種會診一般都是比較復雜或者比較特殊的疾病，很是浪費時間的。

上級強制會診數量，又截留一部分會診的費用，截留的而且是大頭。然后，各個大醫院的主任醫師就開始敷衍行事或者排科室年輕醫生替代他會診。

如果遇上下級醫院要求會診的疾病比較簡單或者下級醫院處理的不怎么合理，哪保不齊就有出言奚落的情形。

緊接著，下級醫院的醫生也沒了動力。當地看不好，要不就去轉院，他犯不上為了病號受別人奚落。至于有沒有下級醫生，受著各種不舒服的為病號申請網絡會診。

有，但不多。上級醫生有沒有態度非常和藹認真的，也有，但也不是占多數。而醫院與醫院之間的會診，更奇葩。能來的絕對不是什么醫院科室的權威，也就頂個醫院的名頭為下級醫院出個證明罷了。

茶素市醫院要的就是這個名頭，要的就是這個官方認可的證明。兩天時間，患者的病歷完善了。

周，因醉酒后不慎摔傷，致右肱骨骨折。在茶素市醫院，行切開內固定術治療。患者入院前，因患二型糖尿病，血糖控制差。

骨三科主任陳琦主任醫師，因與患者是朋友關系，違反治療原則，在未正規治療糖尿病之前……我院積極邀請了鳥市上級醫院的醫生醫生來我院進行會診。

管床醫生，把一份病歷寫成了一本書，只要是發生過的事情，當時的情形，術后的事情，拔光了頭發都要去回憶。這不光是事關以后患者的治療，鑒定。

而且，事關他的飯碗。一個三甲醫院的醫生，說實話，你要是拿醫院的編制威脅人家，估計人家也不怎么害怕。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但，要說吊銷執業證書，估計能把他嚇死。這是終極大招，一般不會發出來，但是一旦發出來就是大事。

周和他的家屬，也不說話了。歐陽一套組合拳下來，陳琦都被打懵了。原本和周親如兄弟、好如連襟的關系也徹底破裂了。

陳琦術前收受紅包的事情，也被周的老婆給舉報了。陳琦也不是什么泥巴，仍人隨便拿捏的。

他竟然有當時的手機錄音，反正兩人咬了一嘴的毛。周打聽了一下，終于知道了在市醫院骨科，誰最牛了，就是哪個年輕的小助理！

最后，他也不走了，就要在市醫院做后續的治療。只要他愿意配合，歐陽也不愿意把事情鬧得太大，畢竟這里是醫院，不是法院。

當然了，陳琦的主任是干不成了，受到了醫院內部紅頭文件的警告不說，還進行了拯救性的罰款。

骨二科他是回不去了，只能當一個門診醫生了，長期上門診的醫生，開個病假條，開個慢性病的長期門診處方，算是養老去了。

這個處罰不為不重了，陳琦以后的路也非常的明顯，除非醫院發生非常規性的領導層變化，不然，再想去做手術，只能換地方。

對于歐陽和張凡，陳琦都快能恨死了，奪人財路無異于殺人父母。不過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忿。

一天天的按時上班，按時下班，對誰都是笑呵呵的，見到張凡還會主動打招呼，沒一點芥蒂。

骨不連，美國每年大約有２００萬長骨骨折的病號接受治療，這２００萬中，大約就有１０萬例骨不連的患者。

而且骨不連的治療費用，大約是正常骨折愈合的兩倍。且有非常高的致殘率，上級醫院的專家來茶素醫院，也就是做個診斷，想讓他們動手術，沒一個愿意的。

這種手術，有太多不可預知性。患者估計也是去了其他醫院后，才來了這樣一下子。醫院出事了，就要解決。

作為主管外科的張凡，就要出頭想辦法，以前的張凡只能在他們組里做安排，還要考慮王亞男的心情。

現在不一樣了，“給骨三科的周成福、骨一科的許仙、骨二科的王屏山醫生通知一下，明天準備做骨不連的手術。”

張凡在自己行政樓的辦公室里面，給辦公室主任交代著任務。

“您主刀嗎？”

“嗯，我主刀。”張凡回了一句，這幾個都是骨科年輕醫生中的翹楚，歐陽直接把骨三科主任選拔的任務就交給了張凡。

張凡目前心目中有兩個人，一個就是周成福，雖然這人比較功利一點，但是業務上是把好手，第二個就是骨二科的王屏山，業務也是相當不錯，就是性格有點木訥。

兩人都是馬上晉升副高的主治醫生，張凡得考慮，得權衡利弊。帶上許仙，不過就是個幌子罷了。

處理完了一些必須要過目的文件后，張凡又要去一趟骨三科，因為主任被免，新主任還沒有被任命，科室的工作，張凡就要多操心。

剛到門口，就聽到科室里面，周成福再給住院醫生，和輪轉醫生講課呢。

“骨不連的原因非常非常多，用一句大實話來說，就是不清楚，但是通過循證醫學，可以確定的是，吸煙是一個非常顯著的誘因。”

看到張凡后，周成福非要張凡講幾句，“我講的不好，讓張院給咱們講幾句。張院的講課和他的手術一樣的精彩。”

醫院要走醫教科研聯合的路子，對于年輕醫生，和輪轉醫生，還有實習醫生的教育也慢慢開始重視起來了。

剛好因為有這個病例，張凡也不多說，直接就上臺開始講了起來。

“說骨不連，就先要說說骨頭。人體的骨頭要是細分，有多種分類，教科書上都有，這是作為醫生必須要掌握的。

如果粗略的分類，可以分為兩大類，軟骨和骨兩種。”講課，特別是給年輕醫生和實習生教課，不比手術中的講解。

能在手術中提問題的醫生，幾乎都是多年的醫生，缺乏的就是一點竅門或者思路問題，可面對實習醫生的時候，就不能籠統的講。

既要講出知識點，還要講的生動有趣，這對講課者的要求就高了許多，不然教科書上的東西很全面了，還要老師干嘛。

“骨的成分組織，教課書上都有，我也不再重復，今天因為有個病號，咱們就說說骨不連，要說骨不連，就要先說說骨折的愈合。

骨的愈合主要靠四種細胞。骨祖細胞、成骨細胞、骨細胞、破骨細胞。

當長骨骨折后，破骨細胞首先就會把骨折斷端的骨頭分解成為，各種原始的成分，比如骨細胞、骨鹽等成分。

然后，成骨細胞上場，通過基因調節，它會讓游離的骨細胞、骨鹽還有人體攝入的各種營養物質，讓骨祖細胞重新構成軟骨，接著鈣化，最終形成一個完成的骨質。”

張凡講，下面的醫生，不管是實習的，還是在職的醫生都在低頭做筆記，就連周成福都坐在后排低頭做著筆記。他估計是裝模作樣的成分大于學習的成分，但是人家的態度是表現出來的。

“骨的形態不是恒定不變的。一個成熟的骨頭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如同和你們穿衣服一樣，每天都在換的。通過激素、營養條件，破骨細胞不停的破壞，成骨細胞不停的重新建造。

正常情況下，骨元素每年會丟失總量的０.５％”。老年女性，因為雌激素的缺乏，丟失的量會更大，這也是老年女性容易骨折的原因。

這也是當成年人進入四十五歲后，為什么要補鈣的原因。當吸收的營養成分不足以跟上人體丟失的成分后，骨質就會出現脆性增加，骨強度降低。

補鈣，并不是單純的服用藥物就能糾正的。首先維生素要及時補充，缺乏維生素，特別是幼兒期就會出現佝僂病。

缺乏維生素，會導致成骨細胞和破骨細胞速度發生變異，也就是說會出現畸形。

缺乏維生素，細胞合成的膠原纖維減少，導致骨骼脆性增加。

而且低應力下，骨質雖然是在吸收，但是密度達不到正常的密度。特別是長期臥床的病人非常容易骨折。

所以，為了保證骨頭的健康，就要多曬太陽、適量的體力運動，保證充足的食物，才是最關鍵的。

吃澳洲的鈣片，吃美洲的鈣片，都不如你吃點普通的鈣片后，有一個健康的生活習慣。

骨頭的營養途徑，最主要的有兩處，第一處就是最外面一層是質地緊密的骨膜，這里面走形著大量的血管、神經、骨祖細胞。

第二處就是骨骼最內層的股內膜，這里面也是行走著血管。注意，這里的血管都是細小血管。也就是說，如果手術中大量的剝離骨質表面的骨膜軟組織，那么骨頭就會出現營養不良。

如果患者有糖尿病、而且還吸煙，生活不規律，那么，就會出現骨不連！”張凡并沒有直接從骨不連開始講。

醫學是個一環套著一環的學科，缺了一環，知識就不完整，對于疾病的認識就是似是而非，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張凡這樣一講，下面的實習學生們就非常清晰而明確了。

“骨不連的形態，分為三種……”這個時候，才是正兒八經的開始講解骨不連，講解骨不連的治療。

四十多分鐘，一個骨不連張凡揉碎分解的給下面的學生們講了一遍，只要是這節課仔細聽的，對于這個疾病絕對就完全掌握了。剩下就是去在臨床實習，去練習。

剛開始，骨三科的醫生們大多數是在裝模作樣，隨著張凡的講解，大多數都開始仔細的聆聽起來。

“怪不得，人家手術做的飛起，你聽聽，這課講的，就是拉來一個非醫療專業的人都能聽懂，太強了！”一個住院醫對另外一個住院醫說道。

“廢話，不強能當院長嗎！”

張凡講完了課，下面的學生們用熱烈的眼神看著張凡，不知道是院長助理的光環，還是張凡真的折服了他們。但，張凡對于這次講課還是滿意的。

都肝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要是連個課都講不好，不如找個豆腐碰死算了。

“張院，太老道了。我都漲了不少知識，看來我的知識儲備還是不夠啊，您太忙了，不然每周給我們上上課，估計科室醫生們的治療水平都能上好幾個臺階。”周成福笑著對張凡說道。

他也是無奈了，要是早知道張凡能升的這么快，他還跑什么，現在別說其他了，就連老高都對他一肚子的不滿，一步錯步步錯啊！

“自學還是最重要的。”張凡說的是實話，但是周成福臉都僵了。不過張凡也沒注意，“明天早上做手術，醫務處的通知了嗎？”

“通知了，已經通知過了。”周成福趕忙的點頭說道。

“嗯，你準備好手術需要的器械。”張凡交代了一句。

“好的，好的。張院您放心，我一定準備的妥妥當當。”僵硬的笑容，又變得精彩了。他就怕上級把他遺忘了，甘愿寂寞的去奮斗，說著很簡單，真正能做到的沒幾個。

處理完了骨三科的事情，張凡還要去普外幫著做手術。病號太多了，醫生都轉不開了，張凡也沒好的辦法，一個合格的外科醫生培養周期太漫長了。

上手術，張凡還是非常樂意的，現在是院長助理了，用個比較土的話來說，現在的張凡就是土豪：我想做普外的手術，就做普外的手術，我想做心胸外科的手術，就做心胸外科的手術。

如果行政業務再少一點的話，張凡都愛死這個職位了，只要他愿意，醫院的手術隨便上。系統的普外經驗，從蝸牛一樣的緩慢增長，開始變得已經可以用肉眼看出它的增長了。

這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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